得见娘娘被铐走,秋葵嚎哭起来,膝行来到肖彻脚边,伸手拽住他的袍摆,“肖督主,娘娘一向最信任您了,求求您,救救娘娘吧!”
李承鸣呵斥一声,“胡说什么!”
又吩咐剩下的羽林卫,“即日起,看守好咸福宫,若无孤的命令,禁止任何人出入。”
话完,叫上肖彻,“肖督主,咱们该走了。”
以他父皇的手段,既然抓了孙贵妃,接下来肯定要严审,而且,还会让肖彻亲自去审。
儿子审问生母,这无异于杀人诛心。
肖彻暂且还不清楚自己的身世,不管如何,现在都不是对他坦白的时候,否则容易误事儿。
俩人刚走出咸福宫,朱漆大门就被羽林卫重重关上,只听得里头传来秋葵等人的痛哭哀嚎声。
肖彻充耳不闻,黑缎皂靴踩在未化完的积雪上,肩头翎羽金纹披风渗了风雪,与他此时的神色一般,冷漠而疏离。
“殿下,殿下……”
这时,东宫大太监罗忠甩着拂尘小跑过来,低头禀道:“皇后娘娘有请。”
一向宠冠六宫的孙贵妃被崇明帝以“勾结谋反”之罪给抓了,这样的事自然会轰动后宫,不止后宫,很快,就会轰动全京城,乃至全南齐。
李承鸣跟肖彻打了声招呼便去了凤栖宫。
凤栖宫里,魏皇后已经得了孙贵妃被抓的消息,急得脸色发白。
李承鸣进来时,她才肯坐下来,问:“鸣儿,到底怎么回事?孙贵妃她……怎么就……”
“说来话长。”李承鸣言简意赅,“此事牵连甚广,一时半会儿肯定处理不好,不过母后放心,儿臣会保护好自己的,现在还赶着去东厂,就不多留了,母后保重。”
说完,都没等坐下喝杯茶,便匆匆出了凤栖宫去找肖彻。
……
一石激起千层浪。
孙贵妃被抓的消息很快就如同水波一般漾开来,让原本就因着年关将近喜庆热闹的大街小巷更沸腾了。
肖府,妙言轩。
姜妙一大早就心神不宁的,总觉得要出事儿,她不停地让元奎几人出去打探消息,就怕厂公有什么不测。
果然没多会儿就传来了孙贵妃被抓入东厂大牢的噩耗。
竟然抓入东厂,崇明帝摆明了就是想让肖彻亲自去审孙贵妃。
怎么厂公之前没跟她说过还有这种计划?
姜妙皱皱眉头,随即拉上小宝,去了老爷子的德荣堂。
冯公公守在外头。
见到她,有些意外,“夫人怎么过来了?”
姜妙问:“老爷子在吗?”
“这……”
“我有急事儿找他。”姜妙一面说,一面往里瞅。
刚好就瞧见苗老从老爷子屋里出来,肩上并没有扛药箱。
老爷子病了?
姜妙暗忖,要真不舒服,苗老过来诊脉要开方子什么的,药箱不能少啊,怎么什么都不带?
正想着,苗老已经朝院门口方向走来。
姜妙唤住他,“老爷子是哪儿不舒服吗?”
苗老大概是没料到她会过来,愣了一下,笑道:“天寒,老爷子年纪大了,腿脚不利索,我来给他按摩疏通疏通筋骨。”
“原来如此。”姜妙点点头,没再多问,拉着儿子径直往里走。
老爷子坐在罗汉榻上喝茶。
姜妙进去时,仔细看了看他,面色跟往常一样,瞧着挺精神,并没有哪里不妥的。
“义父。”姜妙屈膝行了个礼。
小宝也喊:“爷爷~”喊完就跑过去要爷爷抱。
老爷子便笑着把他抱坐在膝上,尔后看向姜妙,“怎么过来了?”
姜妙小声说:“贵妃娘娘被抓入东厂大牢了,这事儿您听说了没?”
“刚得的消息。”老爷子点点头。
肖彻大婚那天晚上,就把他对姜妙坦白身世的事儿告诉了老爷子。
在老爷子面前,他从未有过隐瞒,更没有任何秘密。
“不知义父有没有应对之策?我很担心。”担心崇明帝会真的让厂公去严审孙贵妃。
“外面的事,无需你管。”老爷子语气淡漠,显然没想过要告诉她任何关于他们的计划,“如今正是多事之秋,你最好是留在府上别出去。”
姜妙一直都能感觉到,老爷子把她当外人,这大概也是孙贵妃本人的意思吧?
点点头,姜妙应声,说自己知道了。
小宝又在老爷子下巴上一阵摸,等跟着姜妙出去,他才蹙起小眉头。
姜妙心里藏着事儿,就没注意到儿子。
小家伙满心纳闷,他在梦里面没见过老爷子,但隐约记得好像在谁的下巴上摸到过胡须,他最喜欢扯那人的胡须了,扯得那人胡子一翘一翘的。
竟然不是爷爷。
难道他记错了?
抬头时,小宝见姜妙心事重重的样子,就问:“娘亲,怎么啦?”
姜妙抬手摸摸他脑袋,“没事儿。”
其实姜妙不说小宝也知道,爹爹要造反当皇帝了,终于要跟梦里面重合了。
只不过,梦里面没有娘亲,现实中有。
想到这儿,小家伙就觉得说不出的幸福。
姜妙回到妙言轩,就听青杏说姑太太来了。
得了老爷子警告不能出去,姜妙也怕自己拖后腿,正愁闲得无聊,不想姑妈就来了。
“快快有请。”她喜道。
不多会儿,姜秀兰就带着儿媳邹缨挑帘走了进来。
邹缨已经有六个多月的身孕,尽管衣裳穿得很宽松,还是能看出小肚子圆鼓鼓的。
“我还以为就姑妈一个人呢!没想到,小嫂嫂还挺着肚子跟过来。”姜妙一面说,一面吩咐青莲去给邹缨温牛乳。
“我闲得都快发霉了。”邹缨嘟囔着,“婆婆不让我去庄子上,相公又在军营里,妙娘你也不去找我,那我不就得自个儿来找你了吗?”
姜妙不好说自己不能出去,只道:“最近天气太冷,整个人都懒了,等过年吧,咱们再聚在一块儿吃个团圆饭。”
这时,青莲端了温牛乳进来,送到邹缨旁边的小几上,邹缨端起喝了一口,顿时觉得胃里暖暖的。
姜妙见她喜欢,便道:“家里多着呢,一会儿我让他们给你送些新鲜的过去,反正我也不爱喝,放着浪费了。”
又问她,“表哥回京以后,有没有回家看你?”
“有的。”邹缨小脸微红,“回京当天托人来给我报平安,隔天又请了半天假回来看我,说自己安然无恙,让我放心。但我知道,这都是因为厂公,他才能平安回来,还是得谢谢厂公。”
“都是一家人,客气什么?”姜妙笑道。
姜秀兰瞧着姑嫂俩聊得起劲,突然站起身来,说有事儿要找冯公公,就挑帘出去了。
她很快来到德荣堂,没进去打扰老爷子,直接把冯公公叫出来,拉到没人的地方,这才小声问,“我来的路上听说孙贵妃被抓入东厂大牢了,怎么回事儿?”
冯公公道:“应该是厂公的身世暴露了。”
姜秀兰吓得面色一白,“一直都瞒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暴露了,是不是有人走漏消息?”
走漏消息的人,正是厂公自己。
冯公公却不好跟她说实话,毕竟这些可都是老爷子和贵妃娘娘的计划。
“天塌了还有老爷子顶着呢,你就别跟着瞎操心了。”冯公公道:“现在正是紧要关头,不该问的,你别问,否则老爷子该不高兴了。先前夫人才来过德荣堂,想打探消息来着,老爷子都没搭理她,更别说你了。”
姜秀兰没想到姜妙亲自来都不好使,愣了愣,“行吧,我不问了,既然你这么忙,把府上的账册交给我,我帮你核对了,省得你又要操心外头,又要操心内账。”
冯公公瞧着她,忽然笑了笑,“生气了?”
“我生什么气?”姜秀兰斜他一眼,“都几十岁的人了,又不是拎不清的,既然你说不能问,那我就不问呗,反正我现在满心都是孙子,才懒得管你们。”
冯公公拉过她的手,“等大事成了,庄子上的活儿有的是人会操心,到那时,你就什么都别管了,回家享清福,我们俩攒了这么些年的银子,足够养活儿孙还安度晚年的。”
姜秀兰盼这一天可盼好久了,哽咽点头,“行,那我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