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诚站起身,先与萧尹行了个礼,然后问道:“敢问萧君,尊府的后门,在哪处?”

“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啊,信之。”萧尹把帖子又亮了亮。

阮明珠大半夜投帖上门,定然肯定他就在此,那前门后门估计都有人盯着。

“不知这梁王府原先有没有修什么出城的密道?”傅诚又礼貌地问道。

“没有。”萧尹好笑。

然后同朴归道:“你去回复阮银主,就说孤已经歇下了,不见客。”

朴归正要出去。

“算了,我去见他吧。”傅诚头都大了一圈。

他才出宫没多久,阮明珠就上门,今晚决计是见不到他不罢休。

傅诚边向外走去,边道:“萧君,看在朋友一场,有句话要交代一下,我大哥一向闲云野鹤,定不愿回非花门支撑门户,二哥早便同嫂子江湖逍遥去了,嫂子若不同意,他也不会回家,二妹三妹四弟都还小,只有大妹还算稳重,我明日托人给你送印章信物,你就交给我家大妹妹傅婉,让她定要好生把非花门支撑下去……”

他说得凄婉决绝,萧尹听得头大如斗。

“何至于如此?”

傅诚摇摇头出门去了,还带着一副慨然赴死的悲壮。

“唉……萧君,我家中之事就全交托与你了。”

“罢了。”

萧尹认输了,起身同朴归道:“去请阮银主前厅喝茶,就说我更衣之后便来。”

傅诚感激地同他行了个大礼,“贤弟救我。”

萧尹见到阮明珠之后,才觉得傅诚所言可能是真的。

阮银主一双眼睛赤红,满脑门要吃人的火气,头毛炸起,手里捏着暮江城银主的银扇子,几乎把那扇骨都要捏断了。

他看见萧尹进门,第一句话便是,“我来抓我家逃奴,听闻被阁下藏匿了。”

连礼都不见了。

萧尹施施地走到主位坐下,同门外招呼一声,“给阮公子上茶。”

“不用了!只要尊驾交出我家那奴才,我立刻走人。”阮明珠眼睛往厅外的回廊看去,似乎以为傅诚就藏匿在那处。

“奴才?”萧尹抬眼看他。

“哼,不是我的奴才,难道还是萧将军、哦,不对,听闻阁下升官了,恭喜了,摄政王。”阮明珠微欠身,而后又抬起头,下巴还翘得老高,“就算摄政王权倾朝野,大杀四方,也没有道理强抢旁人家奴才的道理,草民一封状子递到顺天府,恐怕也不大体面吧。”

朴归端茶上来,阮明珠一抖折扇,在那客座自坐下来,扇了两下估计觉得冷,又收了起来。

萧尹慢吞吞端起茶盏,又慢吞吞地拿到嘴边,然后缓缓地道:“明珠,为何这般大的火气?”

他这模样十分严肃,语气还深沉,虽只在那坐着,却有一副凌人的气势。

阮明珠捏着扇柄,用拇指划开又收起。

“傅诚没同你说?”再说话时,阮公子似乎已经息怒了许多。

“傅先生不提,孤自然也不好强人所难。”

问了,是傅诚死活都不肯说。

阮明珠撇嘴,“那我凭什么告诉你!这是我阮家的家事。”

萧尹放下茶盏,“送客。”

他根本不想和阮明珠多话,这小鬼被惯坏了,知道他看在阮大夫人的面子,不会对他怎么样,但不代表他有耐心也惯着他的脾气。

门口进来两名护卫准备“送客”。

阮明珠立刻站起来,“好极了,摄政王这王印都还没揣热乎,摆的架子倒是越来越大了。”

萧尹起身,道:“藏月园在城东,天黑路滑,阮公子一路可要当心。”

阮明珠冷笑,“我不回藏月园,我已经买下了王府对街的那栋酒楼,本公子就在那酒楼三楼住下了,傅诚有本事就在你府里躲一辈子!”

话是狠话,只是无端的有些委屈。

萧尹心念一动,忽然笑了起来。

“明珠,傅先生的脾性,人人都晓得极好相处,却不知道为何你们二人如此水火不容,想是世上果真有缘分二字,你们俩之间,无甚主仆缘分,既然是我向阮大夫人举荐的傅先生,那不如,还是我出面,还清非花门的欠款,赎回那张卖身文书,免得傅先生真被阮公子当奴才打死了,这朋友交不成,反倒多了仇家。”

阮明珠一张脸板着,“谁说我要打死他?”

萧尹一掀衣袍,又重新坐下,道:“依照律典,这逃奴出家,可打死不论,我见阮公子这般怒气冲天,难道不是抓他回去,当众打死,好以儆效尤吗?”

“我、我……”阮明珠被噎住了。

“傅先生的欠款十七万两银子,我勉强还可以设法凑出来,那卖身文书可是在阮大夫人那处?唉……看来还要孤亲自去一趟暮江城了啊……”

萧尹一副认真打算行程、还有些苦恼的模样,“孤原本遵女皇之命,明日要去白鹿山看望白老先生的,不过如今还是信之兄的事要紧,毕竟人命关天啊。”

他还扬声向门外道:“朴归,去叫赵君府先生起来,他的字好,让他先写一封信同大夫人道明原委,再让人连夜送去暮江城,免得我们仓促拜见,失了礼数。”

朴归在门外答应了一声。

阮明珠一张脸又青又白,还有些慌张,“不用了,摄政王的一千二百万两我都签出去了,那十七万两有什么好稀罕的!大夫人只当是被穷亲戚打了秋风,还真不指望能还上。”

萧尹摆摆手指,“欸~这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说借自然是要还的,傅先生如今是惭愧万分,不敢再见债主了,方才还将非花门的印信等物都交托与孤了,他说既然被十七公子这般厌弃,定是因为自身德行不够,说是要去学山人苦修,找个能清心养性的深山,去自审自省。”

“他又提这个!”阮明珠手一挥,就把一旁茶几上的茶盏给带落了,只听“呯——”一声,瓷片飞了满地。

傅诚是站在门外,他听见萧尹在那胡说八道,实在听不下去了,要是他再不出来,不知道被他编排出什么来。

“十七公子,萧君只是在开玩笑而已。”他从门边走出来,作了个礼。

“你倒舍得现身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傅先生是什么花魁行首,要人三催四请摆足架子才肯见人。”阮明珠见到他就忍不住讥讽。

傅诚眼皮又跳了起来,他不去理会阮明珠,先与萧尹道:“告辞了。”

然后又对阮明珠行礼道:“公子误会,小可因有一领虚衔在身,今日女皇登基,故而入宫应礼去了,并非无故逃了,这便与公子回去。”

说完,却是自己当先走了。

阮明珠愣了一愣,才跟了上去。

萧尹还坐在厅中,看着两人背影,摇头笑了笑。

*

“你站住!”

阮明珠见傅诚头也不回地一路出了大门,忍不住大喊了一声。

傅诚走到大门外,下了石阶,到了阮明珠的马车边才停下。

他侧身站住,恭身立着,待阮明珠追上前来,便伸出手去扶他上车。

阮明珠本想再骂他,骂他不辞而别,骂他躲他不见,但看他这副模样,却忽然骂不出口了。

他这奴才做的,十分的恭敬规矩,天黑守夜,奉茶侍书,衣食住行,皆打点妥当,从未懈怠。

傅诚等阮明珠进了车厢之后,自己便坐在车前横板上,同车夫道:“回藏月园吧。”

阮明珠在车内传出声音,“你给我滚进来。”

傅诚低头回道:“小可还是在外伺候。”

“外头正下雨,你又没穿蓑衣,要是淋了雨病了,还要主人家给你花钱看病吃药。”阮明珠语气硬邦邦地道。

傅诚无奈,只好打开车门,又掀起帘子进去,车内几盏明瓦灯,照得亮晃晃。

车内的锦垫上还坐着一个人,一名素衣散发楚楚可怜的美人,美人名叫江楚楚,正是红灯院的头牌花魁。

她一看到傅诚,一脸求救的神色。

傅诚也愣了愣。

“哼,免得你日日往窑子里跑,我把你这相好赎出来了,不贵,也就三千两而已,傅先生在我阮家多做几年奴才便赔出来了。”阮明珠讥笑。

江楚楚头疼的很,她用手支着额头,揉个不停。

阮明珠一大清早就带人闯进红灯院,还不等她说句话,也不等她梳洗理妆,就扔下三千两的兑票,让老鸨找出她的身契送去阮银主的别院藏月园,然后不由分说就让人一左一右地架起她上了这马车。

等她在车里听明白阮明珠骂骂咧咧的话,才知道阮银主以为她是傅门主包下的,她想解释也不知道从何说起,而且她只要一开口,就被阮明珠喝止了,还骂出一连串难听至极的言语,她只好闭嘴了,整整一天被他带着东奔西跑,连口水都没喝上。

“傅先生……”江楚楚这会儿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阮明珠见傅诚看见江楚楚,便一副欲言又止还怜爱疼惜的样子,那不高兴就直接挂在了脸上。

“回头,我另拨个外院给你们住可好啊?傅先生也不用做守夜的活计了,这才是春宵一刻值万金呐。”

傅诚看阮明珠这尖酸模样,知道他也不好说什么,只得同江楚楚赔礼道:“得罪姑娘了。”

江楚楚摆摆手,道:“罢了,这种事,妾一年里遇不见十次,七八次总也有的。”

“你们怎么又客气上了,难道现在行院里头有嫖客同□□行几个大礼才好睡觉的风俗?”阮明珠翻了个白眼。

傅诚一挥手,指尖点在阮明珠的腮□□位,阮明珠张张口,竟然哑口无言了。

阮明珠懵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他被傅诚给点了哑穴,登时就蹦了起来。

傅诚又一左一右点在他肩胛处,却是又封住了他的行脉,让他动弹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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