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日晚上……那不就是自己成亲的那一天?珊瑚心想着,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为啥要打四嬷嬷?”珊瑚不解,四嬷嬷平日里就是个不多话的人,冷冷清清的性子,看着也不是会随意威胁人的人。这么说着,珊瑚倒是想起了之前看到珍珠跟二黑吵架,说的不就是珍珠不干活儿,把事儿都推给二黑奶奶么?老人家连这都忍下了,不该还会做出什么其他的事情来啊!
珊瑚娘一怔,总不能告诉珊瑚她妹妹因为见着她出嫁得风光眼红了,回家闹事儿还把夫家奶奶给打了一顿吧?
“我哪儿知道她发的啥疯症!好好儿的日子不过,非给闹成这样,还真是给咱家长脸!”珊瑚娘絮絮叨叨着,开始骂起人来,倒也说到了前几次到二黑家去,见珍珠在家那样子也是跟没出嫁的时候一样,啥事儿都不做,加上前儿又丢了孩子,二黑想必是觉着实在忍受不了了!
“你别管她了,好好儿过你的日子去,早些生个大胖小子,也算是给呆子他们家续个香火!”珊瑚娘直觉得说珍珠的事情没意思,大闺女儿今儿可是来回门的,提这茬儿做什么!
“娘!还早着呢!”珊瑚被她娘这话说的红了脸,有些羞愤。
“早啥早,不早了!亲都成了,娘那会儿才过门两个月就怀了你,那会儿你爹还老出海,终日不见人影的,你现在呆子成天在旁边转悠,就是下个月来说怀上了,那也是有的!”珊瑚娘看女儿红透的小脸,不禁又打趣儿了一番,直到珊瑚焦躁着跺脚让她别说了,珊瑚娘这才笑着停了声儿。
“那,珍珠往后咋办?”绕来绕去,珊瑚还是想知道,珍珠究竟是要去求二黑收回休书,还是就这么赖在家里,这人是个祸害,放家里实在闹心。
“还能咋办?只能先住着呗!”珊瑚又忍不住叹了口气,“二黑说了,啥他都能忍,可打了他奶奶这事儿他是咋都忍不下去,说是这样的女人再给放回去,回头还得再打人,说啥也不让珍珠再回去了。”
珊瑚点头,二黑自小跟着奶奶长大,祖孙俩感情实在深厚,珍珠这回算是犯了大忌,回天乏术了。
日子过得快,几场秋雨下来,谷子便都熟了。
掐着指头算算,王都夫妇俩已经来杨沙村住了小俩月了京中派了信件下来,说皇太后实在是想林婉宜,要王都带着她择日回京,不可多耽搁。
“回去我会去禀告慎王,为你这件事,他实在费心劳力,知道消息的那晚上是他大婚,洞房都没进就跑出来了……”王都声音很低,怕别人听到,也怕呆子待会儿忽然发作。
呆子静静听着,许久才回了一句:“是我亏欠了他的。”
两人又在一旁说了一会儿,老根叔便拉着牛车过来了。
王都这头被上头催着压着,实在没法,只好跟老爹老娘安慰着,等下回做好了准备,就把他们给接进京去。王氏泪流满面,好几年不见的儿子这才回来几天就又要走了,这么个得她心的漂亮媳妇儿也要跟着回去了,老人家心里难受,躲在屋里哭了两日,王都三哄四哄,这才勉强同意让他先走。哪知道王氏不是要紧难缠的,林婉宜这才是个祖宗!
这小俩月,林婉宜是跟珊瑚玩得最好,珊瑚自从嫁了呆子,每日便在家里照顾自家的一块小菜地,爹娘那边偶有要帮忙的,也让呆子去便顶了两三个人,有时上山摘菜野菜野果,林婉宜便跟在后头,唧唧喳喳地说话,珊瑚这么一段时间,倒也知道了一些她说的,以前听都没听过的东西,只当是京城的东西,有趣得很。
难得遇到这么个愿意听她讲的,林婉宜实在不愿意走,生生又赖了好几日,最后才泪流满面地跟珊瑚告别。
“就这么个破地方,没飞机没电话,写个信还要大半年才能到,以后我要想你了怎么办,连张照片都没有……”林婉宜抽抽噎噎地说着,哭得跟个泪人儿似的,拉着珊瑚的手说了好久,迟迟不肯上牛车。
“你可别忘了我,回头你一定要跟戴渊一起回京城,到时候我就搬去跟你一起住……”林婉宜交代完这最后一句,终于是被王都拖着抱着上了牛车。
珊瑚见她这样,也忍不住掉金豆子。这么一段时间,身边陪着这么个活宝似的人,珊瑚却是前所未有地明媚,心底是真的挺喜欢这个舅妈的,她要走,珊瑚自然也不舍。这会儿手一直被她紧紧拉着,深知此趟走了,兴许便再也见不着面,一边听她说,一边胡乱应着。
“等等!”林婉宜忽然大叫了一声,吓得老根叔牵着牛车绳子的手一抖,只好再听了下来。
“都说了下回再带你过来,怎么还没完了?”王都见一旁的呆子脸色有些难看,自己也实在有些不耐烦了。
林婉宜却完全听不到似的,拉着珊瑚靠近了去,趴在珊瑚耳边说了一句,却是让珊瑚脸色微变。
“真的?”
“应该没错!不管怎么样,你自己注意着点儿!”
“好,我知道。”
牛车始终还是走了,珊瑚站在村口远远地望着牛车远去的背影,呆子走过来揽了揽珊瑚的肩膀道:“回家罢。”
此后没几天,便是收谷子的时候了,珊瑚家现在多了这几亩良田,今年是收了个盆满钵满。
只是这谷子多,收得也累,珊瑚爹娘两人根本不够做活儿的,珍珠又不是个会做事儿的,一天下来割的谷子还没铁树多,珊瑚知道了,第二日便带着呆子,直接过来帮忙。
双福家做事儿的人多,本要是实在忙不过来,去他家找双福过来帮帮忙也是有的,只是今年有些不同。
就在前两日,红串儿打这个肚子到地里来送饭,哪知道一顿饭还没吃完,那头肚子就开始疼了起来,珊瑚娘一瞧,裤子鞋子都给泡湿了,双福抱着媳妇儿紧赶慢赶着回到家,才放在炕上,那带把儿的大胖小子就等不及钻了出来,高兴得双福娘这两天都没怎么合眼,光想着要弄点啥给红串儿吃了能下奶。
家里生了娃娃,自然双福娘便下不了地了。少了她这一人,其他人便要割更多的地了,本来三四天能做完的活儿,现在每个五六天是完不成的了。
珊瑚娘知道这事儿,便也不好劳动他家,反正自家姑爷也是个能干活儿的,叫了大姑娘大姑爷来,这地也不愁割不完。
忙乎了一上午,好容易坐下来歇歇,珊瑚娘便打趣儿了。
“这红串儿都生了,你俩可赶着点儿,你婶子可说了,给生个小子就拜把子,给生个闺女儿就结亲家,咋都不吃亏,就赶紧生吧!”说着一旁的几个婶子嫂子也一起哈哈笑了起来。
珊瑚羞红着脸不敢回应,却不料从来不参与这种讨论的呆子忽然摸了摸她的头,道:“太瘦了,养壮点再生。”
众人闻言一愣,谁都没想呆子会接话,有个胆子大点的身子婶子说了句:“珊瑚可真是好福气,呆子才叫疼人!哪像我家那个死鬼,我从嫁给他到现在就没胖起来过!”
此言一出,树下乘凉的人便都哈哈大笑起来,羞得珊瑚更是脸都不敢抬起来,侧着身子偷偷捏呆子的手臂。呆子倒也顺从,又呼噜两下珊瑚的头也跟着大家哈哈笑了起来,没人注意到一旁收拾碗筷的珍珠已经恨得,熬红了一双眼。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没更,今天二更补上~~
第98章
晚上回去,珊瑚浑身跟散了架似的,坐在凳子上歪七扭八地难受,呆子刚从溪边洗完澡回来,又挑了两担水回来,想让珊瑚也洗个澡,哪知一进门就见着珊瑚疼得面如菜色,急急冲上来问怎么了。
珊瑚捂着小腹,见呆子急成这样,勉强撑出个笑脸,说自己没事。
呆子见她这样更是着急,都这样了,还说没事?
呆子说什么也不信,非要把珊瑚背去二黑奶奶那儿去看看,珊瑚一急,只好红着脸解释,呆子闻言一怔,有些不信。
“会疼成这样?”珊瑚说的是葵水,呆子是从来不知,葵水会让人疼成这样的。
“恩……”珊瑚疼得难受,蜷着身子缩在椅子上,额头鼻尖都出了层薄薄的冷汗。
呆子看得心疼,一把将珊瑚抱到炕上去,解了外衣帮她盖上被子。
珊瑚疼得厉害,也没法搭理呆子,蜷缩成一团忍得嘴唇泛白。
从前也疼,但从未这样严重过,珊瑚以前一疼就蒙上被子睡大觉,睡了一觉醒来该干嘛还干嘛,也没什么,可这回似乎严重许多,饶是呆子抱着她睡了一整晚,又是喂水又是擦汗,第二日依然是被疼醒的。
地里还要忙乎着,珊瑚本想着去送送饭也成,可呆子却不让,非要她在家里歇息着,出门前还煮好了饭菜汤饼放在桌上,让珊瑚饿了就能吃。
“晚上我会早些回来,你不舒服便不要出门了。”呆子交代完这一句便出了门。
珊瑚这头疼得脱力,也只好听他的,乖乖躺在床上。
这日割的是水渠边上的那一片,眼看中午到了,呆子心里牵挂着珊瑚,也不知她好些没有,早上听了珊瑚娘说喝了姜水会好一些,正打算趁着中午回去看看她怎么样了,顺便也煮点姜水给她喝。
心不在焉着,也没注意脚下,靠近水渠的地软乎,一踩就陷了进去,呆子失脚一滑,迅速攥住上头的谷子秆,这才堪堪站住,只是手上的镰刀没注意,划开了臂上的衣裳,渗出一道浅浅的血痕。
呆子也没在意,站起来继续做活儿,哪知道珍珠不知忽然从哪儿冒出来,大惊小怪地叫道:“啊呀!你割着了?可没事儿吧?”
呆子瞥她一眼,手里的活儿也没停下,淡淡道:“没事。”
可珍珠却不依不挠,非要看看呆子的伤口。呆子见她一脸紧张的模样,不禁皱了皱眉,继续干活儿,珍珠自讨了没趣,往后退了两步。
哪知呆子这头做着活儿,那翻了皮的衣裳便不知上哪儿勾了谷子秆,哗啦一声扯得更开了些,成了布条的模样从肩头上耷拉下来,呆子眉头一皱,干脆将衣裳整件脱了下来随意往身后割好谷堆上一扔,继续干活儿去了。
日头上了头顶的时候,呆子终于割好了临近水渠的这一大片谷子地,光口裸着的胸膛壮臂上汗珠滚落,像是极好的琥珀上滤下的一滴滴胶,充满这狂野的纠结与狰狞。
心里头挂念着妻子,呆子午饭也不吃,转回身想找了自己的衣裳就回家,奈何左右寻摸了一遍也没找着。
“姐夫,”后头有人叫了一声,呆子往后望去,珍珠手上挂着自己的衣裳递了过来,“刚才我见你衣裳坏了,就着针线给补了两针,现在能穿了。”
珍珠自觉声音娇甜,脸上的笑也弧度刚好,奈何眼前这人跟块木头一样,竟半点反应没有,伸手扯过衣裳到时候,珍珠几乎还看到了他脸上显山露水的厌恶……
等珍珠反应过来,呆子已经随意套上衣裳,急匆匆地往村子里赶了。
不甘心地咬了咬后槽牙,跺脚转身,边走边骂:“啥鬼天儿,热死人了……”
呆子回家的时候,珊瑚正侧着身子睡着,整个人蜷成一团,呆子洗了手,上前去看的时候,珊瑚的眉头还紧紧蹙起,脸上唇上没有半点血色,小模样看得呆子直心疼。
该得多疼才会这样。
呆子心想着,疼惜地用嘴唇碰了碰珊瑚的额头,探了探温度。
还好,没发烫。
给她掖好被子,呆子转身去了厨房,厚厚的几片姜,两碗水熬成半碗,浓浓辣味的姜汤一开锅就呛到了呆子,想了又想,从糖罐子里头舀了小半勺糖放下,搅匀了才端进去。
推门进去,珊瑚已经迷迷糊糊地半醒了过来。
“把这个喝了。”呆子将她扶起来,小心翼翼地端到嘴边。
“怎么回来了?”珊瑚问了一句,立时被眼前的姜汤辛辣的气味呛了一鼻子,声音细细地打了个喷嚏。
呆子看她这样,既是心疼又是好笑,劝哄着让她把那碗子东西给趁热灌下去。
桌上的饭菜还摆着没动,想来珊瑚今天这都还没下床。
呆子收拾了一下,将饭菜拿到厨房又热了一热,想让珊瑚起来吃饭,却见她抱着被子,就着刚才他将她扶起来的姿势半蜷缩着身子又给睡了过去。
叹了口气将她抱好放回被窝里,呆子自己迅速吃了几口饭,拿了碗碟将桌上的菜给盖好,刚才出来的时候跟珊瑚爹娘说了一下,也不能太晚回去,想着这两天赶紧把活儿给做完了,就能在家全心全意照顾珊瑚了,也不知道这东西……啥时候能好……
第二日,珊瑚一觉醒来,呆子已经出门了,昨天睡了一天,也过了开始那阵儿,身上已经舒爽了许多,吃了点东西,见着院子里还有呆子昨日穿了没洗的衣裳,珊瑚这会儿也懒得出门,便就着水缸里的水在院儿里把两件衣裳给洗了。
珊瑚不是多心的人,呆子也不是信不得的人,但是任凭哪个女人见着自己丈夫衣领上莫名其妙多了朵芍药,都不会无动于衷的,这会儿珊瑚顿了顿,把衣裳翻了几番,看到臂上那条缝得精细的痕迹,一颗心却是放了下来。
林婉宜临走前拉着她说的,我看那个珍珠对你家呆子有那么意思,你可小心着点!
珊瑚提防着,可就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洗净拧干,甩了两下晾在竹竿上。
做完了活儿,珊瑚在屋子里坐了一会儿,便走出院子,坐在门口的阴凉处不动了,直等得日头高升,远远地见着好像有个人从巷口往这边赶了过来。
珊瑚走回屋子晃了一圈,再到门口的时候,刚好见着双福经过。
“双福哥!”珊瑚叫了一声。
“哎呦,妹子,我听婶子说你身子不好,现在可咋样了?”双福一见着珊瑚,想起昨天珊瑚娘跟他娘说的,便也问了一句,“你嫂子那头折腾着,我也没法儿来看你。”
“没事儿没事儿,没啥大毛病,你看这不就好了……嫂子那儿咋了?这阵儿我娘那头忙着,我帮不上啥忙,也跟着瞎搀和,这两天身子又不太好,想着过段儿再去瞧瞧嫂子。”
“你有你忙的,没得多费事儿,”双福叹了口气,“生娃儿的时候,那小子是倒着出来的,把你嫂子给折腾的,前儿四嬷嬷倒是瞧着也开了药,止了血也就没事儿了,可她这最近老闹脾气,离了人就哭闹,还想着就前那几日,我也就顺着她没下地去,可这都做完月子了还这样。我这头地里忙乎着,一年也就这几天,偏巧给赶上了……”双福忽然顿了一下,觉着跟珊瑚说这种事儿好像不太好,伸手挠挠头,没再说下去。
“哎呦……都说生孩子要看造化,可真是……嫂子这一脸福相的,没事儿了就好!她这生娃也不容易,只能多顺着她了。”珊瑚看出双福的尴尬,安慰了两句,也没有再继续下去。
“你这是,要出门呢?”双福看珊瑚刚从屋里出来,像是要出门的样子,便随意地问了一声。
“哦,我这不是,怕呆子过会儿再回来么?想着把饭给做了,待会儿拿到地里去,省得他来回跑,日头挺毒的,下午还做活儿呢,”珊瑚说着,看着双福脸上略有些暗淡,也没再多说其他,直奔主题了去,“就是,我也不敢烧火,这不正想去隔壁找兰婶子过来帮我生个火呢么!”
双福一听,倒是笑了,“你咋到现在还怕火!”话音未落,绕过珊瑚就进了屋,“火折子拿来,双福哥给你烧。”
“可嫂子还在家等着呢,我找兰婶子就成,你还是先回去吧。”珊瑚嘴里头说着,却是也跟着往厨房走了去。
“不就是烧个火么,耽误不了啥事儿。”双福坚持着,说话间已经进了厨房。
珊瑚想来是个闲不住的,屋里有点儿什么东西都给归置得整整齐齐的,从前在娘家就是这样的,可这回双福一进厨房,却是见着厨房里狼藉一片。烫干了的汤摊在灶上成了一滩污黑的渍,酱油盐啥的撒的满灶满地的都是,干柴枯枝摆在厨房里,枝枝楞楞地跟枯树似的乱放,双福进门的时候侧身进去,打趣儿道:“你这才两天不舒服,屋里都长树了。”
“没法子,地里头忙,回来得晚,昨儿我又还动不了,呆子给做的饭,手忙脚乱的,不把屋子给烧了我都阿弥陀佛了!”珊瑚说着,把火折子递了过去。
双福手脚利落,没会儿,把火给点了。见珊瑚在一旁折柴火,伸手将珊瑚手里的柴火拿过手来,哪知道枝桠勾着珊瑚的手,双福往前一拉,另一枝杈倒是勾着他自个儿的衣裳,撕拉一声,好好儿的一件衣裳竟被扯出了一道大口子。
“哎呀!”珊瑚叫了一声,“衣裳破了!这可咋办?”
双福一下也有些烦郁,红串儿本就不是个省事儿的,加上生了个儿子,现在成天在家里作威作福的,现在倒好,衣裳撕了这么大一道口子,还是在珊瑚这儿给剌坏的,回去要是知道了,可又该是一场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