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您看,是爹留下的记号。”林杭指着树干上的记号,语气中是难掩的亢奋。
“恩!”相较于他的高兴,林爷爷则有些打不起精神。
他们在林中找了牧小公子一夜,没能找到,等撤回原位,才发现外孙女不见了,洞口还有一具黑衣人的尸体。虽然相处不久,但他确定,以阿晴的性子,就是撞上牧小公子的人也不会轻易离去,必定会给他们留下什么线索,可事实上,他将小洞方圆十丈翻了个底朝天,什么都没
找到。“爷爷,您别担心了,阿晴姐姐肯定没事的,一定是叫牧小公子救走了,您不是说了吗,那黑衣人脖颈上的伤是叫扇子打出来的,我们这些人中,就牧小公子会使扇子。”
林杭对自己的表妹有着谜一般的自信,哪怕,对方一点功夫也不会。
“希望吧!”林爷爷幽幽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枯枝断裂的声响,祖孙二人摆出防备架势,就听得山林那端传来熟悉的声音:“爹,杭儿。”
“爹!”林杭撒丫子奔了上去,在看到自家爹爹那张冷峻的面庞后登时喜笑颜开:“您怎么跑山里来了?”
“跪下!”林方朔冷声道。
闻言,林杭身子一颤,“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爹平日里怎么教你的?”林方朔沉着一张脸,只是一个眼神便足以让人胆战心惊。
“孩儿……”林杭嗫嚅着唇,没有辩解,只是垂下脑袋,轻声道:“孩儿知错,还请爹爹责罚。”“哎呀,朔儿,你这是做什么呀。”林爷爷慢半步行上前来,一把拉起孙子,好声好气地解释道:“杭儿他也不是故意的,只是你腿伤还没好,这深山行路又不方便,他希望
你能多休息,这才没告诉你。”
“错了便是错了。”林方朔声音冰冷依旧,只是在面对父亲时语气稍显缓和。“是我让他不告诉你的,照你这么说,你爹我也错了?”林爷爷强势地将不愿起来的孙子拖起,眉毛一竖,气呼呼道:“我还没骂你呢,好端端地跑深山里来做什么,这是你
该来的地方吗,还让不让人省心了?”
闻言,林方朔冷峻的表情有些许龟裂,他横了儿子一眼,林杭见状,作势又要跪下,胳膊叫爷爷死死拽住。
“你再瞪杭儿一眼试试。”林爷爷白胡子都要翘天上去了:“以前是看你有伤在身不敢说你,怎的,这才几个月过去,真忘了林家谁主事了?”
林方朔不想与自家老子计较,当下垂着眉眼,顺从道:“孩儿知错。”
“哼!”林爷爷傲娇地哼了声,扭头冲孙子道:“杭儿,别怕他,有爷爷给你撑腰。”
林杭眼观鼻,鼻观心,低头不语。
要说他们林家谁主事,当然是他爹,至于他爷爷,大概也就只能在这个时候拿出辈分压人逞一逞威风,谁让他爷爷是他爹的爹爹。
见儿子一副乖顺模样,林方朔也没多追究,只是道了句“没有下次”,便转动轮椅朝来时路行去。
“什么叫没有下次!”林爷爷又是一阵吹胡子瞪眼,叫孙子伸手拉住:“爷爷,您别生气了,万一……”
说到这,他使了记眼色。
一想到自家儿子说一不二的脾气,林爷爷也老实了。
祖孙三人行了一路,远远的就见一山洞有火光,林杭与林爷爷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瞧见一抹激动。
“朔儿,这是……”
“阿晴在里面。”林方朔话音方落,面前刮过两阵风,原本老老实实跟在他身后的祖孙二人没了踪影。
他动作顿了下,看向洞口的目光有几许复杂。
他能看得出来,他爹和杭儿很喜欢杨晴,是那种打从心眼里透出的喜欢,那个姑娘……纵然不愿意承认,但那个姑娘值得被人珍视。
等林方朔推着轮椅行到洞口,就见儿子半蹲在杨晴身边,关切地抓着对方嘘寒问暖,而他爹爹站在一旁,亦是一脸担忧。
杨晴一扫一刻钟前柔软的模样,面上绽放出绚烂的笑容,得意地晃着脑袋:“我这么聪明,能有什么事。”
“我就知道你不会有事。”林杭亦翘起唇角,表情比之还要得意。
嗡嗡嗡的说话声传入耳中,牧锦风艰难地睁开眼,在看到几张熟悉的面孔后登时松了一口气。
“阿晴,你同牧小公子走了,怎么就不留个记号呢,我和杭儿回去找不到你,都快要急死了。”林爷爷语气中透着关切,亦有几分责备。
“当时叫人追杀着,哪来的时间留记号。”杨晴说到这,抬头看向洞口处:“今儿个多亏了林叔叔及时赶到,要不是他,我和牧小公子怕是早就叫人剁成肉泥了。”
闻言,林方朔眉头动了动,推着轮椅行入其中。
“朔儿……”林爷爷老脸一红,表情有几分不自在。
“行了,你们既然来了,就将人带出去吧,牧公子失血过多,再不就医就来不及了。”林方朔言罢,树藤一甩,将躺在地上的宗凡勾起,率先离开山洞。
见状,林杭祖孙二人连忙将剩下二人背起。
寒风呼啸,有雪花顺着衣襟灌入,落在肌肤上透着刺骨的凉。
杨晴将自己紧紧缩在表兄背后,眼皮抬了抬,就这么睡了过去。
天色渐亮,只是大雪并没有停下,反倒越发凶猛。
等到了山脚下,就见一辆宽大的马车停在边上,马车旁坐着一个小厮打扮的男子。
“淫贼!”林杭目露凶光,摆出与之交战的架势。
淫贼?林方朔看着他进山时便停在山脚的马车,眸中划过一抹暗芒。
就在这时,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自马车内伸出,挑起轿帘一角。
邱秉文抬眼看着一行六人,狐疑地拧起眉头。
牧锦风,宗凡,杨晴这三人他自然认得,至于其他三人,牧锦风身边何时多了这么几人?
在邱秉文打量他们一行的同时,牧锦风厌恶地拧起眉头:“怎的,邱公子是来查看小爷我死了没有?”
“我见你府上多有奇怪,派人一路跟至此山。”邱秉文淡淡言罢,冲富贵使了个眼色,富贵连忙放出信号。
“照邱公子这么说,你是来救我的?”牧锦风冷笑,就见男子不知从何处掏出一柄桃花扇抛了过来。
牧锦风抬手接下,眸光越发冰冷:“邱公子果然善于把弄人心,小爷佩服。”
“牧小公子!”富贵上前一步,叫邱公子抬手制止。
“若你觉得是,那便是。”邱秉文言罢,放下帘子,端正坐于马车内,缓缓闭上因熬夜而发红的眸子:“富贵!”
闻声,富贵不情不愿地退回马车上,挥动马鞭朝虎城行去。
“爷,牧小世子他根本就不识好歹,您又何必帮他。”富贵拧着眉头,愤愤不平道:“依着他的性子,不定要将这件事安到您头上。”
“这件事本就与我脱不了干系。”邱秉文闭着双目,语气没有一丝起伏:“是我失算。”
他怎么都没想到,昌平王会因为一个云字牌暗卫的死做出如此冲动之举,只不过,此事落入牧锦风眼中,怕是又认定这是他留的后招。
也好在宗凡没有出事,否则牧锦风那个疯子非得与他拼命不可。
“那您也不该帮他。”只要一想起牧小公子的语气和神态,富贵便气不打一出来:“若非您及时派人出手,李武和赵施早就死了,也能断了牧小世子的一条胳膊。”
“牧小世子处处与您作对,早就该搓搓他的锐气了。”
“糊涂!”直到此刻,邱秉文终是睁开双目:“李武赵施是威王的人,他们若是死在虎城,任谁都难辞其咎。”
“公子……”
“我之所以帮他,不是念着旧情,威王想对我下手已久,我不能给他留下把柄。”邱秉文厉声言罢,再度闭上双目,疲惫地靠在软垫上。
“是小的糊涂。”富贵垂首,心中依旧有万般不甘愿。
只要一想到牧小世子嚣张跋扈的态度,他就怎么都咽不下这口气。
凭什么他为所欲为,他家爷却只能受着。
不过,要是牧小世子今日死在山中,哪怕最后查到昌平王头上,他家爷也要受到牵连,毕竟,威王那边……
以威王在百姓间的威望,哪怕挥挥手屠了城景国一座城,也会有人为他开脱,更不要说拿他家爷开刀了。
比之富贵,邱秉文情绪亦好不到哪去,只不过,他所关注的并不是已经存在的麻烦牧锦风,而是那个坐在轮椅上的男人。
那张脸他分明是没见过的,在高手榜上没有排名,可直觉告诉他,那人很危险,尤其是昨夜那人进山前瞥了他一眼,只是一眼,竟叫他汗毛倒竖而起。牧锦风身边究竟什么时候有的这般厉害的高手,短短两年时间,他在笼络人心一事上到底长了多大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