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她又不顾众人诡异的目光,自顾自地摇头:“那苏水怀明明就是个沉迷权势、贪人家财、窥伺友妻又夺人性命的小人,却在你家的故事中这么无辜,真是……无耻之尤!怪不得你们都弹不出第三章 ,因为你们根本不知道你们的先祖经历了什么。”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魏元音却不再多说什么,自顾自地提了裙角就要上马车。
皇帝陛下见自家闺女争了大脸,立刻忙不迭地跟过去要把她扶上车:“痛快!还是音音说出来痛快!”
华贵的马车同来时一样,又安安稳稳的走了,只剩下了一片茫然的围观人们,以及面色青白交替的高雪洪。
“有趣,公主殿下实在有趣。”阁楼之上,一名青袍书生负手而立,口中说着有趣,面上却未带笑意,只是微微摩挲下巴,浑身皆是算计。
祁安公主大战高雪洪高大家并获胜的事情很快便传遍了盛安,甚至以更快的速度向周边州郡传去,尤其是她那惊才绝艳的琴音以及骂苏水怀的那番话,最为让人津津乐道。
还有不少人揣测当年的事实究竟是什么,苏水怀到底做了什么,让高家先祖的第三章 带有如此浓烈的恨与悲切。
就在稍微一点的州郡还没广为流传这件事的时候,已经先有人收到了消息。
“本王的这个表妹啊,实在是了不得。”说话的人身穿一袭锦缎白袍,目如星月,说话时并未放下手中的毛笔,依旧在宣纸上描绘什么,举止甚是得体。
这就是以肖似其父、谦和恭良著称的成安王——殷庭轩。
同他说话的人似乎是他的门客:“公主殿下的脾气像极了曾经的魏夫人。”
“是啊。”殷庭轩放下手中的毛笔,仔细端详着自己的画作,“外祖父也这么说。”
“王爷……”门客对殷庭轩的态度有些琢磨不定。
“外祖父还是太强硬了,我家表妹可不吃这套。”似乎想起来什么,殷庭轩目光柔和地笑了笑,“高雪洪这不就栽了个大跟头嘛。”
门客无语,这祁安公主也是邪性了,谁要是招惹了她,得前仆后继地吃亏,广平郡主、苏碧,现在又来了个高大家。这一出之后,只怕那盛安里头找她麻烦的都得躲着走了。
正胡思乱想着,就听到殷庭轩喊他:“你来看看,本王画的怎么样。”
“王爷的画作自然是……”门客口中应着,等看清画时却把话噎了回去,“您这是?”
殷庭轩笑了笑:“你之前不就说过,若得到我家表妹当助力,必然事半功倍,你看,这是不是一个好主意。”
说话慢条斯理,端的是一副谦和的好模样。
门客看着那副画,目光由迟疑变得坚定:“但听王爷调遣!”
两人凑在一起,仔细谋划开来。
而在湘州,殷予刚推开窗子便见到一只黑雕滑翔降落,最后稳稳地停在了他的肩头,还在肩头的软皮上擦了擦爪子。
他取下黑雕腿上的信筒,将里面的纸条缓缓展开,看到开头先是皱眉,随后又缓缓松开,最后,竟然轻轻笑了声。
“这丫头。”语气里,莫名带了些得意。
路遥此时正好进了庭院,见到黑雕,又刚好见到自家王爷那副……莫名其妙的表情,立刻就明白一定是马力来了信。
虽然心中好奇,却是正事重要,他上前行礼:“王爷,从南边过来的流民都查了,没有这个人。”
殷予仅存的笑意蓦然淡了下去。
根据记忆,明年夏天湘州一带将发生一起规模不大的暴动,最后是暴力镇压,很快就平复下去,俘虏数人。但他后来翻当时的奏折和卷宗时,却有些疑点。
暴动的首领刘生,却不是湘州一带的受灾人,而是在今年的年末才到的湘州。
可此时却找不到这个人,难道,他此时不叫这个?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没有小剧场(梨子颓废脸)
梨子觉得自己的评论区真的很惨淡……(打滚卖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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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越来越接近年底,皇宫中都带了年味。
魏元音却觉得还是冷清了些,她在走廊里数过了二十几盏灯笼,却连一个人都没有碰上,偌大的皇宫,没有那么一大群争风吃醋的女主人时候,也是非常寂寥的。
已经好久没想起在赵郡时候的生活了,可是到了这个时候却比平日里更加思乡。在赵郡过年是什么样的呢,热热闹闹,从二十五开始叔叔婶婶们就开始送各种年货上门。
唔,今天好像都二十七了吧?
“茭白,月初时候让送到赵郡的那些东西应该已经到了吧。”魏元音说得很是怅然。
“看时间,应该是到了。”茭白知道公主殿下又想家了,也对,在赵郡过得那样快活,谁又不会想呢。
魏元音戳着刚挂上的红灯笼,不是太有兴致,赵郡那边早就送了东西过来,却因为是要送到宫里的,被三审五审,现在还在内廷监摆着,只等内廷监的总管确定这批东西没有问题才会给她送到回音宫。
“我记得,父皇是说,摄政王二十九晚上才能到吧?”
茭白心中预感不详,仔细瞅了瞅公主殿下的神色,就知道她又在寻思着出宫了:“现在外面……确实是有些不太平。”
每到科举前段时间,盛安里人口就会巨量增加,也不乏有文人学子忽然起了意气就开始闹事,总该小心些才是。
“若按照你们那一套,这皇宫的门便出不得了,身边也要时时有人护着才好。”她轻轻笑了笑,拍了拍腰间,“就怕再遇刚到盛安时候的事情,家伙我都带着呢。”
茭白哑然,只想说就自家姑娘那被各位将军副将称作三脚猫的功夫,真遇到什么厉害人物怕是不行的。
魏元音已经抬了步子:“走吧,拿着金令,咱们去买年货去。”
盛安城里的年味总算比皇宫里浓了许多,东市还带着富贵味,西市就已经货物摆满了街头巷尾,百姓川流不息,手里大包小包的都拿红纸裹得仔细。
魏元音嫌马车瞩目,直接就弃了,徒步带着茭白和月白两个人穿梭在人群里。一直暗处守着的马力心中叫苦不迭,眼珠子错都不敢错,就怕再把人给跟丢了。
路上走走停停,月白和茭白的手里都已经拎了不少东西。
魏元音却又在一家较高端的糖果铺看上了一种糖果,半透明,有各种颜色,尝了一颗带着葡萄味,挥手就让掌柜一种口味包上一斤。
糖既稀有又贵重,普通百姓鲜有买糖果的,便是一根冰糖葫芦都要几个孩子轮流吃。这家糖果铺平日里生意都不算特别好,可东市他又开不进去,只能供着些商户。
今天这开张半日忽然砸了个大单子下来,让他喜不自胜。
“您且稍等,后头还有盒装的新货。”这意思,便是不准备给这位贵客装前面露天摆着的这些了。
魏元音也不客气,自顾自做到了旁边的椅子上,晃了晃还觉得有些摇,微微皱起了眉。
“殿下。”月白压低声音,示意她看自己手里,“咱们该回去了。”
魏元音托着下巴,可是她还想去出云楼听说书,每年年根时候,那些说书人都有新的段子来讲。
“要不你们先把东西放回去。”她笑眯眯道,“我去出云楼等你们,咱们用了午膳再回宫。”
月白和茭白相视一眼,面上具都写满了不放心。原先还在赵郡的时候,明明在自己地盘,她俩一个去取披风,一个去找人,等再回来,公主殿下已经和人打起来了。
魏元音却接着笑:“好吧好吧,雇一个人跟着月白把东西送回去,茭白跟着我总行吧。”
两人犹豫一番,先应了下来。
掌柜也抱了一怀的糖果盒子出来,明明是大冷天,额头上海沁了汗珠。
魏元音给茭白使了个眼色,茭白立刻上前把两锭银子塞给掌柜:“还得麻烦您使两个人跟着我这位姐姐把东西放回马车上去。”
掌柜擦了擦额头汗,小心翼翼地接过银子:“是是是,我这就让我家小子跟着姑娘去。”
“月白你就在这里等着吧,我先走啦。”魏元音拢了拢红色狐皮披风,眉目间流转着几分笑意,脚步轻快地走到了外头。
久久,糖果铺的掌柜才回过神来,一拍脑门:“瞧我这眼力,那……那不是祁安公主吗!”
月白嘴角抽了抽,自家公主殿下实在高调,自打整了山水亭那一出,可真是名动盛安啊。听着掌柜恭恭敬敬叫自己姑姑,她压下了心头那点莫名其妙的不安,带着掌柜两个儿子拎着东西先离开了。
出云楼在城西,向来是还未有官身的学子们聚集的地方,一来茶酒饮食价格不高,二来出云楼十分会做生意,消息便利。久而久之,赶考的学子都会在附近下榻。
魏元音到的时候还不是最热闹的时候,说书先生也刚刚就位,正一口一口地抿着茶。
“看到没,旁边撒了几粒茶叶,我猜是大红袍。”魏元音悄声和茭白嘀咕着,一个说书先生,能喝上大红袍已经是很好的待遇了,说明出云楼很重视他。
茭白头疼地看着周围,全无遮挡:“殿下诶,您想听说书,醉仙楼也可以啊,干嘛非得跑这出云楼来,还挑这么个……”
能认出魏元音的还大多是文人墨客,也不乏赶考学子,如今大大咧咧往这里一坐,虽然有些人已经很谨慎了,却还免不了再往这里瞥。
“靠窗位置,风景好啊。”魏元音嘻嘻笑着,“出云楼捧出个兰从云先生,听说过没?”
她摸着下巴,小心思全写在了脸上。听说这位兰从云先生无论是编排还是说书都十分在行,若是能绑了运赵郡去,也是个不错的礼物。
“公主殿下果真聪慧。”声音慢条斯理,又清清朗朗。
魏元音抬起头,就见到桌边立了一个青年,约莫也就是弱冠的年纪,面若玉冠,眸如星子,青袍加身,双手拢着一件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白色狼皮长款披风。
见到少女抬头,他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在下薛子期,见过公主殿下。”
薛子期?魏元音的脑袋里在飞快转动着,想在盛安这些贵族门阀里找出个和‘薛’姓搭边的,很遗憾,她失败了。从进盛安以后就没听说过这个人!
按理说,这种风度气质的人不可能籍籍无名啊?
“在下扬州人士,嘉宁五年的举人。”薛子期依旧是风度翩翩的模样,看起来实在是个合格的文人墨客。
少女却是眉头微皱,她还没开口,对方就知道她在想什么,还是个全然陌生的人,实在觉得怪异,她压下别扭感,微微点了点头。
薛子期却也没有离开的意思,反而使小二又上了一壶茶,安安稳稳地坐到了魏元音对面。
茭白看得目瞪口呆,这人怎么这么厚脸皮!
原本还在踟蹰着要不要上来和祁安公主搭话的学子更是悔恨不已,觉得那薛子期简直狡猾无耻至极!如今错失良机,也只能干看着羡慕了。
“半月前公主殿下在山水亭弹奏的一曲《忆水怀》犹在耳边,实在不能忘怀,时至今日都有些食不知味。”薛子期说话非常慢而文雅,带着江南一带人士特有的一点软侬吴语的感觉。
魏元音却吭哧吭哧自己剥着花生,头都不抬,仿佛对面并没有这么一个人。
薛子期也不生气,反而柔和地笑了:“听到公主殿下的琴音,在下方知圣人不欺我,‘子在齐闻《韶》,三月不知肉味’,子期听到公主的琴音亦是如此。”
听到这里,少女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忽然笑道:“这么说,你之前都觉得圣人在哄骗你咯,那你学什么诗书,考什么功名。”
这些文人,就是虚伪。
对面的人怔了怔,顿时轻笑,笑得让人觉得如沐春风:“公主殿下说得对,是在下失言了。”
唔,倒是很坦诚。
魏元音坐着干等也无聊,随口问了一句:“你是扬州人,乡试如何,明年会试可有把握?”
不过就是一句上位者最普通不过的询问,薛子期却答得认真:“嘉宁五年扬州解元,明年会试尽力而为便可。”
听到这个答案,魏元音手下的动作一顿,奇怪道:“你是嘉宁五年的解元,怎么明年才参加会试。”
解元,那就得是扬州的第一名,按理说考上进士再简单不过,怎么就生生拖了三年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