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春,你在济民学堂,学了点什么啊?”张承天晃着脑袋,问对面的小伙伴……没错,他只能称呼对面为小伙伴。
因为他们的关系,实在是有点拎不清……严格来说,张希孟和朱英,算是亲兄弟,朱春和张承天,那也是好兄弟。问题是朱春进京之后,见了朱标,毫无疑问,朱标是他的叔叔,那些公主都是他的姑姑。
在京城,朱春是个不折不扣的小辈儿。
张承天显然不能给那帮他看不上的家伙当侄子……更何况他爹两代帝师,稳稳站在食物链顶端,属于大魔王的存在。
张承天也是雄心勃勃,他觉得自己能修炼成大魔王第二代。
所以,朱春只配给他当狗腿子。
倒是朱春,他不怎么瞧得起张承天。
“我虽然没学什么东西,但我毕竟是庶宁他们一起上学的,不论文武本事,我都学过,你貌似比我还低了两个年级呢!”
张承天最不爱听这话,“我问你,你学了那么多,老师教你眼下要上哪看热闹,上哪发财吗?”
朱春被问住了,他哪知道上哪发财?
“要不去码头扛包吧!”
张承天这个气啊,“你长得那么壮,你能扛得动,我这么文弱,怎么扛得动?”
文弱?
朱春用怀疑目光看着他,“刚刚吃酱肘子的时候,你吃的比我还多!”
张承天更气了,“我吃得多,那是需要动脑子!动脑子啊!走吧,去夫子庙!”
夫子庙?
朱春很不解,这时候去夫子庙干什么?
拜求孔夫子保佑,帮你通过考试,或者给你点智商?
不过现在都考张夫子了,要拜也该拜你爹啊?
张承天实在是懒得搭理这个夯货。
要不是找不到合适的帮手,我才不用你呢!
陛下动手抓了梅家,这次粮商的事情,闹得这么大,肯定会有人被牵连的,这些人为了活命,必定玩命找关系,想尽一切办法脱罪。
这时候为了筹钱也好,为了销赃脱罪也好,肯定会把一些东西,偷偷拿出来卖掉。
其实这时候卖宝贝,很容易暴露,并不是什么聪明的选择。
可问题是偏偏有人,在这时候脱手,拦都拦不住。
夫子庙人员流动最多,乱七八糟的事情也多,来这块,必定能查到一些蛛丝马迹。
“张承天,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我记得你今年才十岁吧!你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
张承天翻了翻眼皮,不客气道:“大约这就是天授吧!就像夏师姐生下来就会读书,朱棣生下来缺德,你生下来蠢笨,都是命啊!”
“你给我闭嘴!小心我打你!”朱春气得举起拳头。
张承天才不怕,“你敢打我,我就告诉你皇爷爷去,我跟他说,这活儿我不干了,你看看到时候谁挨打?”
朱春气得一点办法没有,只能随他到了夫子庙。
还真别说,当他们进来的时候,就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这里来来往往的人,多了太多。有些人明显能看出贵气,不像是寻常人,但又偏偏穿着青衣小帽,鬼鬼祟祟的,一看就不像是好人。
“张承天,你说这样,不是太容易露馅了吗?”
张承天眨巴了一下眼睛,“你当上面的人都聪明啊?别的不说,我现在随便编两句,不也能把你皇爷爷骗了?所以,你就老实跟我学着吧!”
张承天在前面走着,这小子还真有点道行,他只是粗略看看,就直奔旁边的一家酒楼,那边专门做淮扬菜,手艺极好。
张承天听说,凡是在这块捡漏之后,赚了几倍的钱财,大多都会去饭馆吃一顿,庆贺一番。
这么干也是有道理的,一来呢,赚钱了,肯定要炫耀一下。二来呢,手里有了好货,也是要出手的。
你到这个馆子来,也不用说什么话,只要点几个菜,往那坐一个时辰,转过天,就全都知道了。
甚至点四道菜,六道菜,八道菜,喝不喝酒,是黄酒还是白酒,又或者是葡萄酒,全都不同,有着独特的含义,完全能根据你消费的水平,大致推断出你拿到了什么货,发了多大的财。
朱春突然觉得自己简直和傻子差不多,这个张承天真的成精了,他都听谁说的,在哪里知道的?
这俩小崽子,安心打听消息。
而在皇宫之中,汝南侯梅继祖已经被提到了朱元章面前。
张希孟和徐达也都在。
面对此情此景,梅继祖匍匐地上,汗流浃背。
“上位,罪臣,罪臣教子不严,治家无法,还请上位治罪!”
朱元章脸上带着澹澹的笑,“梅继祖……事到如今,咱已经把你抓来了,你还避重就轻,狡辩什么?你当咱什么都不知道?你堂兄大肆收购粮食,跟朝廷对着干,你就不能管管他们?”
梅继祖怔了怔,突然用力磕头,“上位,罪臣的堂兄,确实是商贾,只是自从罪臣受封爵位之后,就再也没和他联系过。罪臣是陛下的领兵将领,他是商贾,道不同,不相与谋啊!”
朱元章当真是忍不住笑出声了,“那五百匹上好的绢帛又是怎么回事?没有往来,一次就送五百匹?”
梅继祖大吃一惊,整个人都傻住了,这事陛下怎么知道的?
是谁告诉他的?
这时候徐达终于冷哼一声,“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抵赖的!从唐胜宗、陆仲亨、到顾时、廖永忠,咱大明朝,杀的罪臣不少了。汝南侯不是你脱罪的本钱。你也休想骗过上位!”
梅继祖大惊失色,莫非是徐达告密?
他四周看了看,终于把目光落在了张希孟身上。
“太师,救命啊!求您务必替下官说句话啊!下官,下官这名字还是您帮着改的,下官当真没有跟朝廷作对的心啊!”
张希孟长叹一声,“事到如今,就算是三岁孩子,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你也知道,我一向把田制,粮食,视作国家根本。你们想把朝廷的命脉抓在自己手里,也就不要怪国法无情!”
话说到了这份上,梅继祖是万般无奈,万念俱灰。
突然他咬了咬牙,“我好恨啊!朱元章,我瞎了眼睛,为什么要辅左你?你是九五至尊,坐拥天下,你为所欲为,干什么都行。你的孩子都是藩王,你坐享天下,万里江山,全都是你的,你怎么享受都行,我就小小的吃了一口,你就喊打喊杀,朱元章,你不觉得自己太无情了吗?”
这位汝南侯,切齿咬牙,痛骂老朱,悲愤之情,溢于言表。
朱元章看在眼里,只是微微冷笑。
“看起来,你和那些人没什么区别,还是以功臣自诩,觉得这天下该有你的一份!告诉你,休想!只要咱还在这个龙椅上,就不会答应!”老朱须发皆张,怒气勃发,“你不是说咱当了皇帝,就坐拥天下,什么都是咱的吗?咱可以明白告诉你,咱是替万民执掌天下,替黎民百姓行王法公道!”
“如果你以为处置罪臣,就是为所欲为,那咱还要继续做下去,不止你一个!”
梅继祖目瞪口呆,面如土色。
老朱直接一挥手,“带下去!”
立刻有大汉将军拥上来,拖着他下去。
过了好一会儿,朱元章才算平静下来,脸色也渐渐恢复。
随后朱元章一声长叹,“咱到底还是错了,咱当初以为,靠着乡亲,靠着儿女亲家,结成一体,能够真心实意,替咱做事,自己人更加放心。现在看来,治国要讲究规矩,尤其是不能放任姻亲,胡作非为。”
张希孟点头道:“陛下圣明,确实如此!”
徐达也道:“陛下,上次整顿水师,建立学堂,现在是不是也对步骑进行整顿?”
朱元章欣然道:“这样固然好,可是会不会影响军力?弄得打不了仗,影响用兵?”
徐达道:“陛下,臣以为恰恰相反,就拿云南的士兵为例,已经悉数换上了火器,朱英操练兵马,节节胜利。缅甸,安南,全都不是咱们的对手。另外西域的冯国胜,他手上的兵马,七成也换装了火器,在西域征战,所向披靡!臣以为时机到了,可以全面整顿水陆两军。老一批的公侯,不能领兵的,就此退出军中!”
整顿军务,毫无疑问,是触及到了大明朝的核心。
朱元章又看了看张希孟。
张希孟也道:“陛下,前些时候,全军采购新式军装,效果很是不错。臣以为接下来,武器,军粮,这些都能大举采购,将士的招募,训练,也都纳入朝廷掌控,从此兵马尽数归于陛下,归于朝廷。大明朝的根基,也就更牢靠了!”
朱元章想了再三,终于点头了,“随便他们怎么说吧!刻薄寡恩也好,翻脸无情也罢!咱为了大明江山,一往无前!”
张希孟和徐达连忙站起来,“臣等誓死追随陛下,百折不回!”
君臣三个人,终于商量妥当,几乎可以确定,大明朝最关键的一次改革,即将拉开序幕。
张希孟和徐达也从宫里出来,各自酝酿具体的办法。
就在他们俩走后,张承天鬼兮兮进了皇宫,见到了朱元章。
随后他把一个名单递给了老朱。
“这是臣今天查到的,南雄侯赵庸抛售了一个宅子,营阳侯杨璟,卖了一批珍玩,其中还有苏东坡的遗物。”
朱元章大吃一惊,“承天啊,你怎么查到的?”
张承天嘿嘿一笑,“这就不劳陛下费心了,不只是他们,还有刑部尚书涂节,兵部尚书陈宁……陛下还想知道什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