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徐氏家主继任仪式如期举行。
徐氏宗祠里,跪满了徐家人。
宗祠的大堂,只有家主一脉和族长并四位族老能进。
其余的徐氏庶系旁支,都只能在大堂之外。
继任仪式冗长复杂,郝甜耐着性子跪在地上配合着。
她的两边,依然如上次那般,一边跪着二房一家,另一边跪着四位族老,族长在前主持着继任仪式。
因为掌家令都与郝甜成功地进行了血契,郝甜成为徐家的新一任家主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无人能反对!
二房一家今日老老实实,徐丞相也很是配合地完成同郝甜的交接。
其实,徐丞相没什么可同郝甜交接的,因为他连掌家令都没有!
在十九年前,徐丞相在继承徐氏家主之位一事上,颇有些名不正言不顺。
那时,前任家主徐经纶,也就是徐冉的亲生父亲,因着他为妻子冉苒“殉情”这事发生得突然,族长并四位族老都是震惊无比。
徐经纶正值壮年却意外逝世,而他又是独子,也只留下一个三岁的幼女,这让徐氏传承出现了青黄不接的窘状。
当年,徐经纶意外故去,掌家令失踪,徐冉年幼,对于选择新任家主,因为没有了掌家令这一正统的择主,族长几个很是头疼。
他们五人翻遍祖先们留下的手札,都找不到解决之法,不得不另辟他法。
这时,徐丞相出现在几人面前,道出他的优势,也允诺只要他当上新一任家主,就会给族人带来多少多少好处,并且,徐丞相还以徐冉的命作为威胁。
利诱与威逼,徐丞相都做了。
族长五人也找不到别的合适人选,为了给徐经纶这一脉留住最后的血脉,也听信了徐丞相的话,觉得徐丞相给画的那张大饼很是诱人,一番斟酌商量下来,就同意了徐丞相的要求。
对外,是族长亲自推举徐丞相当家主,四位族老也是一致同意,看起来徐丞相这个家主当得名正言顺。
但徐氏族人却知道,没有被掌家令择主的家主,就是名不正言不顺的!
但是那时,掌家令无故失踪,徐氏族人对于徐丞相的上位,都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此过了十九年,确实如族长所说,徐丞相对徐家没有功劳却有苦劳,所以,族长五人一番商议下来,还是对徐丞相伪造掌家令一事也是从轻处置。
那日族长在宗祠里请掌家令,不过是按照常规走个形式,因为他知道掌家令失踪了。
徐氏的每一任家主故去,掌家令就会自行回归宗祠,供桌上有一个放置掌家令的桃木架子,掌家令会乖乖地待在上边,等待选择下一任家主。
然而当徐经纶故去之后,掌家令却没有回到宗祠里的桃木架子之上,族长五人找遍了宗祠,都没有找到。
按照正统的掌家令传承,每一任家主都会刻意培养继承人,可以是一个或多个。
待家主故去,继承人就需要进宗祠接受掌家令的择主。
这个时候,就有一场“请掌家令择主”的仪式。
族长会主持繁复仪式,念诵冗长咒语,被供奉在桃木架子之上的掌家令才会开始择主。
如果掌家令没有选择前任家主培养的继承人,族长就需要召集全族人到宗祠,让掌家令再次择主。
因为继承人一般都是徐氏血脉的正统,别的都是庶系旁支,血统就不够纯净了。
所以往常一般情况下,掌家令都会选择家主培养的继承人,极少挑选继承人之外的。
顶多就是掌家令如果对这个继承人不满意,就不与之达成血契罢了!
按照惯例规矩,族长必须要为徐丞相进行请掌家令择主这个仪式,但是供桌上的桃木架子上空空如也,掌家令根本没出现。
这事徐氏全族人心照不宣。
而郝甜那日到徐氏宗祠,族长其实也是心里没底地走个形式而已。
哪知——
徐丞相身上藏了半块掌家令,他还作假了半块,至于另半块真的掌家令,竟然一直藏在徐经纶的灵位里!
失踪了十九年的掌家令,有半块其实一直都在徐氏宗祠里,只是它一直不愿现身。
至于另半块,就真的流落在外十九年之久!
对于掌家令弃徐丞相而选郝甜,族长五人不是不惊讶。
但他们也知道,掌家令择血统纯正的徐家人,这一点,徐丞相输得彻底!
完成仪式,郝甜接受了徐氏全族人的行礼。
站在宗祠大堂门口的她,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徐氏全族。
这下,她真的是徐氏家主了。
“十二令执拜见令主。”数到雄浑的声音合成一句话,传到郝甜耳中。
她知道,这些声音里凝聚了内力,不然不足矣传声到站在宗祠大堂门口的她的耳中。
郝甜听到了,跪在地上的徐氏族人也听到了。
在郝甜的带领下,所有人都走到了宗祠外边。
只见十二个身穿银色铠甲,头戴银色头盔,全副武装的挺拔身影肃然站立在外。
众人看到郝甜,整齐划一地向她行了一个繁复古老的大礼。
铠甲随着他们的动作发出铮然之声,郝甜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金戈铁马气息。
族长说,他们十二人就可以抵挡千军万马。
在这一刻,郝甜相信了。
这十二令执不过是一个现身,就是满身是王霸之气外露,不得不服!
而在这一刻,徐氏族人才是真真正正地接受郝甜成为他们的家主。
能被失而复还的掌家令择主,还能与掌家令契约,更能召唤聚齐十二令执。
郝甜做到了在她之前的三代家主都没能做到的事。
现下还活着的徐氏族人,在此之前没人看到过家主召唤出十二令执,就连最老资历的族长,也没能看到过。
因为上面几任家主,都没得到掌家令的青睐,族人们只当十二令执是个传说。
现在,郝甜这个年纪轻轻的姑娘,将十二令执召唤来了,将传说变成了现实,这叫徐氏全族如何不心悦诚服!
站在族人群中的徐丞相一家,此时面色诡异复杂,羡慕嫉妒恨之中还夹杂着无穷无尽的怨念。
郝甜、五位老者并十二令执,去了青松堂议事,其余的徐氏族人就各自回去。
而原先跪在徐氏宗祠外的家仆,也各自忙碌。
青松堂本就是徐家的议事堂,除了两个主位,左右两边还各有十二个客位。
郝甜上次来总共六人,只觉大大的堂屋里满是冷清之感。
但这一次,却是人气满满。
郝甜和族长坐在主位,四位族老并十二令执坐在两边的客位。
远山捧着一个托盘,上面摆放着徐府的库房钥匙,以及一方印鉴。
这两样是除了掌家令之外,唯二重要之物了。
库房钥匙代表徐家的中馈之权,印鉴代表徐家对外的信誉。
族长示意远山将托盘呈到郝甜面前,“家主,您已经顺利继承徐家的家主之位,之后的事,我们几个老头子就有心无力了。”
之后的什么事,族长没有说明,但郝甜如何不懂!
原来族长是准备撂挑子了,郝甜不由一笑,“我很好奇,您先前为何要趟这一趟浑水?”
族长叹息一声,他也不瞒着郝甜,告知于她,“是冉太夫人让人告知我们,说是掌家令已经回归,近在眼前,而我们并不自知。”
“对于掌家令失踪一事,我们五个有责任,所以,得知掌家令回归,我们必须请出掌家令,让徐家的传承回归正统!”
郝甜皱了皱眉,“我外祖母什么时候让人告知你们的?”
“镇国公府出事那日。”族长如实说。
偏偏如此凑巧?
郝甜想了想,否定了巧合的可能。
这大概是个连锁反应。
镇国公府出事,需要救援,而郝甜当上徐家的家主,不仅她可以免于受难,还有了与圣文帝谈条件做交易的筹码。
反过来也就是说,如果镇国公府不出事的话,郝甜可能就不会成为徐家的家主。
郝甜心中有种奇怪的感觉,她倒不是怨怪小老太“利用”了她,而是发现小老太瞒着她,这就显得小老太更加神神秘秘,不似一般人了!
“家主,先前是我等迂腐无用,没能将老祖宗创下的基业发扬光大,现今掌家令回归,家主继位,徐氏传承回归了正统,今后徐氏,就全靠家主引领,再创辉煌!”族长一脸期盼地看着郝甜。
四位族老也是一副同样的神色看向郝甜,异口同声道:“望家主重振徐氏!”
“我会尽力的。”郝甜硬着头皮接话,她的目光闪了闪,其实,她只是想救一救镇国公府的,有这种想法是不是太自私?
莫名有些心虚,郝甜偏过头去,看向银色盔甲全副武装的十二令执。
这十二人将全身上下遮挡得严严实实,露在外面的只有一双眼睛。
当然,仅是一双锋芒毕露的眼睛,就足矣展现他们的风采气血!
“家主,我们就不打扰您和十二位令执尊者议事了,先行告退。”族长并四位族老一同退了出去。
得到掌家令认可的徐氏家主有绝对的话语权,族长和族老们只有在家主无法抉择、无法做主的情况下,这五人才会站出来,一同决议族中之事。
现在,郝甜连十二令执都召唤了来,自然是族长和族老们全身而退的时候了。
大堂之中只剩郝甜和十二令执,气氛有些尴尬。
郝甜的目光在十二人之间逡巡,问了一个颇为俏皮的问题,“我能先看看你们的模样吗?”
周围的空气似有短暂的凝固,郝甜眨了眨眼。
难道不能看?
下一秒,十二令执动作利落地取下头盔,依然是整齐划一的同步动作。
郝甜怀疑他们每人身上都装了可以互相沟通的对讲机。
头盔取下,郝甜看到的是十二张风格迥异的脸。
一眼扫过去,郝甜看到了一张熟脸。
“酒爷?”郝甜无比惊讶。
酒爷向郝甜颔首,“令主,卑下是申猴行九,全名孙齐九。”
郝甜满脸黑线,“你故意潜伏于我身边?”
酒爷讪笑,“令主莫要误会,这只是一个巧合。”
郝甜不太相信,但眼下也不是追究这种小事的时候,她郑重地看向眼前的十二人,“相信各位对镇国公投敌叛国之事已经有所耳闻,我不相信这是真的,召你们来,就是想请你们助我查找真相,戍卫南境,救百姓于水火,你们可愿意?”
最后的问句,是郝甜经过思索之后加上去的,她只听族长说过十二令执对与掌家令契约成功的家主是绝对服从,但实际情况如何,族长也没亲眼见过。
郝甜急需十二令执的力量,所以,她不介意将姿态放低。
就算是要她开口请求,甚至跪下来乞求,此刻她都是愿意的。
“卑下愿为令主赴汤蹈火!”十二道雄浑的声音异口同声道。
郝甜只觉得耳膜都要被震破。
“那好,稍后我会进宫面圣,与圣文帝谈妥条件,各位先在此处歇息。”
“是!”依然是十二道声音异口同声。
郝甜找来胖牛,二人急匆匆往皇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