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明灼停下,又风一样地滑回来了,稳稳当当停在他的身边,不着急跟他打招呼,先好奇地探头探脑,看送他的人是谁。
一看,当然不认识。
不过没有关系,自来熟的世界里没有尴尬二字,她露出大人最受不了的一笑:“叔叔你好。”
从前林昭在的时候,倪震忙着赚钱,很少花时间陪伴,失去女儿他悲痛万分,更后悔不迭,这会儿看到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免不了要想起自己的昭昭,倪震的心又是痛,又是忍不住想靠近,热情地回应:“诶,你好呀。”
一大一小热络地聊了几句,倪名决说了声“路上小心”中断了两人的谈话,把车门关上了。
进小区,傅明灼溜着旱冰鞋围走在倪名决身边,十万个为什么上线:“倪名决,那是你爸爸吗?”
“嗯。”
“你家在哪?”
“问这干嘛?”
“你为什么不住自己家里?”
“……”
“你打架,你爸教训你没有?”
“……”倪名决被她晃得头晕,问得更头晕,没好气地制止她:“你能不能安静点?”
傅明灼不太高兴了,二话不说走人,旱冰鞋“呲溜”一下就滑出去老远。
倪名决回头望着她小小的背影离去,耳边确实如愿以偿地安静了,但心里却一下子寂寞得空荡荡,他下意识扬声喊住她:“傅明灼。”
傅明灼还在跟他赌气,旱冰鞋一停,反将一军:“干什么?!烦死了!”
“陪我遛狗?”
傅明灼是个没骨气的小孩,一见到王中王,跟倪名决的恩怨就抛之脑后了,笑逐颜开地撸狗玩,玩得不亦乐乎。
傅行此打电话给她催她回家,她还意犹未尽,挂了电话问倪名决:“我明天白天还来找它玩行吗?”
倪名决一路跟在她和王中王后面,听她和王中王说了一路的话——王中王无法回应她,完全是她自说自话。
一个人也能把独角戏唱得这么开心。
真是服了。
“嗯。”倪名决答应了。
“我跟林朝一起来。”傅明灼说,她和林朝约好了周末一起玩。
“嗯。”倪名决也答应了,“明天一概也要来。”
“好。”傅明灼满意了,一挥手,“明天见。”
倪名决把她叫住。
“干嘛?”傅明灼不解。
“你家哪一栋,我送你回去。”
傅明灼乐了:“没想到你还挺有绅士风度的。”
“你是怎么想到绅士风度上去的?”倪名决也乐了,“我只是担心你被拐卖。”
周六,傅明灼一觉醒来,手机14个未接来电,统统来自林朝。小区不让生人随便进,她跟林朝约好了11点出去小区门口接人的。
傅明灼有些傻眼,怕被林朝骂。她有时候睡眠太沉,震动根本弄不醒。
她没敢回拨,一路心惊胆战,小旋风一样滑着旱冰鞋来到小区门口。
林朝果然臭着一张脸。
“林朝。”傅明灼小心翼翼地凑过去,露出一个讨好的笑,“林朝。”
林朝对着一张放大的白嫩小脸,泄愤地下手揉了几把,很不争气地消了气。
袁一概已经在陆沅家了,来给两人开的门。
王中王在院子里玩。
倪名决不在,傅明灼想骑狗的心又跃跃欲试,装作不经意地对袁一概和林朝说:“你们先进去吧,我跟王中王玩会。”
“天这么热还要玩狗。”袁一概和林朝感到匪夷所思,不过也知道她小孩子心性,没管她。
傅明灼直奔目标,王中王体会到了危险,迅速就地趴下,装死。
倪名决出来找傅明灼的时候,看到了自己生日那天的场景再现。
这回他没出声打扰,靠在门边看这俩货作的什么妖。
不用他看懂,傅明灼自己就说出来了,她趴在王中王身上,宽大的背带裤裤腿都卷到了大腿上了,腿在自然光下白到反光,蛮不讲理的童声被风吹至他耳畔:“我就要骑马,我就要骑。不给我骑我就不起来。”
傅明灼跟王中王抗衡了有个三五分钟才发现他,面色一僵,手脚麻利地站了起来。
倪名决慢慢走过去。
王中王看到救星,冲过来躲到他的身后,知道自己安全了,探出脑袋,对着傅明灼耀武扬威。
“傅明灼。”倪名决叫道,语气平稳,听不出情绪。
“……”傅明灼心虚极了,不知道他站了多久,看了多少听了多少。
两秒后,清冷的男声从头顶倾泻下来:“听林朝说,你说自己会打架子鼓?”
“啊?”傅明灼已经做好准备被他问责,怎么都没想到他想说的居然是这个,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题,她茫然地抬起了头。
“一概是键盘手,陆沅弹吉他,林朝唱歌不错,我会贝斯,差个鼓手。”倪名决耐心解释,“你说你会架子鼓,是真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 不是,昨天来了来了就是更了更了的意思,没谁来了也没啥来了……
然后吧,月底了,请问你们有没有那种不用的营养液可以给我
第24章
傅明灼确实学过一段时间的架子鼓。
傅明灼的童年还算快活, 不像别的小朋友, 小小年纪就辗转于各个兴趣班之间, 外语书法美术音乐舞蹈样样涉猎, 忙得连个假期都没有。傅行此对她没什么别的要求, 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快快乐乐就可以,傅明灼的学习成绩好, 已经是他意料之外的惊喜了。
但傅明灼自己身在福中不知福, 某天和傅晨阳一起玩, 傅晨阳给她露了一手弹钢琴。这下好了,可把傅明灼羡慕坏了,回家缠着傅行此也要上补习班。
傅行此一想, 给小姑娘报个音乐相关的特长班, 培养培养艺术情操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 欣然应允,让她自己选个乐器。
傅明灼去琴行转了一圈,一眼看中了架子鼓。
傅行此:“……”他的理想乐器是钢琴小提琴。
这东西一在家里敲起来, 就咚咚锵锵敲得他头昏脑涨, 最后给她在三楼建了个隔音琴房才算消停。
傅明灼三天晒网两天打渔地学了几年架子鼓,一会说肚子疼一会说头疼, 请假是家常便饭,算不上多精通, 不过糊弄糊弄外行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既然倪名决这么问,她挺直了腰杆, 自豪地回答:“当然了,我学了五年架子鼓。”
“嗯。”说着,倪名决抬起手。
傅明灼炸了眨眼睛,下意识想躲,但最终没躲。
倪名决把她头发上一根枯草摘下来,率先转身进屋:“进来,敲敲看。”
傅明灼跟在他身后下了地下室,她没来过,东张西望看了半天。
大家都在等她大展身手。
傅明灼刚才跟王中王拼体力的时候弄乱了头发,这会凑到林朝跟前让林朝给她梳辫子。
林朝一边仔细小心把她头上的皮筋解下来唯恐扯痛她,一边没好气地数落她:“小鬼,连最基本的自理能力都没有你是怎么活到今天的?”
“因为有你这样的人惯着她。”倪名决说。
真是一针见血啊!
林朝无言以对。
袁一概友情提醒说风凉话说得畅快的倪名决:“那什么,匿名,你也给明灼梳头发了你忘了?手都还伤着呢。”
倪名决:“……”
林朝大仇得报,扬眉吐气:“就是啊,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倪名决:“……”
综上所述,傅明灼能以五谷不分四体不勤的废人姿态安然度日,确实是被惯的,所有人都逃不了责任。
傅明灼绑好了辫子,是时候展现真正的技术了。
她却不肯动,眼珠子一转,使唤袁一概:“一概,你先弹个琴我看看。”
袁一概听出来了,傅明灼的语气有点怀疑。他从四岁开始学习钢琴,小学四年级就过了十级,虽然最近几年练习得不多,但至少也是信手拈来,而且这么多人,她为什么专门就考他啊?
倪名决跟傅明灼接触了这么段日子下来,有点摸清傅明灼的套路了,每当她提出什么奇奇怪怪的要求,不用多想,她又出幺蛾子了,这会他不得不怀疑起会打架子鼓只是她吹的牛,他拽了下她的辫子:“别磨磨蹭蹭拖延时间。”
“男女授受不亲!”傅明灼最近说这话说上瘾,动不动拿出来压他,她眼珠子又转了一下,扒拉着他的肩把使劲拽他下来,完全置男女授受不亲于不顾。
倪名决皱眉,顺着她的动作倾下/身来。
傅明灼手拢住自己的嘴,凑到他耳边跟他说悄悄话:“其实我就想知道,一概那么粗的手指,怎么做到不弹两个音。”
倪名决:“……”
“我听到了!我的手指再粗也粗不过琴键好不好?”袁一概要被她气死了,“而且你说悄悄话就说悄悄话,能不能说得小声点?”
“行了傅明灼,少废话,你敲一个看看。”倪名决把傅明灼从自己身上扒拉下来,催促道,对付傅明灼,激将法永远是上上策,“你到底会不会敲?”
傅明灼是一个经受不了质疑的人:“我怎么不会?我学了五年架子鼓,我家里还有架子鼓呢。”
傅明灼的架子鼓老师是一个染着五颜六色的头发扎着小辫满身纹身的不羁青年,怀揣着音乐梦跟朋友组了乐队,不过现实残酷,最开始那会生活挺拮据,饭都快吃不起了,认识个琴行老板,好说歹说给他介绍了学生赚点外快,这个学生就是傅明灼,老师始终觉得在琴行当老师不符合自己的雄心壮志,所以后来再也没收过学生,傅明灼是唯一一个,既是开门弟子,也是关门弟子。
老师说过:“架子鼓这东西吧,跟别的乐器不一样,最重要的是表现力度,表现力度上去了,哪怕你瞎几……”一激动差点爆粗口,悬崖勒马,“瞎打,乐队灵魂都有了。”
傅明灼架子鼓学的不上不下,老师那套花里胡哨的打鼓风格倒是学得挺像的,唬人很在行。
小小一个人,摇头晃脑,表情投入,敲出了精髓。
震耳欲聋的鼓声停下,余音还未散尽,稍微会一点架子鼓的陆沅简短发表评论:“可以。”
傅明灼得意地朝倪名决递了个眼神——看到没?谁说我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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