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笑容让楚燔轻松,居然有了开玩笑的心思:“俗话说艺不压身,我学会一招,哪天开公司开腻了,也整个外卖做做。”
“噗,脑补燔总外卖小哥扮相,一定很惊艳。”
楚燔放下筷子,笑容隐没了,看着她道:“我还真做过快递员,在我刚刚高中毕业的时候。你信不信?”
这是要痛陈革命家史的节奏?仲夏本就对楚燔从前的经历很好奇,激动地点头道:“信信!坐等燔哥讲那过去的事情!”
说着还把椅子朝前搬了搬。
楚燔就说起他做快递员的短暂一年。
“天不亮就起来,去公司报道。领了活儿,必须在规定时间内送完。公司基本不问天气好不好、交通是否阻塞这些客观因素,每件快递不能有投诉,客户打一个投诉电话,这天的底薪都没了,要上‘素质课’,也就是被主管训话。两个以上投诉电话,直接罚钱。干快递第一个月,我一分没进账还赔了几百。”
“我去,这不能叫管理严格了,简直……”
真是难以想象。像她自己,除了进货和跑些必要的手续,基本每天坐在店里,风不打头雨不打脸的。快递员很辛苦,即便送晚了也不见得是故意的,都是吃辛苦饭的人,她从来没和他们吵过。
她的生意小,把李其王钊看得亲弟弟一样,年底只要有盈余都会给他们分红。自己人嘛,不对他们好对谁好,对员工们好一些他们会更卖力的。快递公司如果都这样对待自己的员工的话……
“分明是压榨嘛!”有点生气,也有点心疼。
楚燔心里一暖,淡淡道:“是,作为资本方很多都这样,因为富余劳动力太多,你不干有的是抢着干的。我那时学历低,着急站稳脚跟,吃点亏就当交学费了。”
“燔哥你哪个中学的。”
“六十八中。”
“啊!我也是六十八中的。”
这我当然知道了,楚燔看着女孩闪亮的黑眸想,我第一眼看到你,就是在那里的操场……
仲夏结结巴巴道:“哇我竟然和你,不不,是你竟然和我……哎呀反正就是这个意思……我俩、我俩居然是校友,哈哈真巧,哥你在哪个班?”
“痞子班。”楚燔望着她,唇角勾啊勾的,看在仲夏眼里,泛着丝丝邪气,“我是班长。”
“……”
“大佬,请收下我的膝盖!”仲夏把双手的食指中指并拢、弯曲,叩在餐桌上,一连敲了好几下,“我也是五班出来的!哎呀,真是,真是……”
“真是巧。”楚燔接过去道,“你是哪届的,班长都有谁?”
仲夏有细微的失落,大佬镇静如斯,哪有她惊喜。
还是马上回答了:“郭杰、段萍,老班和班副,人超好的!”
“……还行吧。”对方略一思索,点头,中肯表示赞同。
这话信息量就大了,仲夏问:“你也认识他们?”
对面的大佬微微一笑低头喝汤。
她转着眼珠,疑惑道:“不要告诉我,他们也是你麾下小弟小妹?……咦?我就说‘燔哥’这俩字儿念着挺熟,哥你以前难道叫……”
“陆、燔。”他抽了张纸巾,斯斯文文擦嘴。
“……”
激动!呼吸紧促!心跳加速!
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惊喜”这种词根本无法表达此刻的心情……啊啊啊一堆词儿涌到嗓子口就是倒不出来。
陆陆陆燔!六十八中的传奇人物,长她一届的师兄,痞子班上一任班长,郭杰段萍提起来就双眼放光的偶像!
痞子班的孩子个个能打,但一开始是窝里斗,心不齐。老师正讲着课,班级某角开始地动山摇,几个男生骂骂咧咧:“有种出去单挑。”“去啊谁怕谁。”呼啦一下就涌出去了,这个调调是常态。
后来,原先的班长转学走了,班主任让陆燔当班长,他半个月就收服了所有刺儿头。
“陆老大他爹是教跆拳道的师傅!老大得了真传,可厉害了。”段萍是这样说的。
而用郭杰的话说,燔哥“特明白”,知道什么时候动手脚、什么时候用脑子。
“想打可以,一不许恃强凌弱,二不许为难师长,三不许干扰正常用功的学生。谁想打破这三条就和他单挑,胜了他他绝对不拦着,当然,没有人打赢过他。”郭杰是这样说的。
陆燔在的三年,是痞子班名气最响最正的三年。
身为班长陆燔很护着班里,有外班或者外校的过来欺负人,那绝对要他们吃不了兜着走。替自己人出头不算少见,少见的是他能摆平方方面面的纠葛、不留后患,一般人真的很难做到。
他还有件壮举,狠狠教训过跟踪骚扰女老师的社会流氓。这种渣滓很让人头疼,警察不好立案,真好奇他是怎么办到的。
女老师教高三英语,带仲夏那年刚结婚,每天都开开心心的,走路哼着歌儿,一副幸福小女人的样子。是燔哥的功劳吧……
除此之外,陆燔还是校男篮队的大前锋、队长,他很会指挥队员,据说只要陆燔上场,想让对方进几球对方就只能进那几个球,一球都不带多的。
仲夏曾经在校陈列室见到过上届男篮队合影,陆燔在正中央,一群人在他脑袋四周做比心的手势。
她见到楚燔,怎么就没想起来那张照片,真笨,啥眼神儿!
楚燔满意地看着白t恤女孩的脸。
震惊,崇敬,欢喜……羞涩。是吧,一定有的,她的脸蛋儿红了,比刚才做完饭的时候还红。两片粉嫩粉嫩的唇微微张着,洁白贝齿隐约可见,姚敏来了她就甩掉那副大眼镜了,黑眸亮晶晶忽闪忽闪的,小模样儿可爱死了。
忽然就想起,当年在学校,一帮围着他转的小弟,狗腿兮兮的,把当时流行的两句话安他头上:“不要迷恋哥。哥只是个传说。”
他比同学们都大,高中就十八.九了,正是阳刚俊挺、体魄颜值绝佳的年纪,暗恋他的女生一群一群的。六十八中的孩子入学偏晚,女孩们热情奔放,根本不传纸条写情书什么的,往往是红着脸走到他跟前,直抒胸臆:“燔哥,晚上我寝室的都不在。”
痞子班全校有名的一是打架,二是多班对儿。都来自千疮百孔一言难尽的家庭,缺乏长辈关爱,一颗颗萌动而疼痛的少年心,渴盼在同龄异性那里寻找温暖,老师根本管不了。晚自习缩在角落里唧唧哝哝,大家熟视无睹,下晚自习了,这些小鸳鸯会朝更隐秘的地方钻,做.爱做的事儿,学校对面超市里品种齐全,该用什么他们门儿清。
所以如果他跟那女生点个头,是绝对没有后顾之忧的,这些女孩子比男生还早熟还齐全。可是,如此火辣暗示,他岿然不动,眼皮子也不抬一下。因为说什么都不妥当。
身边的小跟班看了就明白了,毫无厚道之心,拍桌狂笑一阵。女孩子也不生气,泼辣辣地和他们打嘴仗。
大家都知道他不馋这个,还夸他有定力。他对哪个女生都这样,所以她们即便没被接受,也不怎么伤心。
只是那两句话在学校里更流行了。
现在,面对仲夏,楚燔忽然有点不确定了。
让这样可爱的女孩迷恋一下,滋味应该挺好的,楚燔憧憬地想。
第27章 提点
对于楚燔来说,这是一次相当成功的叙旧。仲夏和他说话, 讨好还是讨好的, 却再也没了那股子战战兢兢,她看着他的小眼神儿里头多了些仰慕, 少了些畏惧。
可喜可贺!
饭后,楚燔带仲夏去后院散步。
楚燔居住的小区叫做“碧波苑”,全是带前后院的独栋别墅,地段景观都好, 但入住的业主并不多。
后院有段林荫短道, 载了槐树、柳树和银杏, 粗壮茂盛, 绿荫如盖, 走在树下,顿感清凉惬意。
银杏已经结果子了, 还未成熟,青里泛白,沉甸甸地垂向路边。
“这树很多年了,是别地儿移栽过来的吧?”仲夏问。
“对。你喜欢?”他看着她伸手攀低一枝, 并不摘果实,摸了几下, 一松手,枝叶弹了回去。
“那可真不容易呢……喜欢,小时候我家周围很多这样的树,不像江海, 满大街都是梧桐,它那个毛球会掉刺儿,飞到眼睛里特难受。”
仲夏说了这句就抿住了唇。他们正走到一棵柳树下,她凝视那一缕缕柳丝,略有些恍惚,唇角边的小梨涡乍隐乍现。
楚燔明白仲夏的心思。他在京城长大,喜欢那儿的一草一木。所以有能力了就把熟悉的东西搬到家跟前儿,很亲切很乡土,就好像回到了小时候。仲夏也一样。
可是仲夏和他不一样的地方是,京城又是她的伤心地。越怀念,就越伤感吧。
他走到一株柳树下,挑了根嫩些的柳枝,掰断一截,在手里揉了几下,把那截柳树皮完整地搓下来,就是个小小的绿管子。
“还行,没长老,不然真就弄不下来了。”
他把小绿管的一头含在嘴里,试了几下,有呜哩呜噜的声音吹了出来,不怎么清脆,像只委屈的布谷鸟。
仲夏诧异地笑了:“嗬,燔哥,你童心未泯啊。”
楚燔叼着绿管儿,颇有点淘气熊孩子的感觉:“哥是不是很会玩。”
哥哥这可是为了逗你乐一乐。
“你能吹出调儿么?”
楚燔看她一眼,把绿哨往唇内放了放,指尖轻轻扶着,竟真吹了段曲子,是《丢手绢》。
仲夏笑得弯下腰去:“你小时候还跟女孩子玩儿这个啊。”
难以想象小楚燔和一群小女孩团团坐在草地上,每人双手背在后头,一边唱《丢手绢》一边兴奋期待地等人把手绢放自己后头的样子。
“当然喽,那时候小,胡同里净是孩子了,蹿来蹿去撒野,没人管。大家很容易就玩到一块儿了,不分性别。”
仲夏笑个不停。楚燔见她高兴,想起件事来,说道:“跟我来,给你看个好玩的。”
他带她沿着树荫走到尽头,向右转弯,预料之中地听见了她的惊呼。
“卡雷拉赛车!你装了这么大个儿的!”
后院东北角堆了座微缩景观,约二三十平米大小,有繁华的城市、蜿蜒的河流、崇山峻岭与葳蕤密林,一条条印着标志线的黑色赛道穿过城市、跨越河流与密林,环山上下,赛道沿线遍布信号灯。
楚燔走到山脚,从山洞里取出一蓝一红两辆赛车,按下电闸,景观活了起来,信号灯闪闪发光。
仲夏看得眼馋。在童年时代,遥控玩具是不能碰的,尽管她每次路过它们的柜台都舍不得走。牧国平会不耐烦地说:“玩这个干什么,又贵,又容易坏。你已经很没有女孩儿样了,再胡闹就嫁不出去了!”
那时牧国平已经很有钱了,遥控汽车也有便宜的,但他就是不肯在妻女身上多花一分他认为没有必要花的钱,总会有各种各样的说辞,把满脸期待的孩子堵回去。
“这是我的减压神器。想玩吗?”楚燔问仲夏。
“想!可是我没玩过。”
卡雷拉塞车是最近几年流行起来的,非常受孩子们欢迎,在电子城一楼的童趣天地就有,她每次经过都会多看几眼。一辆赛车几百到上千,此外在商家的赛道上玩还要按次付费,算下来每分钟一两块的样子。
很贵,但真的很吸引人。像楚燔这样自己组装景观与赛道的,该是任性的发烧级车迷了。
“简单,我教你。”楚燔拿着遥控器指点她。
“按下按钮就是前进。这样是左转、右转,这是加速和变档,并线要这样操作……”
仲夏用心看着记着,手有点儿发抖。
“记住了吗?先试试。”楚燔指着蓝色赛车,把遥控器递给她,“这是我平时玩的,比红的好用一些。”
仲夏小心翼翼地操作,看那小蓝车慢慢穿过一个个红绿灯,上了高架,才迟疑地说:“我觉得差不多了吧。”
“那咱们一起玩。”
楚燔又拿了个遥控器,指挥红色赛车从起跑线出发,渐渐追上仲夏的车。两辆赛车并肩而行,下了高架,进入国道,行至山脚,上了盘山公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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