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吱呀一声被打开,顾柔端着托盘进来,见状脸色一变,慌忙将药物搁到桌上,过来看他:“你怎么下床了?你要躺着休养,千万动不得。”
她这两句话,原本冲口而出,纯粹发自内心,却在一瞬间撞上他欲说还休的眼神,不由得一窒。
她把头低下去,转身拿东西:“喝药吧。”
顾柔看着国师靠在床头,一口气把碗里的药喝干,稍觉心安,焦虑的脸色也舒缓了些。
他把空碗还给顾柔,眼神灼灼地望着她。
她捧着空碗,被他这么盯着,心慌意乱,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来。
忽然他轻笑,声音凉润:“就不关心一声儿?”
顾柔一怔,抬起头看他。
“你的伤……”话到嘴边,撞上他噙着笑意,有些淡然无谓的神情,顾柔心思一变,改口问他:“当时他让你剁手,要是没人阻拦,你真的剁下去啊?”
国师淡淡道:“怎么,感动?”
顾柔咬着唇不作声。
“当然……”国师一转眼,突然瞧见顾柔白皙的右手腕子上,莫名其妙多了一条红绳,上头串了三颗蜜饯糖形状的小核桃,“当然不会。”
这破玩意他最认得。唐三儿,老特么喜欢用三颗糖来作为代号,显示自己的存在感。
国师看着唐三的这根红绳子戴在他的小姑娘手上,感觉简直想杀人。他又想到自己为顾柔不管不顾地,可她倒好,唐三一出现,马上就扑过去跟他手牵手;国师心头犯堵,突然觉着自个贱透了,冷了俊容,口气疏离道:“你以为本座是什么人,非得为你要死要活不成。”
顾柔怔怔地瞅着他:“……那你对我说的那些话,也是假的。”
“哪些。”
“你倾心……”
他不耐打断:“不记得了。”
见她一时愕然,他心头不忍,不晓得为何,自己比她还难受,放缓了语气:“为了转移姓舒的注意力,找了些话说。”
哪知道,她听见这话,瞬间转悲为喜:“所以,你一边跟我说假话,转移他的注意力,一边告诉我真话;所以,你就是老妖怪,是不是?”
他一顿,看着她。她清媚的眼里闪着希冀。
“……”
她凝望着国师,深情又忐忑,甜蜜又哀伤等待着:【老妖怪,是你吗?】
虽然白天金飞燕的回答是那样,可是她有一种强烈的感觉,认定国师就是老妖怪,而非金飞燕。
就在他通过心声传话给她,制服舒明雁的那一瞬间。
【老妖怪,是你吗?】
【老妖怪,你回答我啊。】
面对她恳切的眼神,国师一时地沉默。
她切切地等待着他心中的回答。
窗外忽然响起叫声:“小姑娘,你好了没有啊,我等了很久了啊喂!”是唐三。
顾柔的心坠到谷底。
她大概是疯了……才会存在这种痴心妄想。
烛光黯淡下来,顾柔也黯然失神:“那,您好生歇息,我不打搅您了。”
她起身,国师心念微动,抓住她一只手不让她走。
顾柔回过头,哀伤地瞧着他:“大宗师,我今天见着我的心上人了,他是你的朋友。”
“你要跟唐三走?”
——本座日日伴你身侧,为你做尽一切,却也抵不过一个虚无的影子?
国师只觉愤怒,哪怕那个影子就是他自己,他也不甘心!
顾柔晓得,这一会儿,不说一句实话,国师绝容不了她脱身,只把眼睛抬起来,默默地对上他的眸子,深吸一口气道:“大宗师,我心里有你。”
国师全身一震,血液沸腾。
“可我心里也有他。”
国师身体里的血液一瞬间又冷下来。
他忽上忽下的心里,一瞬间感到了迷茫:如果自己不是老妖怪,或者老妖怪不是自己,那她真正会喜欢的是哪一个?
那自己还是她命中注定的那个人吗?
顾柔咬了咬唇:“您明白了吧,我真不是什么好人。”她挣开他的手,起身离开。
顾柔出门,下了走廊台阶,唐三迎上来:“考虑得怎样,倒底做不做我金飞燕的徒弟,我收你做关门弟子,把你教成天下第一的刺客怎么样?”
顾柔仰起头,看着唐三,心里迷惑至极:这是老妖怪?比起唐三,国师分明更像。
可是,唐三听得见她的心声,国师却听不见。
“唐三哥,我不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