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里,冷月作为旁观者,继续冷静地审视着这个小镇。
西北风继续无情地扫荡着这个小镇,我告别了林凯旋、霍燕夫妇,以及派出所所长贾富贵,独自一人离开了那林可欣死亡的现场。
本来霍燕要驾车送我回诊所的,但是,我看到霍燕哭成了泪人,那伤心欲绝的表情和那双已经失去神采的双眼,早已经厌烦了对其它事物的兴趣。索性就让霍燕继续“沉醉”吧,沉醉在对过去美好生活的追忆中。当一个人放不下过去;对过去自责;对过去否定;对生命重新定义的时候,她——会重新振作起来的。
我知道霍燕一定下决心要找到凶手,或许这将是霍燕未来岁月一直要面对的问题。那么在将来,我和贾富贵肯定是帮助霍燕找到凶手的,最可靠的合作伙伴。
一路上,我踏着雪地,双脚脚底挤压着雪,发出了“忸怩”的声音,这种信号一直刺激着我的大脑。思考就像沸腾的血液,在滚烫的节奏上蒸发着,我整个人感到被无形的魔掌禁锢着,那个魔掌要把我整个人捏碎,而魔掌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人心难测。
真正的凶手会是谁呢?我胸腔里的这颗心在密封的环境里自我询问着。
我突然沉迷于回忆中,那种感觉就像在云雾里飘荡,灵魂开始向上升华,我听不到自己的心跳了,却在没有生息的虚幻时空中,看到了那些鲜活的面孔。
这迷雾里有田芳的笑容;也有霍燕那多愁善感的哭泣表情,还有哑巴晓雪双手比比划划向我诉说着内心的想法。最让我恐惧的就是那黑纱罩面女子胡女士的朦胧面孔,那喜怒不形于色的脸上,带着冷酷、神秘、幽森、虚张声势、诡计多端、口是心非、永不悔悟的仇恨,这一切印在了我的脑海里。
我很快从胡女士那虚幻的面孔,转移到胡女士的父亲胡立国的脸上,我虚拟地看到,胡立国还躺在病床上,他手术成功后,脸色红润了,精神饱满了,他竟然还看着我——露出了笑容。不,那笑容好象带着苦涩和永远挥之不去的对过去饱经沧桑的回味的体会。
我记得胡立国对我说过,自己有两个女儿,大女儿就是已经去世多年的胡莹,二女儿就是黑纱罩面的胡女士。当然,那个胡立国对我没有说完的秘密,才是我最关心的话题。不过始终有一个信号在向我发出脉冲电波,这个信号有些急促,那就是胡立国为什么要把这件事告诉我呢?在我印象里林可欣是林凯旋唯一女儿,如果霍燕没有生育能力,这说明林可欣一定就是胡莹的骨肉?显然这是可以从表面逻辑上确定的。
不过,那张挂在霍燕家里的全家福相片内的,另一个女孩是谁呢?我始终没有见过相片里的另一个女孩儿,我只是在记忆中了解,那个女孩儿的人中有些分开,俗称“兔唇”先天发育不良的面貌,这个女孩儿令我现今非常着迷,我很想知道,她现在在哪里。
然而,过多的思考不如转化成积极的行动,积极地行动,不如稳步有序,高效率地找到查寻结果的方法,显然,找到这个女孩儿的突破口就在胡立国的口吻中。因此,我必须在未来的日子里,尽快和这位重情义的老朋友再次见面。
胡立国最近刚刚手术完毕,整个人的身体状况一定很差,据我从别人口中打听得知,她还在牡丹江市的红兴医院里住院观察着,那个胡女士也经常到胡立国的病榻前安慰着父亲。不过,现在小镇里那些曾经到我诊所里就诊的病人,眼看着一个个无故失踪,甚至死亡的人数不断上升,我必须尽快为我的这些病人做一些事情,大医尚且为救人不顾疲劳,我作为一个小镇医生,也有些名气,在人们的心里是有一定地位的,我不能做苟且偷生的懦夫,当然我不是为了炫耀或者某些成就而寻找凶手的,我必须为良心负责,和派出所所长贾富贵站在一条战线上,同仇敌忾找到凶手。
我就这样想着,很快就回到了诊所里。进入屋子里,我拿起那冰冷的夹子,把一块块蜂窝煤送进了炉子里,红黄的火炭那么滚烫,宛如包裹糖浆的糖衣毒药,让我心里有些许的烦躁和不安。
很快诊所里的温度上升了,我脱下了厚厚的军大衣,坐在炉子前烤着火。
这个时候,我拿出了那些,曾经在林可欣居住的那座大山下的小平房里发现的五张身份证。这五张身份证里,除张燕外,剩下的四个女孩儿钱莉莉、郭婷、王佳、刘媛媛都已经死的死,失踪的失踪,随着那青春靓丽的面孔,香消玉碎了。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我突然听到门口处传来了敲门声,这敲门声有些迟缓,可以确定门外的人心情失落,这不是消极的敲门声,而是一种面对压力取舍不定优柔寡断的敲门力度。
我索性站起来,走到了门口处,但没有急于开门,毕竟最近小镇里的怪事层出不穷,我不可能轻易就给陌生人开门,再者陌生人敲门无非就是四个可能,一是看病;二是某些人警告我不要插手最近发生的事件;要不就是抢劫的,不过我穷到这种地步,那么大岁数还要靠行医赚些辛苦钱,在者我为人不错,基本上不会有人为难我的;而最大的可能就是有朋友来了。
这一切的思绪只是在一刹那思考的结果,我很快问向了门外:“谁啊?”
门外传来了熟悉的声音:“侯大夫是我啊。”
我听声音辨识出来了,这正是派出所所长贾富贵的声音,只不过贾富贵这有气无力的声音,还是头一次听到,看来贾富贵对最近小镇里发生一系列的连锁事件,是一筹莫展啊。毕竟一起案件有一两个人死亡,还是很好去探究的,上边也不会下死命令催促他的。
然而现今多起命案接二连三的发生,这已经让所长贾富贵忙得是不可开交了,今天又发现了林可欣死在了家里小区外围处,摁倒葫芦瓢又起,贾富贵不郁闷那是不可能的。
我拔下了门销子,把贾富贵迎进了屋里,我鼻子嗅觉灵敏,感到贾富贵风尘仆仆,一身寒气。我隔着门缝,偷眼看了看门外,发现并没有轿车停在附近处,我思考了一下,缓缓关严了屋门。
当我转回身,看向贾富贵那一刻,他竟然也看向了我,这种巧合让我觉得有些尴尬,不是我对贾富贵有什么想法,而是贾富贵那无奈的眼神,被我识破了,我就向他肚子里的蛔虫,看透了他的思绪,谁叫我活了那么大岁数,我的体会肯定超过了他的预想,令他赶紧挪开了和我“对峙”的眼神。
贾富贵双手抬起烤着炉子,脖子一扭动,示意说:“侯大夫您坐下,咱们好好聊一聊。”
我点了点头,走到了炉子前,刚一做到那高阶的板凳上,贾富贵就口吐真言,打开了话题。贾富贵作为一名为人民服务的警察,一开口就是专职业务的陈述,让我感到快成了贾富贵的属下了。
贾富贵:“林可欣的死非同寻常,从现场痕迹和您分析的结果来看,他确实是死后被注射了毒品,这显然是要掩人耳目,而且已经快到家里了,是谁敢在她家家门口行凶呢?这里边有很多值得玩味的地方,你看谁的嫌疑最大?”
我作为一名中医,不是专业刑侦专家,只能故意回避这个敏感的问题:“事情到了这种地步,需要更加严谨的专业调查,对于这个问题,我......我不能信口胡说啊,证据可以挽救一个人,也可以冤枉一个好人,我不能毫无根据乱指一通,不过,以我最近行医问诊所了解到的一些信息推论,林可欣的死,是蓄谋已久的计划,只不过计划赶不上变化,林可欣被提前杀害了。”
贾富贵身上的寒气散尽,似乎感受到浑身发热了,主动脱去了厚厚的大衣,放在怀里,继续急中生智谈论起来。
贾富贵:“有人用毒品控制了林可欣,林可欣可能做了很多非法的勾当,从您给我的那几张相片里足以证明,林可欣和钱莉莉、郭婷、王佳、刘媛媛都是很好的朋友,不然怎么会聚到一起合影留念呢?那钱莉莉、郭婷、王佳、刘媛媛都在市里古月服装厂工作了很多年,拿回家里很多钱,这说明服装厂的老板非常器重她们几个人,而服装厂的老板又是那个黑纱罩面的胡女士,这胡女士有些不同寻常啊。”
我点了点头:“是的,我一直对胡女士格外关注,我去过她的别墅,那别墅竟然建在荒芜的老黑山里,这对于一个有钱的女人来说,她应该浪漫一些,把别墅建在滨海或者风景秀丽的地方,似乎胡女士故意把别墅建在老黑山,是别有用心啊。”
贾富贵眼前一亮,盯着我,追问:“别有用心?您是指什么?说来听听,我觉得有些门道。”
我深思熟虑了一番,回应他:“有些事情我不便说得太多,我只是随口聊一聊,这件事要从胡女士的父亲说起。”
贾富贵:“他父亲?是那个叫胡立国的吧?”
我点头:“是他。他呢前几天要做心脏移植手术,老胡这个人以前和我见过一面,所以让他的女儿胡女士,把我请到了老黑山的别墅里,我们聊了聊,当时在场的还有一些人,这些人的出现,才使我产生好奇和质疑,比如说傅晓慧吧,从胡女士介绍她是镇里血站的工作人员开始,我就觉得傅晓慧这个人不太靠谱,我在镇里都几十年了,哪听说过血站啊,这明显是假的,即便有也不是国家承认的,那是黑血站,葛国强去卖血这是他爹葛魁跟我说的,千真万确。那么另一个问题就来了!”
我卖起关子,贾富贵听得入神,眼神由迷茫瞬间转变为惊喜和充满希望的神采。
贾富贵:“没想到傅晓慧和胡女士还是朋友啊。”
我拿起夹子,拎起炉子上的水壶,用夹子又夹了一块蜂窝煤,送进了炉子里,这才放下水壶,继续说了起来:“其实有些事情您不细细品味,是不会了解这里边的深刻内涵的,这胡立国当时说,过几天做心脏移植手术,而葛国强呢,就是去傅晓慧所就职的黑血站里卖血后失踪的,您仔细想想,这件事可不可怕,恐怖恐怖?”
贾富贵一拍自己的脑门:“哎呀!这......这里边是大有文章啊!”
我没有再往下说,清晰地逻辑分析,已经为贾富贵所长打开了另一扇寻找线索的希望之门,然而案情有些复杂,这里边掺杂着太多枝节,影响了主线的探寻,使得整起案件内部线索互受影响,很难入手调查。
葛国强的失踪,霍燕不能生育,林凯旋买下两个孩子收养,傅晓慧供职黑血站,死去的钱莉莉、郭婷、王佳、刘媛媛和林可欣要好,还是古月服装厂的”明星级“员工,从这些错综复杂的裙带联系来推断,是可以理出一些头绪的。
而贾富贵作为职业警察,比我更清楚这内在的关联,他——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这显然是一朝醒悟,拨开了遮挡心窍的叆叇之云,云雾散去就是真理和正义光复的光辉时刻。
贾富贵不再刨根问底询问我了,他话锋一转,话里有话地试探:“以后我还会向您多多请教的,诶,不知道您下一步.....要怎么寻查这件事啊?”
我只说了三个字:“胡立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