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呢？再怎么说程哥儿也是你们大儿子，总不能光看着不出钱吧？”
云氏正看着那银子发愣，一听马氏的话就跳起脚来。
把脚下的凳子一踢，本就是个混不聆的，干脆也不跟马氏废话，“娘啊！您还不知道吗？这虽说是将老二给分出去了，可孩子爹赚的钱可都一直都是交到您手上，我这手里半个子儿都没有，再说，您手上不还捏着我娟姐儿借来的银子吗？”
云氏的声音都像是从喉咙里发出来的，即便再小的声音，周边的人也听的清楚。
“我打死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当初要不是老娘替你把银子要过来，恐怕这银子早就姓云了，哪里还轮到给我大孙子用。”被云氏像是被人掐住脖子的鸡，哪里还敢反驳，当初可不就是为了给她兄弟筹聘礼吗？
苏大程被说的一头雾水，看着苏娟儿闷头哭，便知道他娘定然又做了蠢事，可家里的事向来不用他上心。
见闭口如河蚌一样的苏大程，苏娟儿心里冷哼，她这个大哥生性凉薄，整个家里还都当他是香饽饽，苦日子还在后头，她现在就想尽快摆脱这个家的掌控，逃离这个狼窝。
“我不管，你们大房就是去偷去抢去借，最少也拿十两银子出来，上次你不是能耐吗？知道给你兄弟借银子，那这次就去你娘家给你儿子借银子。”从马氏手里抠银子那就是老虎嘴里拔牙，上次的事一直耿耿于怀，这次正好借这个机会讨回来。
真当她是个傻子？这老大家的私底下回过两次娘家，哪次能是空手回去的？拿私房钱贴补娘家，那也要看她答不答应。
马氏吊角眼倒竖，一个冷冽的眼神扫过去，若是以前云氏早就闭嘴了，可这次她没有退缩。
“娘，您干脆把我们全家拉去卖了得了！”
马氏看着云氏这样，气的直喘粗气，颤抖着手，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
苏老爷子看了半天，猛砸吧了一口烟，抬起头看像苏大贵。
“老大，你也说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爹，我们房里确实没钱，您也知道，我们的银子都上交给娘，一年到头庄稼地里都是我管着，根本腾不出空闲去外面上工。”
老爷子叹息一声，也知道老大说的是实话，尤其是老二一家分出去之后，地里活更是没人帮衬。
“阿爷，咱们家没银子，不是有二叔跟三叔吗？这三叔也半年多没回来了吧？”苏大程适当的提醒，正打算叫嚣的马氏瞬间一双眼睛都瞪成了铜铃。
猛拍了一下大腿，一蹦三丈高。
马氏那大嗓门，刚才肚子里憋了一肚子火，这会儿正好开骂。
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前，马氏骂人开始就摁着二房数落，再接着是一年到头不见人的老三，最后才是老大，至于苏大程，那是宝贝疙瘩从来不在被骂的范围内。
“老二那个瘪犊子玩意儿，手里有了臭钱就在村里摆阔绰，学苏筱暖那个贱骨头建新房子，现在过去指不定又说手里没银子……
这老三也是个不孝的玩意儿，都在外面这么多年了，一个铜板也没寄回家里，现在倒好，连个人影都看不到，老娘就当这个儿子死了……
老大呀！咱们家可全都指望你了，你说说你空有把子力气，娶了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老娘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云氏听见老虔婆又在骂她，这会儿也不敢吭声，反正被骂也不是一回两回了，身上掉不下肉来。
苏老爷子听见马氏的咒骂，砸吧汗烟的力气加重了几分，那声音好像跟那烟杆子有仇似的。
房间里只剩马氏的骂声，老爷子听的脑门一突突的难受，“别说了！骂能变出银子来？”
老爷子突然发怒，吓呆了房间里的人，更吓呆了苏大程。
苏老爷子眼看五十多岁的人了，在昏暗的房中更显苍老，黑红的脸此时近乎扭曲，眼中满是阴仄……
周围的人都吓的不轻，坐立不安却半点都不敢出声。
苏大程更是大气都不敢喘，他一向都事不关己的钻进房间里念书，今日还是第一次直观的面对老爷子的怒火，吓的更是装鹌鹑缩起来不出声。
苏沫转头，眼神落在正往马氏身后躲的苏大程身上，眼底充满鄙夷。
眼看人都快十七了，他都可以称为男人了，可他整天除了吟诗作对，读书就是出门会友，连半点身为男人的担当都没有，只一味的躲在整个苏家人身上喝血吃肉，在她看来，就是游手好闲的苏小雨也比他强十倍。
单单童生他考了两次都没过，在她看来，苏大程根本就不是读书的这块料。
可这个道理苏家人不懂，或许有人懂，只不过是想蒙蔽自己。比如……她爹。
或许不甘心这么多年花费这么多心白费，或许不想让村里人看不起，或许这是他的一个精神支柱，或许……
看着眼前自欺欺人的一家人，苏沫冷眼旁观。
“程哥儿，你来说说，若是没有这份试题，你能有多少把握……”
苏大程突然被点到，支吾半天也没说不一句话来，站在位置上全身像是僵硬了一般，“我……我……”
我了半天也没能蹦出一个字来，脸色涨红，终于憋出了一句，“我觉得这是光宗耀祖难得的机会……”
光宗耀祖？可真是极大的一顶帽子，这下将苏家的人全都扣了进去。
“还有，等我今天考上童生，明年春天就可以参加春围，只要成了秀才，就可以每月拿米粮银子，可以减轻家里的负担，我也想孝敬阿爷阿奶……”
一直以来苏老爷子不就拿这个说词来鼓励苏家人吗？苏大程倒是学了十成十，甚至还画了一个更大的饼。
现在连童生都不是，还想着秀才了！还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这童生可以说是桥梁，那秀才就是过独木桥，好些人一辈子都停留在童生，依着苏大程这资质……
苏沫还真不看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