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夫子身边跟着几个五月就将下场考童生的学子,本也不该在这个时候还出来踏青。
但城中其他两家书塾的夫子牵头踏青,季夫子受到邀请自然也不好回绝。
再说起也叫这几个同要下场的学子也能交流一番,季夫子就更不好不允。
但来之前也跟这几个学子说过,大家只是互相交流,莫争高下,也不要因此而影响情绪,一切要以五月的童生试为重。
当然这也只是来之前说的好好的,真到了地方,大家攀不攀比,非是心性坚定之人,还真的很难不受到影响。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季夫子发现大崽这边的动静。
这群孩子的氛围,可比其他孩子那边轻松快乐的多,好似一点也不惦记着他之前说的默背诗词的事儿。
季夫子难免就想来看看,也好趁机带走自己的几个学子。
——郑夫子好不讲文德,说好了是几个将要考童生的学子互相交流,他确实带来了一个生员。明面上说着叫先学给这些将要下场的后学们讲点经验之谈,然而实际上却是暗里打击他家书塾这几个孩子的自信心。
只是季夫子也不好在这个时候撕破脸,否则反而影响几个学子的心态。
结果他都说要走了,郑夫子这个老匹夫还紧追不舍——腿也站在他人身上,季夫子虽是暗中咬牙,却又不能阻拦。
杨夫子倒是有意做个和事老,可偏偏郑夫子嘴皮子更加利索。
而且他惯来体质较弱,更不可能动气、心焦,所以也只能是说了几句不见效后,对季夫子投去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却也不敢就此离开,真叫这两人闹的不可开交。
这要是当着学生们的面闹起来,可怎么才能收场?
他也只好带着自己的两个学生跟上来,希望要真是出了乱子,这几两个学生还能帮个忙。
然后走过来的几个夫子和学子,就都有些愣怔了。
——虽说是书塾负责午饭,但其实学子们也确实会自己带些糕点,只是或多或少而已。
这些日子来点将坡踏青的人也不少,确实也有些小摊小贩在这里售卖一些东西。
但那些人不论是糕点还会其他,均是没有这人带来的这些糕点细致精巧。
简直比广安县最有命的糕点铺子里的糕点,还要精巧夺目三分,看着那几个孩子餍足的神情,不免让他们口中也分泌出一些垂涎。
一群小孩看到夫子的过来,连嘴都来不及擦,连忙给夫子行礼。然后看着手里还剩下的糕点,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很是纠结。
郑夫子的那个生员学生姓罗,还是郑夫人小妹相公的侄子——反正跟郑夫子也是沾亲带故,为了得这位姑丈的照拂,他们家也自是没有少花心思。
这会儿看着郑夫子目光沉沉看着那卖糕点的人,罗生员虽然心疼子的银子,却也得很有眼力劲儿的问言夙:“你这糕点如何卖?”
语气倒也算不上不好,就是寻常的询问。
言夙愣住了。
大崽也愣住了,抬头去看这个比自己大了快十岁的哥哥,又忍不住去看自家爹。怎么这样,别人都说他跟他爹好像的呀,这个哥哥为什么看不出来?
——要是看出来他俩一家的,自然也就不会以为他爹是来卖糕点的了吧?
大崽觉得自己想的没错,但既然别人误会了,他自然也是要解释的。
结果却是有人比他开口更快。
那郑夫子显然还记得言夙,毕竟如这人般的容貌很是独一无二,见过一次便很是难忘。
特别是郑夫子还单方面觉得言夙下了自己的脸面。
“这踏春的好时节,倒是也能叫闲散农户们,赚取些许糊口银子。”
“只是如此,倒有些叫小学子们贪了口腹之欲,季夫子还是要约束一二。孩子年纪小,还是要以正经饭食为主。”
“这糕点做的如此精细,只怕也是售价不菲。”
——话里明摆着的意思就是在说言夙专卖给小孩,骗小孩话里的钱。
大崽微微皱眉,觉得这个夫子的话让他很是不舒服,可似乎又揪不着错处。
除了他爹不是来卖糕点的。
“见过这位师兄。”虽然不认识,但看年纪比他们大,也是儒生装扮,又走在夫子们身边,大崽自然也就叫了师兄。
“还有问这位夫子好,这些糕点是我爹爹给我送来的,不是来卖的。”
说着,大崽放下手里的半块糕点,将只剩下两块荷花酥的碟子捧出来,又捡了几块其他糕点放在其中。
递给季夫子,道:“请夫子尝尝看,可好吃了。”
——不是用来卖的,这位夫子总不能还不让他们吃了吧?
言夙虽然觉得这个郑夫子说话依旧给他很奇怪的感觉,但还是说道:“都是自家做来吃的东西,不值什么钱。”
“至于怕小孩们不吃饭,我带的也不多,一人分个几块而已。”
再在这山上一顿玩乐,真到了中午时分,这一个个的半大小子只怕各个都少不了一两碗的饭。
好些个看到这边热闹的小孩,显然也开始饿了,纷纷拿出自己带的点心吃了起来,只是眼神还是落在这边,颇有些食不知味的感觉。
郑夫子心口梗着似的,就觉得这俩父子有意与自己作对,有意摆出这般大方的做派来。
——当他没有见识嘛?以这糕点的精细,怕是要买上好几十文一块小块,那肉馅儿的怕似要更贵一些。
就这,买了这许多来,不是为了赚那些富家少爷荷包里的银子,而是给这些小崽子们随便吃的?
还说是自家吃的东西,也不看看自身上穿的那衣服,够买几块这糕点?
言夙哪里知道郑夫子看衣识人——他虽然捡了钱,但之前做的衣服又没小又没破,总不至于就不穿了吧?
最多是终于能买整匹的布料多做几身。言夙也没选那些绫罗绸缎,棉布最是柔软舒适,薄能透气厚能保暖,自然也就买的棉布最多。
看大崽给季夫子递了糕点,言夙连忙将已经放凉些的开水倒进竹筒之中,将冲泡的第一杯果饮递给季夫子。
“若是口干,就配着这果饮。”
随即手脚麻利地又冲泡好几杯,叫大崽和阿牧给同窗们分。
——一点也不怕得罪人,那郑夫子和罗生员他们一点也没得到,言夙就跟没看见一样。
哪家大人会在这个时候依着孩子的喜好来?
哪家大人不得为了脸面,为了日后好相见,哪怕是虚情假意也得是笑脸迎人、好好招待着?
可偏偏言夙根本不会这些。
而且带来的糕点就如他说的那样,并不多,如果大崽一开始少分一些人,还能剩下几块明天吃。
但是现在,言夙都盘算着明天再往大崽的书塾送一些去了。
大崽和阿牧给季夫子分了,几个师兄分了——每个人都分了不少,就见几个孩子手里也确实是没几块了。
就这,郑夫子和他的学子们还好意思开口说自己没有?
——他们本就不好意思开口,只不过是没有走,心底稍有有一丢丢的想法。毕竟他们三家书塾联动,一起来的,都站在这里了,人家好意思独独将他们排出去?
那可就是对方不占理了。
哪知道这俩小孩如此“莽撞无知”,根本不算计着数量,一心“讨好”自己的夫子和师兄,给夫子和师兄们每个人手里都塞得满满的才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这你能说人家不对嘛?
这你得说人家孩子对他夫子和师兄们,一片赤诚!
刚刚被罗生员暗里挤兑过的几个学子,看着他们此刻只能含而不露的脸色,顿时爽了。
看这个只在书塾碰面过几次,只监堂时看过几眼的小同窗,简直不能更可爱。
有两个亲善外向的,都忍不住摸着大崽和阿牧的脑袋说谢谢。
一个几次碰见阿牧走路、吃饭都在低声默背课文的学子,就轻声与阿牧说:“以后若有文章不明白的,可记得要来问师兄。”
“师兄但凡知晓的,定与你详说。”
阿牧眼中满是惊喜,连连点头。不说其他,这些即将下场考童生试的学子,教他这个刚入门的,那是绰绰有余了。
——这何尝不是在戳罗生员他们的肺管子。就明摆着再夸这两个小孩干得漂亮。
郑夫子只觉得气的要头顶冒烟。
“季夫子既也是饿了,就且先吃着罢。”
“老夫带着学生们再去转一转。”
郑夫子说着甩袖就走,全然不等季夫子的回应。
季夫子虽说也不太想跟郑夫子交恶,可郑夫子非要“无理取闹”他自然也没有上赶着热脸去贴的兴趣。
所以叹息一声,就忍不住吃了一口糕点。
这糕点拿在手中,距离近了,这才能够嗅到那浅淡却又极具吸引力的香气。
杨夫子看这两人“分道扬镳”,一时半会儿应该就不会出乱子了,便也想带着自己的学生离开。
刚开口,季夫子就一把拉住他:“来来,尝尝,这么些,我一人也是吃不完的。”
他跟杨夫子的关系可不差的,而且他也要给学生们做个榜样不是?有好吃的有好玩的,当然要跟小伙伴们分享一下。
——不是小伙伴的自然只能干看着。
季夫子的学子们也是一脸笑意,拉着杨夫子那两个学生,不过就多两个人,就他们那小师弟的“出手大方”,他们每个人匀一个给他俩,都能吃给他俩吃个半饱了。
郑夫子人虽走了,但注意力还留在这里几分,见杨夫子竟然没有走,被季夫子拉着吃糕点,顿时又气的心口一阵火烧。
罗生员虽也觉得被下了点面子,但他并没有郑夫子这般争强好胜,跟季夫子啥都要比,所以其实心情还没那么差。
——只有一丁点的不痛快。毕竟他们站在那里什么都没有不算事儿,但显得他们像是在讨食,就有些让人不快了。
罗生员看着十分气恼的郑夫子,不由的想要不要出点什么,取得郑夫子的同意的话,那也算是“师出有名”,跟他自己是没多大关系的。
他只是见不得师长气结于心罢了。
就像今日对那些学子话里有话的打压,那可也是郑夫子授意的,可不是他自己要出的风头。
——但他学问很不错的名头可是传出去了。
糕点分一分,每个人都还能吃上好几个,蜂蜜果酱也还剩下不少,就是这竹杯不够了。
但就地取材的事儿,对言夙来说有什么难的?
眨眼间不但竹杯做好了,还能打磨光净不扎嘴。
就是在坡边砍竹子的身后,叫言夙看到一队人,让他很是有几分兴趣。
作者有话要说:告诉大家一个可怕的消息,我妈又感冒了,是的,这没几天她又感冒了
按照定律……我现在很慌
——
马面嘛我觉得我也不爱穿织金……太糙了真的,但是我觉得我可能有一咪咪的收集癖了,织金、妆花、花鸟等等,我都想有……但我织金的买了一条回来,一共还没穿过五次感觉。
——
今天我预计有二更,不过可能比较晚,我尽量早,但大家可以明天再来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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