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夜探

“罢了。罢了。跟你这么个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人说这些做什么。走吧。快点还能跟上江望儿他们几个。再巡得半个时辰就可以休息了。听说江望儿和涛头约了‘明月阁’的红蕊姑娘。你要不要一起……涛头难得如此大方一回。听说昨儿个他在永乐坊里大赢了一回,赢了不少的钱。”

“不了。”

“呃,我说闷炖儿,这种不用花钱的好事,你也不去。嘿嘿,怕你婆娘?哎,你走这么快做什么,等等我……”

“……”

梁上那个人等了片刻,夜沉黑如窒固的铁索勒紧了他的呼吸,直到了看那两人走离了他的视线,终于有些憋不住了,悠长的呼出了一口气后,这才提气纵身,大约跃过一射之地,转过几处游廊,拐得如许月洞门。

就在过一道垂花门之时,却见另一队披甲卫迎面而来。那黑衣人迅急躲在廊柱背后,手中一根细线甩出,勾住了藻井上一间木梁,灵巧攀沿往上,藏于一处阴暗处。就因为那两个解决三急的护卫,这黑衣人预定之地未能达到。他掩于暗影中细细思索来时看过的刘俯地图,以及探听来的护卫布防图。还有只要再过几息,就会有另三队批甲卫来到此处夜巡,可怕的是这批夜巡卫是带有猎犬的。

果不其然,倒挂金钩的黑衣人看着那一队披甲卫过去之后,那些个牵着猎犬的巡夜兵就踏夜而来。

天罗地网呀。那黑影对着沉沉夜色疵了疵白牙。甚是不甘心自己今天来的任务毁在两泡尿和一个话痨身上。咬了咬牙,身上的一包粉沫随风散开。路过的那队巡夜侍卫只觉一阵极其好闻的香气扑鼻而来。只觉有异之时,那阵异香却又消失不踪。十几个看了看在朦胧灯笼光下缤纷绽放的各色花朵。

一人愣了愣,疑道:“因是花香?”

“属下亦觉得。”

“并无不妥。”

杀气消失,人影消失。

过了几息,带犬护卫来了黑衣人隐身的廊柱处。就在那些猎犬到达此处本想狂吠出声,不知为何一张口却未发出声来。却也几只猎犬绕着廊柱就开始转,那待卫察觉有异,却见那几只猎犬绕着了几圈后,齐齐在那处撒起尿来。原来只是解决这等大事。

趴在上头的黑衣人就被一阵狗尿骚味洗了全身。只露出的眼睛的黑貅面具更显出了狰狞。黑衣人撒出了催尿粉后,那些个猎犬闹出的味道也让这些个古代铲屎官觉得更是难闻,纷纷走开了些。上头的黑衣人借着这点子时间悄然潜行,终于脱开了猎犬的嗅觉范围。

等这三队披甲卫走得一会之后,个个觉得脚下步伐沉重了许多。过了二道门,迎面遇到前面巡夜的另一队护卫,不觉惊奇。

“瓒长,今夜巡夜怎么慢了这许多。平日里,咱们这两队怎么也不会撞上。”

被问的一个大块头,豹眼突了突,呵呵回道:“今夜有贵客,所以我等更需比平日细致些,比平日里巡得慢了些,更是应有之事。”

猎犬卫听了眼光大亮,“原是如此,那我等也该向着越队一样。为了老爷,我等更需仔细些,嘿嘿,仔细些。”说完他向着后面的下属们交代一声,皆放慢了巡行了步伐。

被叫作的瓒长的心内暗叫好险。今天也不知怎么回事,这脚步总感觉越走越沉重。想必是昨夜里与小妾折腾得厉害了些。他不好意思露了底细,只得放慢了步子。吩咐手下仔细些,更仔细些。却不知他身后的十几人自闻了那异香之后也如他这般了。

不说这些披甲卫异常,只说这黑衣人左藏右躲终于到达了他今夜目标处。

找了个可进可退的角落处,拿出了一根铜管,几番动作,那铜管变成了一个喇叭样。他将之扣在墙壁上,侧耳倾听室内动静。“……陛下着秦王殿下三月筹集军资。然举兵十万之下,其粮草耗资何其巨哉。如今殿下夜夜为此忧心。今番不曾想,云公子能找得如此暗渡陈仓之计。”

“不必多言,我要的人今夜我就要带回去。”

“自然自然。”

只听一阵悉索声音,然后就是那云公子隐含怒意的声音,“他怎么还不醒?”一阵咳嗽声后,“云公子你也知道,进了死囚牢还能活着出来已经是不易了。何况这人是在涉嫌给陛下下毒。”

“陛下之毒?倒底是何人所为,你我心知肚明。不过是拿他当了替罪羊罢了。”

“慎言。”

然后就是一阵沉默,听得几声脚步声响,

“云公子,此番太子过诸城路,颧良路,临济路,峰庄路,边峰路此几路有谭家、云家、刘家、陈家,沈家诸多产业。此番只是这些家族并不好动手……”

刘笳的声音在这夜色中更显阴恻恻的。外面的人也一惊,这番正是箫先生刚定下的行军路线。没想到这么快就会秦王一党的人探听到了。他凝神细听,却听另一个清雅熟悉的声音,“大人好象忘了,还有一个顾家。”

“顾家?那个顾菜刀?倒是听说有些敛财的本事。只是他那几个庄子能有多少粮食,不过是杯水车薪,做不得用。”

“所谓人不可冒相,海水不可斗量。这顾菜刀因得出身乡野之故。对这粮食耕作很有些手段。听说他的那些个庄子无论旱涝都能得丰收。这么些年,定是仓满粮足……”

那阴恻恻的声音立时加了些急切,加重了语气。“云公子,你是说——”

“嘿嘿,正是如此。”只听书房中咔啦一声,有什么东西裂了,“如果真是如此,倒是解了老夫的燃眉之急。”

“湖州历年所持者不过是盛产粮食,可是如今又如何?千仓成空,易子而食……”一个讥讽的声音。

“云公子,老夫不觉得你们泽州如今的情况”

“云公子,本官实是看不懂你。你此番献此太子路线的舆图难道只不过为了这位沈大人。是了,倒是听说你与这位沈大人女儿有些勾连。可已云公子如此品貌才学,什么样的女子不能得到,为了一女子,你就背叛云家?难道不怕你家祖父得知,会将你逐出家族。”

“刘大人未免操心太过。”然后是又是一阵沉默。外面的黑衣人伏在那处沉沉的夜色里,心跳却蓦地急促起来,手也不自知地紧紧攥起,心中怒不可遏。

“墙有茨,不可埽也。

是媾之言,不可道也。

所可道也,言之丑也。……”外面的黑衣人听得此歌,手上一抖,手中的拿着的铜管差点没有拿稳。

墙上蒺藜生,不能打扫干净。宫中淫乱事,不能道人听。若要道出来,说出真丑人。这是一道讽刺淫乱的歌。

此人此时深夜唱出来,其意不言而喻。而这刘大人却不知是与宫中那一位娘娘秽乱宫廷,而这般秘密之事又是如何被这云公子知道了。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你不可能知道……”果然里面的刘大人再也没有刚才老谋深算的阴恻恻,多了惶恐。

他怎么会做出那等事?此事如果让秦王知道,他决没有好果子吃。

“大人也不必想着什么杀人灭口的事了。将此图献与秦王殿下便是。”然后就是一阵沉默。

“哼。”这是刘笳的回答。

一阵沉默之后,一身玄衣的蒙巾男子施施然的从门口走了出来,走出来之际,居然还乜了黑影。伏在暗处的人将自己化成了一片亘古鸿荒的无知黑石。

只是他手中的铜管紧了再紧,一声轻笑传入了片阴影,“嘿嘿,不错,暾将出兮东方,照吾槛兮扶桑。抚余马兮安驱,夜皎皎兮既明。……”

然后那玄衣人纵入屋顶,宽大的斗篷微微隆起猎猎而展,须臾不见。

屋内响起了杯盏落地之声,还有刘大人的咆哮声,“混帐,混帐。……去,去叫灵氛,来”然后,一道气息卓绝的黑影从书房一处掠了出来。

他脚步趔趄,脚步虚浮。身旁领他过来的一个白胖管事见状一把拿住他的手,慈和无比劝道:“小灵氛,你仔细些待候着。你父母可还等着你拿银子回去了。”

那叫灵氛的小童双眼无神,一脸苍惶,根本就没有听见他说了什么。见他如此,那管事手下一紧“刘叔叔,我怕怕。你和我爹爹是好友。爹爹说您是他的好友,你帮帮我。我怕,我怕呀。救救我,救救我,好不好……”然而无论怎么样,那胖管事却理也未理,只冷声道:“识相点。否则,我便将你母亲卖到瑶子里去。”

胡乱帮灵氛擦掉了眼泪,刘管事几乎是拎着他进了书房。

片刻那刘管事飞快的跑了出来,然后消失在浓重的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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