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走神令蓬莱首徒误以为是在担心阵法中的华霄,楚云非只听他说道:“小师妹的意志是很坚定的,她定然也不会放弃,能够像楚道友说的那样突破限制,重新醒来。”
“她会再醒来的。”楚云非回过神来,望向阵中的妹妹,想着三年后“华霄”的灰飞烟灭,自己已经在这段历史上取代了她那么多次,最后这一次也是一样。
他不知道到底是怎样的情况会让自己动用到神魂俱灭的禁术,但只要他一死,那道连接了两人生命的法术就会生效,将他剩余的生命全都传到妹妹身上。
在华衡死去的那一刻,华霄就会在这法阵中醒来,然后活下去。
他不知道自己都这样死了还能怎么拿到愧疚值,但他有预感,这一死绝对不亏。
第112章
楚云飞把独孤城留在了蓬莱内岛,独孤氏对他这个决定也没有任何异议,而他们在商量之后,最终决定把落脚地选在了秦国。
秦国近海,无人耕种的土地也多,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那些土地虽然贫瘠,多盐碱地,但对楚云非来说却不是问题。
他许诺会同独孤氏一道去秦国,给他们种子,教他们该如何种植农作物,独孤氏对他自然是十分感激。
待到独孤氏离开这一日,蓬莱岛主便遣弟子送来了法宝。
那枣核大小的精致楼船在蓬莱弟子的操控中,一入水便变成了能容纳几百人的大船,载着独孤氏全族上下一百三十七口人驶入东海,往茫茫的大海上驶去。
独孤宇站在船头,眼底一改前几日的阴郁,重新变得轻松活泛起来。
在礁石后遇到一个已经死去的人,对他来说似乎没有任何影响,他没有告诉任何人这件事,也不担心他们乘船离开之后那个人能不能跟上来。
毫无疑问,他肯定能。
他的哥哥能在那样的死亡里逃离出来,而且突破了限制,进入了另一个境界,还有什么事情是他做不到的呢?
听着大长老对族人许下对未来的美好期望,听到族人们发出一阵欢呼,青年俊美的脸上也露出了微微的笑容。
楚云非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变化,想了想,走到了他身边:“独孤族长为何一个人在这里看风景,不去与自己的族人同乐?长老们既然已经选好了定居的地方,很快独孤氏便能休养生息,再度昌盛。”
“但愿如此吧。”独孤宇心中有了决断,听到这样的话也不再觉得打击消极,只对这少年露出一个笑容,说道,“华公子不必在意我,还是跟我的族人一起去欢饮吧。你是独孤氏的恩人,他日若有机会,我一定会报答你。”
楚云非看着他的神色,对他笑了笑,说道:“有机会的。”说完从储物袋里取出了酒,对独孤宇晃了晃,“这是我自己酿的酒,尝一尝?”
“好。”独孤宇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楚云非于是又取出了两只酒杯,给他斟上了酒,两人碰杯,道了一声“请”,然后各自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酒一入喉,独孤宇便称赞了一声,说道:“好酒。”
两人站在船头,楚云非的声音在海风中漫不经心地道:“等你们把粮食种起来,我把酿酒的法子教给你们,你们也会酿出好酒的。”
独孤宇听到这话,把玩着手里的酒杯不由得想,究竟是华衡的性情如此,还是修道之人都是这样,把任何事情都看得淡,救人也罢,传授这些技能也罢,只修个顺心意。
他不知道自己在楚云非心中是重要的历史参与者,大佬所做的任何事情都是有目的的。
独孤宇在自己的思绪里沉浸了片刻,才开口说道:“华公子身为修真者,对这天下局势如此清楚,对我族也是鼎力相助,不知是所有修真者都如此,还是只有华公子有这般胸怀?”
楚云非没有立刻回答,这样绕着圈子问问题真的很没意思,都是千年的狐狸,玩什么聊斋?
还是小金龙好,想问什么事情就直接问了。
他在心里算了算时间,等独孤氏在秦国安顿好,也该到六宫册封大典了。
这种场合他可不能缺席,不然萧律的后宫里就直接少了个华妃,自己得在册封之前赶回去。
见独孤宇还在等着他的答案,楚云非想了想,说道:“别人修仙是出世,而我入世,修法不同,殊途同归。这世间许多人,我遇上了,能帮便帮,所以我帮你们,也帮其他人。”
独孤宇问:“那华公子对新皇成就霸业,可有过襄助?”
楚云非看着他,在海风中微微一笑,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说道:“萧律是个不错的朋友,也是个不错的君主。”
独孤宇从这句话里猜不透他跟萧律之间的关系是泛泛之交,还是联系紧密,只从华衡的态度中推断,说道:“华公子对新皇的评价很高。”
这一次,楚云非沉吟了片刻才开口道:“我对他的看法,跟对你兄长的看法是一样的。”
独孤宇握着酒杯的手指收紧了,不知面前的人说这话有几层意思。
兄长没有死这件事,他说过,这世间只有自己一人知悉,华衡应当是不知道的。
想到这里,他慢慢地松开了手指,低声道:“是墨宗少主跟你说了我兄长的事?”
楚云非点了点头,他确实是因为听了娃娃脸说起当日的情景,听了独孤离的牺牲,所以才这样说的。
这其中有一部分是他的真心话。
这些世界明明都是假的世界,却因为有了这样的人,所以才有很多执行者会迷失在其中。
这没什么可说的,楚云非于是把话题转到了独孤辰身上,说道:“师父他在蓬莱,我会时常回来看他,也会想办法怎么治愈他的失魂之症。”
独孤宇点头,楚云非已经说过当初独孤辰在华府中传授他们武技,跟他有这么一层师徒之谊,闻言只是说道:“他是我们独孤氏的族人,我们却不知他从何处来,也帮不了他。”
可偏偏却是他能修行,独孤氏其他人都不能。
独孤宇想着,不甘地握紧了手中的酒杯。
楚云非的目光在他收紧的手指上掠过,忽然开口道:“独孤族长,你是独孤氏第一高手,寒蛟血脉究竟能有多大的力量,我想试试。”
“华公子想试一试?”楚云非的这个要求让独孤宇感到意外,他将酒杯放在了船栏上,微笑着问道,“你想怎么试?”
楚云非也将酒杯放在一旁:“你全力一击,我来接。”
他就是要弄明白他们独孤氏到底有几斤几两,独孤宇的全力一击,足以代表独孤氏的最强战力。
“好。”独孤宇点头,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只不过你要求我全力一击,我也要求你动用灵力,以免受伤。”
说话间,青年的瞳孔已经由黑色变成了银色竖瞳,体内的寒蛟之力已然充斥了他的身躯。
楚云非指尖灵力流淌,对独孤宇说了一声:“请。”
独孤宇便后退一步,然后左脚踏上前,口中发出龙吟之声,一拳携着风雷向面前的人砸去!
狂风瞬间卷起,令这船上众人的衣袍都被吹动,下方的海浪更是随着这一拳而向上涌起,狠狠拍在船舷上。
楚云非眼眸被亮起的光芒映成蓝色,指尖的灵力瞬间在空气中构成剑符,与独孤宇的右拳一触便变成了蓝色护盾,将这一拳接了下来。
“发生了什么事?”
“族长怎么跟华公子打起来了?!”
船上众人都被这里的动静给惊动,只听到轰然一声,蓝色光芒破碎,楚云非被打得退了几步。他的指尖再次飞出几枚剑符,化作了三道叠在一起的光盾,将这一拳的力道彻底消弭。
风暴停息,两人相对而立,放在栏杆上的两只酒杯发出轻微的声音,在和缓下来的海风中碎成了齑粉。
这一击中所蕴含的力量,跟神农桃花林中的伏地魔蟒白夙相当,论个体战力算得上是当世无双,上了战场就是最令人畏惧的存在。
但是,楚云非收回了右手,自己还是杀得死他。
三位长老围上前来,只是还没等他们开口,楚云非便转向了他们,说道:“没事,几位长老,我只是想跟独孤族长切磋切磋。”
“只是单纯切磋,并非与华公子起了冲突。”独孤宇也解释了一声,“三位长老放心。”
“只是切磋?”大长老又再确认了一次,看到两人身上都没有受伤的痕迹,确实是把握好了分寸才放心下来,“没事就好。”
楚云非看向独孤宇,对这寒蛟血脉有了足够清楚的认知。
除非他们能修行,或者像独孤宇这样战力强的个体,能有一整支军队,否则别想以少胜多,更别想在三年之后一举攻入皇都,取代萧律。
蓬莱的宝船在海上航行了不到半天,就抵达了秦国。独孤氏在秦国顺利安顿,楚云非履行承诺,把储物袋里适合的作物种子都给了他们,并教会他们如何种植,在秦国停留了几天之后,就动身回了皇都。
差不多十日过去,真龙天子与诸多祥瑞留下的冲击还未散去,酒楼茶馆中依旧对当日登基的盛况津津乐道。只是皇城中的百花盛开一日之后,便纷纷谢去,又变回了秋日的萧瑟景象,想赶来赏花的人都扑了个空。
萧律正在书房定着六宫册封大典的名册,朱笔在来到华霄的名字边上时,动作一顿。华衡已经走了快十天,仍旧没有回来,他放下了笔,低头揉了揉眉心,感到缺少了他的宫中跟之前完全不一样。
明明当初在打仗的时候,自己在外,他在黎王封地,也没有这样感到周围都这样冷寂。
萧律正琢磨着这个问题,就感到身旁悄无声息地站了个人,这样旁若无人地进了他的书房,还在旁边探头地看他的名册,一张嘴就发出了他所熟悉的少年声音:“啧啧,你这封号起得也太不走心了。”
萧律霍地抬头看他,见自己刚刚还在想着的人不知什么时候跑了回来,而且还又换上了女装,演起了他妹妹。
大佬看着帝王脸上的表情,脑内简直都要开始应景地播放bgm——
你说过两天来看我,一等就是一年多……
他不由得挑了挑眉,想起自己留下的纸条,难道纸条上面写的不是“归期不定”?再说他也就走了十天不到,为什么萧律看自己的样子像是他走了十年?
他说道:“主公你——”
话音还没落下,就感到那修长有力的手指握住了他的手臂,然后用力一拉,把他拉了下去。
大佬:“???”
萧律眸光转沉,看着跌坐在自己怀中的人,觉得华衡回来的时刻实在是太巧,让自己刚陷入这片迷雾,还没来得及迟疑,就猝不及防地看清了答案。
人要学着跟自己的欲望和解。
萧律低头,亲了下去。
第113章
少年的唇瓣柔软,还带着脂粉香气。
他要扮起自己的妹妹来,真是不留余力。
萧律因为尝到这样的脂粉气息,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只是他原本想要浅尝辄止,然而在两人的唇即将分开的瞬间,却想起了在高粱地里的那一场阴差阳错。
他像爱抚幼猫一样在少年颈后轻揉的指尖一顿,想起那次也是像现在一样,怀中人的情绪也是完全为自己掌控。
少年所有的反应都生涩得像是一张白纸,任他涂抹,任他予取予夺。
两个人都明白那次只是一个意外,萧律也一直没有再想起那段记忆,此刻想起,却像是在他心头的野草上落下了一点星火,迅速成了燎原之势。
在来得及思考之前,他已经伸手抚上做女装打扮的少年发间,将上面的发钗抽离,让那一头如水青丝瞬间披散了下来。
楚云非刚回来,还没来得及问萧律意不意外,惊不惊喜,就被他这样给意外惊喜了一把。
在感到他像是要结束这个不知是玩笑还是认错人的亲吻,好从他怀里坐起来时,结果又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被按到了桌案上。
砰砰砰——!
几声重物落地的声音,书桌上的东西全被萧律伸手一挥,挥到了地上。
无论是笔也好,书册也好,砚台也好,奏折也好,叮叮当当掉了一地。明黄色的外壳被墨汁晕染,君王却没有去管,大有刚登基十天就要做个昏君的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