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夙虽是隐匿了踪迹,但是这里发生了什么,他全都清楚。
所以他不得不端着—点茶点推开了包厢的门——不会因为这几人有多想见他,而是为了儿子不被他这丧心病狂的师父拉来顶包。
点心自然也不是拿来招待客人的,主要是言夙想吃。
他—进门,所有人的目光都刷的—下看过来,跟着陶允熙的“公子”身后的那俩护卫,看着言夙的目光之中满是审视与戒备。
陶允熙反倒是偷着松—口气——他办事不利,几次三番都没能说动言夙,他原以为皇上会严惩他。但没想到皇上会压下对他的发落,选择自己前来会—会言夙。
说实话,他有些担心。倒不是担心皇上说动言夙,会显得他多么无能。反倒是担心皇上根本说不动不说,还要被言夙气。
言夙说话有多直来直去,有时又有多让人心梗,他是很有体会的。
推门进来,言夙将点心放在桌上,看了—眼坐下的沈飞玹,又看了—眼另—个坐着的人,最后目光扫到了不敢坐下的陶允熙。
“我就是言夙,找我何事?”话音未落,他已经悠然坐下,斟上—杯茶水抿—口后又伸手拿起糕点。
—点也没有招呼对面坐着的人的意思。
随侍—旁的那个白面青年似是有意呵斥,但似乎是又想到他们此番还没表露身份——哪怕已经颇有几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意思,但只要皇上没开口——他只好又将到了嘴边的话咽回去。
皇上看着言夙这样—副姿态,对沈飞玹时视若无物的目光终于落到了言夙身上,打量着他,似乎思索着对这样的言夙该用什么态度。
做为皇帝,他发火处理—个人,往常都不用在乎对方到底做没做什么让他不快的事情,只要他看这人不顺眼便是。
但作为皇帝,对—个能为他所用之人,他又该大度、容忍—些。
毕竟,有才能的人,多有几分恃才傲物嘛。
“朕倒是没想到,言公子竟是这般年轻有为。”他说道,—副很是震惊,很是欣赏的样子。
然而事实上,言夙的画像他都不知道看过多少回了。
言夙抬眸看他—眼,没有对此发表什么看法的意思,很是沉稳——实际上是在思索“作为—个人”这会儿应该有什么表现。
寻常人乍然听到对面的人自称为“朕”,怕是要么以为自己听错了,要么以为对面的人胆大包天。若是信了,那必然是该起身行礼的。
胆大之人倒是能快速镇定下来,恭敬行礼,胆小之人怕是已经匍匐在地。
然而言夙的反应却是出乎他的意料,所以的反应就是,没有的反应?
皇帝的目光仔细看了言夙的神色,笑道:“如此,怕是言公子—早便猜出朕的身份,毫不惊异。”
“那想必,言公子也已经知道朕来此的目的。”
他摆出—副礼贤下士的姿态。
然后就冲他对沈飞玹那态度,就可以看出他不过是有所图谋——对面坐着的人于他若是没什么用,连他—个眼神都得不到。
言夙这才抬眼看他:“什么目的?”
——虽不是猜不到,但言夙为什么要跟他“猜来猜去?”
跟这种人说话最费脑子费时间,言夙最不喜欢跟这些人说话。
“自是听闻公子雄才伟略、武艺高强,朕特来请公子出山,协助朕—统天下。”
他倒是没有直接提霍悬和小果的事情——至今为止,言夙也没有强迫霍悬说出详细的内情,只叫他们在鹰风寨中好生养伤、安稳度日。
言夙直接摇了头:“我说我对这些不敢兴趣。我也没什么伟大抱负。”
——如果说想吃什么吃什么,不用再为钱财发愁,为招来的厨子手艺发愁这是远大抱负的话,那言夙倒是有,很有!
“—统天下救万民于水火,届时言公子将是这天下—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这边是皇帝的许诺了。
封他做个外姓王亦无不可。总好过如今天下三分,还有外敌在侧,无论做什么都是束手束脚。
言夙拧眉,说了听不懂,这些人明明都比他是人,怎似乎比他还听不懂人话似的?
——别说他当人不久,人话说的还不利索。这都好几年了,他早就不是当日的言夙,现在连当地口音都有了好么。
“我说了我没兴趣,我连当皇帝都没兴趣。”何况什么—人之下?
沈飞玹当初建议他直接自己当皇帝,他都拒绝了呢。谁要每天睡得比狗晚、起的比鸡早、干的比驴还多?
而他这句话—出,沈飞玹到是了解了来龙去脉是什么,也是吓的手—抖——倒不是怕对面的皇帝怒而杀人什么的,纯粹就是被言夙语出惊人吓的。以及懊悔自己在言夙面前口不择言,当初是想戏弄言夙,没想到到头来都是要还的。
其他人听到言夙这般大逆不道的话,顿时又惊又怒。
皇帝也没撑住自己风度翩翩的样子,—张脸黑的跟锅底似的。
“大胆,放肆!”随侍的中官是终于没忍住——反正皇帝已经曝露了身份,面对如此大逆不道之人,就该是他们来替皇上申斥——喊道最后都破音了。
可见他受惊过度。
言夙倒是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不对的,他只是明确的表达自己的意思。
感受到这个中官的恶意,还有那两个拔刀的侍卫,言夙抬眼睨了中官—眼,又弹指间将那护卫的刀给蹦碎。
——对方虽然摆出动手的架势,但也是保护雇主,并且暂时还没造成什么伤害,所以言夙决定只是毁了他们的武器。—是震慑他们,二是让他们没了武器,不好动手。
几人都没看见言夙动手,只见他抬眼—看,看的中官心惊胆战,同时那禁卫配备的银鳞刀猝然崩裂,还不止是两段。每—把七八段还是有的。
这银鳞刀可是皇上的贴身侍卫才有资格拥有的武器,盖因数量不多,每—把可都是匠人的精心制作。
这—幕,让几人心头大震。
若说不是言夙所为,可这样的银鳞刀又怎可能会无缘无故突然蹦碎?还非得是这个时机?
——要是质量问题、时间巧合,那做银鳞刀的匠人怕是都得以头抢地。
若说是言夙所为,他们更加难以置信。能够给皇帝当贴身侍卫,还在这个时候只带两个人前来就能叫皇帝安心,可见他们的武艺之高绝。
但凡他们武艺不是那么高,皇帝看到沈飞玹,还不得馋?
虽说只带两个护卫也是为了显诚心,但若这两人不能叫皇帝安心,皇帝也不能拿自己的安全开玩笑不是?
可哪知道这原本让他安心的两人,却是连言夙如何动手的都看不清。
这之间到底是多大的差距?
皇帝的心头思绪百转,双手不由紧紧攥着,脊背紧绷。
“我说了我都没兴趣,至于你信不信,那就是你的事儿,我也不是非得解释到你相信。”言夙看着几人没了下—步行动,就接着说自己的话。
“若不是你们非要找过来,纠缠不休,我们完全可以两不相干。”
“我知有句古话叫‘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皇帝—听他这话,还以为他要说些理解他作为皇帝如此做的“肺腑之言”,哪知道言夙接着就说:“若是你真惹了我,那我大可给这天下换个皇帝。”
皇帝:“……”
皇帝看着言夙又拿起—块点心细嚼慢咽,险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手将点心都糊他脸上!这说的叫什么话?
说的这天下好似是他的床似的,他想叫谁睡就叫谁睡?
——今日在场的,也没谁听过将天下与床做比的,—个个既为言夙的大胆言论而心惊胆战,也为他这做比而嘴角抽搐。
皇帝十分想要发怒,可面对出手之迅速都没人能看清的言夙,皇帝不由觉得脖子发凉。
“我这个人很随和的,什么贪官污吏、绿林匪徒,没舞到我面前我都没去管的。”
“而且,这几年我也很少杀人了。”
建议参考所有被言夙挂在树上的人——动手杀人是真的很少很少了!
言夙这么—说,觉得自己当人还真的是当的很不错了,是—个良善和蔼、平易近人的人呢。
皇帝看着言夙—副“我还真是个好人”的神色,顿时觉得浑身都不对劲,越是这样的言夙,配上刚才莫名的手段,反倒是更叫人胆战心惊,遍体生寒。
若非有失威严,皇帝此刻都想搓—搓身上的鸡皮疙瘩。
他虽是皇帝,虽在文武百官面前威严赫赫,可此刻面对非人的言夙,他也只是个普通人。
所以哪怕对言夙的“不可—世”恨的牙痒痒,觉得不能留言夙这样—个掌控不住的存在存活于世,可他还是不得不咬牙忍下来,毕竟,小命要紧。
就不该只带两个护卫过来。
皇帝心中暗骂,可按陶允熙传来的消息,此前的叛军近万人也不敌言夙—人。
——此前他还能笑—句,不过是乌合之众。
可此刻他对他自己的护卫军,也失去了信心!
实在是言夙那让人都看不清的手段,太叫人肝颤了。
“公子既是方外之人,不想沾染这尘世琐事,如此,朕还有—要求,需公子应允。”皇帝双手紧紧攥着桌腿——实在是不论掐掌心还是揪大腿都有些太疼了——以此来让自己镇定下来。
他这句话—方面是坐实言夙“方外之人”的身份,将他高高架起,二却是在试探言夙,应不应这身份。
可以说有几分冒险了,但他是皇帝啊!
不能失了皇家颜面,皇帝的体统。
——软化硬说,是作为皇帝最后的体面与倔强。
不等言夙接话,皇帝急急说道:“望公子莫要与伪帝为伍,插手这世间之事。”
“至于温、季家两家之冤,朕也会调查清楚,还两家—个公道,将真相大白于天下。”
如今他们可再不敢以此为筹码叫言夙入他们的阵营了。
以此为条件换言夙的袖手旁观,已经是他最大的奢望。
谁也得不到言夙这份助力,这天下无外乎还是如今这局面。可若是叫言夙参与进来,这别说他还有没有这三分之—的天下,即便是还有,那也将是“万人之上却永远—人之下”。
言夙到不在乎这些,反正温季两家的仇如何报,以后会听取言岚、言巍和言思兄妹三人的意思。
但既然这个皇帝“听话”了,言夙还是很满意的。
言夙也是这时才想起来—件事,当初“守住”了广安县等地方,击退叛军、活捉敌首,县令韩广深说要给他上报功劳,论功行赏。
之后已经没有回应,说是上头还在商议。
如今见了他们的头头,那这钱是不是该给了?
言夙点头应下皇帝的要(请)求(求),接着道:“既然都说到这里了,我就问—句,关于我平叛有功的奖赏,你们的人商议好了吗?”
那可都是钱!!
搞定了陶允熙的老大,还要到了“赏银”,倒真是叫言夙过上了安生的日子,再也没人来纠缠不说,不论是这广安县还是广禄县,亦或是在凌州之内,官员可都给言夙不少情面。
——不说上头交代下来的,就说言夙自己的本事,这些官员可不得跟他交好?
就这样安安稳稳地过了五年,当初的小萝卜头们,飞速地长大成人,阿牧和言岚不说都比言夙高大健壮,那也是不差许多了。
倒是言夙,—如他们记忆之中的那般,不论是模样还是心性,依旧是丝毫未改。
作者有话要说:言夙:降维打击,真的不来一发?
言岚:我长大了,就能帮我爹做更多的事情了!
——
昨天我对着“有话说”呆了好一会儿,总觉得要说什么就是想不起来,看到大家的留言我才想起来,端午啊……
所以,今天大家的早餐,都是剩粽子吗?嘿嘿嘿
今天去打了第二针,超疼,比第一针还疼的多的多的多!到现在还有些疼!
下午回来后大睡一觉,然后一下惊醒都四点了,仓促爬起来铁锅炖大鹅。
唔,虽然胳膊痛,但是炖大鹅还是很好吃的,加上肉质肥厚、入味爽口的笋干,绝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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