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经大亮了。
外面依旧传来滴滴答答的雨声。
漫长的缠绵之后，红发凌乱地盖在了盈满了红晕的脸上，那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几乎失神一般睁着。
“陛下，张将军已经到了，正在外厅中侯驾。”
门外是柳四的声音。
沈绛动了动眼眸，松开了缠绕在手指上的漆黑的长发，微张的口中叹出了一口绵长的气息。
“你去吧。”
手臂黏着一层的汗意，缓缓滑下。
萧尹拨开他潮湿的额发，盯着他满是倦意的眼眸，又落下一个吻。
他根本不知道他在光之城经历了什么，以为只要他活着就已经足够了。
但那些痛苦的夜晚，他是不是只能依靠麻药来渡过的？
“还要再吃些镇痛的药吗？”
沈绛扭头，看着窗外那成片的雨丝依旧不大不小，绵软地让人心生烦躁。
“苦的……”
萧尹微然一笑，柔声哄道：“我让人再备点蜜饯，好不好？”
“嗯……”眉宇间的微折却依旧不散。
萧尹起身，自己将衣衫一件一件披上，向着门口走了几步，但又回头看了眼床上的人一眼。
又背过身去了，蜷了起来，缩成了一团，还把被子也蒙头盖脸地拉上了。
方才……就一直是神魂不在的状态，定是极为难受。
那向外走去的脚步忽然又停下，然后对着门外说了一声，“昨日的药再煎了送过来，再让张屠虎过来说话。”又转了回来，重新将人搂在了怀中。
“你去吧……”怀中的人又叹了口气，他在这里也没有什么用。
“哪里都不去。”萧尹轻柔地又吻了吻他的头发。
张屠虎很快过来，立在门外。
萧尹隔着门，与他说了几句，令他与曹钰先去青云峡谷视察水情地形。
又吩咐了一句，不必太过着急，可休整一日之后再出发。
张屠虎称喏之后，又道：“陛下，若治水之事，臣可举荐一人。”
萧尹问道：“何人？”
张屠虎便道：“潇州有一位孟贤昭，其实之前臣在通州掌河道营之时，因淤塞之事，便向常常向他请教，此人博学多才，颇知地理山川。”
萧尹点头道：“既如此，我便让人拟一道诏书召请他。”
张屠虎不妨萧尹竟然如此痛快，愣了一愣，道：“陛下便不问问其出身人品学问？”
萧尹轻轻拍着怀中的人，对着门外道：“张将军举荐之人，难道没有真才实学吗？”
张屠虎忙道：“孟贤昭自然是有才学。”
“那便行了，你去吧。”萧尹道。
张屠虎告退之后，不一会儿，又有人过来回事，来来去去好几拨人，窗外的雨依旧不停，如同细针与牛毛。
沈绛难耐地翻了个身，这里的雨太潮湿了，那种连绵的痛意几乎是从骨头缝里往外冒着。
汤药终于煎好送了过来，萧尹端过来之后，将他扶起来靠着，沈绛伸手要去接药碗。
萧尹轻道：“我来。”
然后将汤药搅了搅，舀起一勺轻轻地吹了吹，再送到他的嘴边。
沈绛垂下眼眸，不声不响地喝了。
一勺接一勺，温度刚刚好。
一个喂，一个喝。
对面坐着，都没有说话。
四下静谧又安宁，只有瓷勺轻轻搅动碗壁的声音。
“陛、陛下。”柳四站在门外有些犹豫。
“何事？”萧尹用帕子轻柔地擦了擦沾到了那薄唇边的药汁。
“西灵山有信到。”
西灵山？沈绛抬起眼睛，是当日那位世子夫人吧。
似想到了什么，那暗红的秀眉之间又打了个褶。
萧尹刚舀起一勺药，手微微顿了顿，而后道：“拿进来放在案上吧。”
柳四便低着头，捧着信进门，放好之后又退了出去，又把门扇关上了。
萧尹看着他咽下了最后一勺药，笑眯眯地道：“真乖。”然后在盘中取了一枚蜜饯果子，塞进了他的口中。
沈绛顺便就咬住了他的指头。
萧尹有些意外，倒是没有再动作，轻唤了一声：“小绛？”
沈绛低垂着眼眸，那莹白的牙齿一分一分地咬着他手指，直到把整个手指都吮吸在了口中。
萧尹吸了口气，“小绛……”
舌尖柔软湿滑，缠绕着微微弯曲的指节，舔舐着指腹……
接着，他整个人都半撑了起来，双臂自然而然地勾住了眼前人的颈项。
眼中还盈着水汽，轻声道：“亲我……”
他这般主动又缠绵，这简直像一枚火星溅到了干草上，瞬间就燃起了一片火。
萧尹将他搂住，吻如密雨般落下。
沈绛坐在他的腿上，在他耳边轻声道：“夫人这回估计是要给你找一位才貌双全，家世显赫，端庄娴雅的皇后娘娘了吧？”
萧尹吐出一口极长的气息。
“旁人说的你都可以不理会，夫人的话，你打算怎么办？”他轻轻啃咬着萧尹的耳垂，拉开了他的衣衫，手指沿着他的后脊线，慢慢地划了下去。
萧尹把他整个人都抱了起来，托着走到书案旁，将那封书信拆了看。
沈绛一伸手，拿过了那封信，快速地扫了一遍，又还给了他，然后依旧在用心地扒他的衣服。
“小绛。”萧尹捉住了他的手。
沈绛就住手了，眼睛却还直勾勾地盯着他，坐在书案上，抬起脚，抵着他的胸膛，把他推开了些，“你要是为难，我就走。”
“胡说什么！”
“那我去同夫人说，是我勾引你的，只要我在你就休想找别的人了，男的女的都不行，什么皇后不皇后的，让她歇了这个心思，柳婉月的那对玉镯子是我给她的，怎么？不服气，她来嫁我啊！”
柳家的人好大的本事，竟然打听到了西灵山上的人。
萧尹低下头，掩着唇，忽然便笑了。
沈绛的脚丫子还踩在他身上，使者劲地点点，“把信给我。”
萧尹一把抓住了他的脚腕，而后转头，单手拨开了桌上的一枚火折子，吹开之后，将信纸放在上面引火烧了，再笑道：“嗯，醋坛子翻了。”
“哼！”沈绛将脚移到了他的下颌，一抬他的下颌，手臂往后撑着身体，长吐一口气，挑着眉又看着他道：“就翻！”
萧尹笑不能止，一把将他搂了回来，道：“那让我尝尝，酸不酸？”
沈绛便伸臂一勾他的脖颈，翘着下巴道：“这些事情是不是一直会没完没了？”之前他装那个假女皇的时候便如此，他不认为那些大臣们会善罢甘休，毕竟一国之君，没有后嗣是天大之事。
所谓国之大者，在戎与祀。储君之重，国之根本……
此事无解。
周骧李寅等人对他和萧尹的事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若是知道萧尹因为他不再纳妃，他完全能想象到那几个旧谋臣会做什么，说什么了。
当初他们与自己合谋行事，逼萧尹另立王旗便是如此。
萧尹边轻啄他的嘴唇边道：“你不嫁给我之前，名分未定，就会没完没了。”
他之前还以为这祖宗对他还有些恼着，根本不敢提这事，生怕把他气跑了。此刻看他一脸专横又霸道的样子，圣人陛下都美得快上天了，那肯定就打蛇随赶上啊！
趁着他身上不舒服，脾气还大的时候，没心情和自己兜圈子了，万一答应了呢？
“扯淡！”沈绛捧着他的脸，边回应边道：“我嫁你有什么用？”他又不能生孩子。
“你嫁了就知道有没有用了。”
“没和你开玩笑！”
“不开玩笑，所以嫁我嘛。”
“呜呜……”
……
“师——”
忽然门扇“啪”一下就被推开了。
“小爱姑娘！你等下，让我来通传！”后面跟着一声惊呼。
小爱立刻在门口站住了，“兄……”
然后柳四满头大汗的冲了过来，不及收势，险些扑倒在地。
房内的两人的情形，简直就是……难以形容……
“啊！”
小爱赶紧捂着脸扭过了身，那耳廓后颈眼看着就通红了起来。
“陛、陛下，亲王，小、小爱姑娘……”柳四顺便就跪着了，头是完全不敢抬的。
他命苦啊，他知道这会儿绝对不能过来打搅，还把所有人都招呼远了，谁知道这小姑奶奶前一刻还在眼泪汪汪地说想要见师兄，下一刻就往里面飞奔，他一抓到她就举起一柄小刀就要抹脖子，简直就是唱作俱佳，柳四都懵了，生怕她真的出了事。
此时房内的两个人的景色是这样的，一个只穿着一件里衣，脱得已经同没有穿也没什么两样了，就挂在手臂上一点而已，另一个稍微好一些，腰带才解开，但是上面也被剥地差不多了。一个坐在书桌上，一条光裸的腿正抬起来搭在某人的肩上，两只手臂还勾着他的脖颈，另一个则站着搂着他，正上下其手。
小爱头顶都快冒烟了！
“师兄！”
沈绛立刻把衣服拉了回来，顺便把萧尹的衣服也往前胸扯了扯，萧尹快速把他抱着转身，遮挡住外面的目光。
还喝了一句，“柳四，滚下去！”
同时一挥袖，那门扇“嘭嘭”便阖上了。
柳四麻溜地起来滚了，小爱满脑子都是方才的惊魂一瞥，被雷劈了一样站着全然无法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