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醒了!”
低沉的声音自院外传来,杨晴循声看去,在瞧见白衣无华精神饱满的清俊公子后,竟是无赖样地一屁股坐到了门槛上:“哎呀,我腿好疼。”
若是她拿出平日里忽悠人时的三成功力,宗凡兴许会被她唬到,可偏偏,她脸上就写着“我装的”三个大字,连龇牙咧嘴都显得敷衍。
林方朔拿眼看了眼耍无赖的外甥女,很快偏开目光,同宗公子打了声招呼便回自己房间去了,只当自己不认识杨晴这个人。
“哎呀,我腿好疼。”杨晴敷衍地叫唤着,等男子站定在她身前,她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宗凡弯了弯唇角,半蹲下身子,温和道:“精神头倒是不错。”杨晴受伤的左腿往右腿上一翘,仰着脑袋,大大咧咧道:“宗大公子,你不厚道啊,大家都是奔着救你去的,结果就你一个人没受伤,连我这娇娇弱弱的小姑娘都叫人给扎
了。”
末了,她幽幽叹了声:“你要早说那些人会辣手摧花,我就不上去了。”
这本是件悲伤的事情,经由她口中说出,宗凡竟是有些想笑。
他伸手一把将人拉起,声音中染上笑意:“我这不是来帮你瞧了吗。”
杨晴一瘸一拐地往屋内走去,身子的大半力道不客气地压在男子胳膊上。
等将人扶回榻上坐下,宗凡轻轻抓住女子受伤的左腿,才发现她确实伤得不轻,不仅左脚脚踝肿得跟馒头似的,小腿肚上还有三道已经处理好的伤。
他轻手轻脚地将纱布解开,在瞧见那一个指甲盖深,将近一手长的划痕后,终是忍不住拧起眉头:“阿晴,我……”
“你看我伤得这么深,给点补偿不过分吧?”杨晴打断男子的话,笑嘻嘻道:“都说吃什么补什么,日后我的猪蹄汤可就交给你了。”
宗凡叫她耍宝的模样逗乐,很快又敛去笑容:“此次将你拖入浑水中是我不对,我……”
“你怎么还说这个。”杨晴扶额,神情好不无奈:“要说拖入浑水,也是我将你拖入我们家的浑水在先,现在就当是一水还一水了。”
宗凡还是头一回听得“一水还一水”的说法,登时有些哭笑不得。
只是叫她这么一闹,他心中愧疚当真减轻不少:“阿晴,昨儿个真是多亏你了,要不是你及时赶到,我可能已经命丧九泉。”“你我之间哪来这么多客套话,要不是你让平山将我送走,不定我已经死于那群凶徒的刀下。”杨晴直起身子,认真地看着男子:“你不是说了吗,我们是朋友,牧小公子让
你置身险境你可会怨他?他又可会同你抱歉?不定还得损你两句呢。”
“倒是我生疏了。”宗凡展颜,低头认真地为女子重新清理伤口。
杨晴疼得龇牙咧嘴,说话音调都变了:“牧小公子伤势如何?”
“伤得极重,方给他上完药又昏过去了。”提及牧小公子,宗凡眉头拧得可以夹死蚊子:“他身上的伤,不调养半年怕是好不全。”
“这么严重?”杨晴大惊,复又想起牧小公子在小洞前将她救下的画面,一时间心绪颇为复杂。“本来他可以不用受这么重的伤,只是为了将围攻我的人引走,他祥装中了一剑……”话音就此戛然,宗凡手抖着手为女子抹上伤药,好半响才哑着嗓子继续道:“我们两家
算是世交,渊源颇深,父辈也颇有牵扯。当年景国动乱,我娘为锦风的娘受伤而死,所以锦风总觉得自己欠我一条命,遇上与我相关的事总拿命去拼。”
杨晴怎么都想不到,牧小公子会做出这般举动,也就难怪宗大公子身上无明显外伤,而牧小公子却叫人捅得半条命都没了。
此时此刻,她忽然发觉,那个在她眼里幼稚又傲娇的小豆芽菜,其实是个有担当的男儿。
“我在,别怕。”男子的声音低沉喑哑,一遍又一遍在耳畔回响,在那个黑暗的山林中有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宗凡为女子上好药,抬眼就见她一副愣神模样,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再休息一会吧,等晚膳备好了会有丫鬟来叫醒你。”
“啊?”杨晴这才回过神来,顺从地点点头:“好。”
许是睡了一日的缘故,宗凡走后,杨晴躺在榻上,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
期间,舅舅一家敲门道别,说是要回镇上,因为明日一早她娘要去给她外公送东西,未免她娘在约定的地方等不到人瞎担心,众人决定连夜赶回去。
住在隔壁的几个会武功的大男人一走,杨晴生出几分害怕。
闭上眼,脑海中浮现的是支离破碎的躯体,鲜血淋淋。
杨晴张开眼睛,看着黑漆漆的房间,只觉有刀光剑影掠过。
她紧紧抓着锦被,身子朝内挪了挪,没有触碰到边界,又觉背后凉飕飕的,似有森森鬼气冒了出来。
“咕咚!”她艰难地咽了口唾沫,用被子将自己从头到脚盖了起来,仿佛这样自己就有了一身厚厚的盔甲,能将妖魔鬼怪隔绝在外。
就这样翻来覆去大半个时辰,屋外忽然传来琴声,冷冷清清,悠扬绵长,好似能将人的心灵洗涤干净,化去万千恐惧。
这个时间,牧小公子的别苑内怎会有琴声?且听着,不像是从主院传来的。
怀着满腔好奇,杨晴翻身下榻,趿着绣鞋小步朝屋外挪去。
在她开门的一瞬间,琴音戛然,有什么落入她手中。
杨晴低头一瞧,是一团纸,再摊开一看,入目是一行龙飞凤舞霸气的字体——后门见。
落款处是“邱秉文”三字。
“邱秉文?”杨晴愣了下,这货是谁,她认识吗?
很快,她反应过来,邱秉文,这人姓邱,邱公子?邱公子约她后门见?
杨晴很努力地回想了一番邱公子那张谪仙般缥缈出尘的面庞,还有那冷冷清清的气质,决定无视之。
一来,邱公子做这种夜半私会姑娘的行为可能性太低,二来,要真是邱公子,那简直比冒充的还可怕,她还是把这张纸当做是假的好了。然,不等她反身关上门,一阵风自背后吹来,背后传来男子冷冷清清的声音:“姑娘在躲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