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在门外等了片刻,文杰忽然白着张脸跑出来,将妹妹拉到一旁:“阿英,不好了!”
“怎么不好了?”文英狐疑地看着自家大哥,眸中是丝丝迷惘。
“话本不见了二十余章回,皆是我不熟悉,没有记住的。”文杰说到这,拿眼看向那站在门口的女子,就见她笑着冲他点点头,一双眸子清清亮亮。
“什么!”文英高呼,随之扭头看向等在门口的女子。
“怎么了?”杨晴一脸迷茫地看着兄妹二人,随后抬脚跨入:“怎么我一来你们兄妹就神神叨叨的。”
“阿……”文英嘴一开一合,表情像吃了好几只苍蝇。
“行了,我还赶时间呢,别闹我了。”杨晴巧笑,越过二人朝院内行去,一面走一面道:“话本在书房对吧,我自己去拿了哦。”
眼看她径自走向书房,文英连忙拔腿跟了上去。
话本就放在桌上,杨晴随手抄起,一张张翻着,发现每一张上面都有批注,对她的字迹进行评价,且,多是溢美之词。
她斜眼看了男子一眼,视线在半空中对上,就见男子脸“蹭”地红了。
杨晴有一瞬间的讶异,很快整理好心情,轻笑道:“时间过得可真快,一开始我写的字就跟狗爬似的,现在竟然已经能看了。”
文英不语,只是面色难看地看着女子,想说什么,却又无从开口。
“行了,我先走了,你们也不必感伤,反正你们今年夏、秋就会来京都了。”杨晴扬扬手中的话本,转身施施然离去。
直到她走出书房,文英终于憋不住了,小跑着追上前,颤声道:“阿晴,你能不能把少的那部分话本给我?”
杨晴步伐一顿,费解地看着女子:“你不是说你弄坏了一部分吗,让我给你损坏的一部分,我怎么给?”
“我……”文英叫她一句话噎住,登时不知当如何开口。
杨晴也不给她开口的机会,拔腿就走。“阿晴!”文英再度追了上去,紧紧拽住女子衣袖,颤声道:“阿晴,我知道这事我不厚道,我不该背着你同缥缈楼签契书,可我也是被逼的,如果违约,我们兄妹两要赔偿
纹银一千两,以我们兄妹两的本事,又不能继续与你合作,这钱何年何月才能还完?”“被逼的?”杨晴重复了遍这三个字,倏地笑了:“文英,你我相处的时日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或许你不了解我,但我却是了解你的,你要真是被逼无奈,你会坐以待毙?
”
“你方才看我的表情,从里到外透着心虚。”
文英此人是个爽利的,不善撒谎,哪怕方才她极力克制,也掩盖不了她的心虚。最重要的是,文英对她有一股子崇拜感,要真被人逼迫或套路了,尤其又是缥缈楼的人,她的第一反应应当是来找她商讨解决方案,而不是对她避而不见,甚至送来一百
两所谓的“笔墨费”。
文英一滞,不敢去看女子的眼睛。
闻言,文杰诧异地看向妹妹:“阿英?”
她不是被逼无奈的?她明明说自己中了时掌柜的圈套,怎么会……
“你想要这个故事?”杨晴扬起手中话本:“缥缈楼要请你们兄妹去京都?”
文英脸一下涨得通红:“我……我……”
她一连“我”了好几声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文杰名声打响,我带不走他,对我来说已是损失重大,但至少我还有这个故事,毕竟这个故事在外已有几分名声,我依仗着这个故事重来,总好过用一个全新的故事,你若是将这个故事带到京都的缥缈楼,你知道于我而言意味着什么吗?”说到这,杨晴面色一下沉了下来:“文英,我自认合作之后没有亏待过你们兄妹,更没占你们兄妹一
丝便宜,现在缥缈楼不明不白地针对我,你却急不可耐地跳出来做他们的刀刃,现在还让我亲手给你递刀,你觉得我疯了吗?”
“我……”文英眼眶一红,不等再解释,女子已转身离去。
林杭从屋顶上跃下,将偷到的二十六个章回的话本交给表妹:“阿晴姐姐,你怎么知道他们就要这几个章回的?”
这也太神了吧,只是抽走几张宣纸,就能轻易将一个人打回原形。“文杰在一壶春说书之时都会随身带着话本,也就是说,他根本就不曾花心思去背过,很难将情节从头到尾地背下来,而根据宣纸的新旧程度,可以看出来哪些章回是他翻
阅次数最少的,那些章回他完全背下的可能性极小。”杨晴沉声分析罢,一把勾住少年肩膀,转身将脸埋入他怀中。
林杭脸一下烧了起来,立在原地不敢动弹:“阿……阿晴姐姐……”
杨晴身子轻轻颤动,是生气,更是难过。
要是文杰策划的这档子事,她无话可说,毕竟她和文杰关系并不亲,这三个月更是鲜少交流,可策划这档子事的是文英,是她在这个世界关系最好的同龄的姑娘。
文英到底图什么?金钱?还是文杰的前途?
林杭手悬在半空中,须臾缓缓围拢,轻轻拍了拍表妹的背脊:“别难过了。”
杨晴强压下心中酸涩,沉声道:“下回再找说书先生,我一定要签死契,一个月给几两死银子。”
找人合作伤银子不说,最后还得伤心。
“阿晴姐姐,你别难过了。”林杭皱着张包子脸,表情苦哈哈的。
“我不难过!”杨晴猛然抬起头来,双手紧握成拳:“老娘还要跟那个姓时的讨人去!”
言罢,她转身大步行出小巷。
相较于杨晴的战斗力十足,文英就跟个霜打的茄子似的,整个人蔫蔫地坐在地上,怎么都提不起精神。“阿英,你不是跟我说是缥缈楼的时掌柜坑了你,逼着你按手印吗,怎么会?”文杰蹲下身来,痛心疾首地望着妹妹:“你忘了爹的谆谆教导了吗?我们不能做那背信弃义之
人,阿晴姑娘是你我的朋友,又……”
“你以为我想做那背信弃义之人?”文英大吼了一嗓子,一把将兄长推摔在地:“要不是你这几日把银子都拿来买什么劳什子古籍拓本,你以为我愿意当那背信弃义之人?”说到这,她抹了把泪,声音中添了一抹委屈:“我们现在全身上下加起来只有几两银子,日后去了京都怎么生活?要是还与阿晴合作倒好,可时掌柜说了,我们若是再与阿
晴有交集,就让阿晴永无出头之日,这般情况下,我们若是不入京都缥缈楼,哪来的银子供你参加科举?”
文杰眸色一暗,抬手轻轻将妹妹抱住:“是我不对,叫那些有市无价的拓本冲昏了头,只想着钱没了还能再赚,拓本没了却是没机会了,却没想过会将你置于这般境地。”闻言,文英哇哇大哭起来:“大哥,我也不是真的要坑阿晴,我就想着,阿晴在缥缈楼的打压下肯定完了,我还央时掌柜预支了一百两银子拿给阿晴,免得她日后生活过得
困难。”
文英一面哭一面抹泪,委屈得跟个孩子似的:“我不知道阿晴还会回来,更不知道她还要去京都,我以为对她没影响的,可我还是心虚,因为我在帮害她的人赚钱。”
听得她找时掌柜预支了一百两,文杰表情更难看了,但他并没有责怪妹妹,说到底,还是因为他,是他做事不过脑子,才将妹妹置于左右为难的境地。“大哥,怎么办,要是违约,我们真的要赔一千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