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内心得到了某种前所未有的餍足,唇角微微不住勾了勾, 伸手摸女孩圆圆的脑壳。
他一摸,迟枝就抬起头来。
昏暗的路灯,映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陆封迟倒不是喜欢看她哭, 但如果她是只因为他而哭的时候,他就会很喜欢。以至于原本内心极大的痛苦都在那个瞬间被暂时消弭。
虽然,只是暂时的。
陆封迟对自我的认知早就无比清晰。
他知道,在此后漫长的无数的年岁里, 自己都可能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想起。对于某些在意的人或事, 对于背叛, 对于自尊的践踏, 他总是会记得很久,且无比深刻。
斤斤计较, 睚眦必报。
可在各种恨意的交锋中, 只有迟枝是个例外。
不单有恨意, 同时又掺杂着某些复杂的情感。他不想探寻那种感情到底是什么,没有意义, 他自己心里知道就足以。
然而强烈报复心就是他与生俱来的天赋,无法违背的本能。
所以他步步为营,处心积虑。
他对她的报复和惩罚, 就是要一辈子把她绑在身边,永远都无法逃离。企图达到两种截然相反,背道而驰的情感,在心底的某种近乎于偏执的平衡。
就像此刻。
他看着她的眼睛,就会想起几年前突如其来的某一次失去。想起她那时杳无音讯的十年,只抛下他一个人在原地苦苦挣扎。想起他再一次被隐瞒欺骗,再一次被践踏着体面与尊严。
他连最基本的风度都不想保持,只能压抑着自己,确保不做出更可怕的事情来。
她不知道他有多恨她。
可是每当她向他跑来的时候,看到她像一只无害的小绵羊一样缩在自己怀里的时候,所有的恨意又都化为了某种无奈的妥协。
她总是这样。
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记得。却又不是故意。
陆封迟只能恨,可是那种恨意却像打在棉花上。
无法在她身上做出绝对清晰理智的判断,是因喜欢而产生的副作用。
陆封迟并不是时刻清醒的。
他只是在努力的维持清醒,将自己在商场上的谋划布局,以退为进,看着她日渐靠近过来,一步步陷入这座牢笼。
他既要得到自己所爱的人,又要她和他一起痛苦,共同沉沦。
他从来都不是君子。
但他爱她,即使这一点,有时候连他自己都不想面对,却又像烙印一样刻在脑海里,一遍遍温习。
其实他根本不需要什么狗屁爱情。
他只需要她。
——
迟枝哭了半天,哭得脑子都昏沉沉的,有些痛。
当感觉到有一双手轻和的放在自己头顶时,条件反射似的从男人怀里抬起头来。恰好,对上了对方那双漆黑的眸子。
她看到他在笑,薄唇微微勾起,样子有些不怀好意。
迟枝吸了吸鼻子,眼眶里仍然有微微的余酸。嘴巴动了动,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
“你笑什么?”
她问他,语气里有几分委屈。
却不想自己话音刚落,便只看见对面那张英俊无匹的脸忽而凑近过来。还没有等她反应过来时,便只感觉唇上微微的润了一下。
摩挲着,痒痒软软的触感,从敏感的唇瓣传递到全身。
背后似有电流划过。
迟枝本能般的闭上眼睛,整个身体都僵了僵,耳端泛红。
鼻尖萦绕着男人身上清冽的味道,还有淡淡温热热的鼻息混杂着荷尔蒙的悸动。
他只是轻轻的吻她,仿佛在对待易碎的珍宝般那样温柔。
浅尝辄止的。
一点都不像他的风格,却还是将她拉陷了进去。
迟枝脑子昏沉沉的,不觉间闪过认为自己也应该主动一点的念头。以至于鬼使神差地踮了踮脚,将身体和那人离得更近了些,微微张开嘴。
却不想,这个动作却成了某种导火.索。
她刚凑过去,陆封迟却忽然变得不那么温柔起来,一下子把她拉入怀里,使她被迫离他更近了些。
女孩的眼睛不自觉睁大,瞳孔微颤。
与此同时。
她能感觉到腰间放了一双手,不由分说将她搂过去,心尖随即被提起,整个人都有些不安。
他有些过分地桎梏着,掐着她的腰,像是要把她捏断。力.道很重,甚至让她觉得有些痛。
可是又总是能恰好避开伤口。
她的身体被整个儿搂过去,一时间找不到着力点,只能条件反射似的勾住对方的脖子,像个摆件一样紧贴着挂在那人身上,完全被拿捏。
而后好久,才渐渐分开。
迟枝脑子里面被亲的七荤八素的,全都冒着白色黄色金色粉色的星星,一时间不知道东南西北,也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
分开后良久,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只是在微微呼吸。
但陆封迟却仍然离得她极近,那张脸就紧贴在她对面,鼻尖相对。
仿佛下一秒,再往前多几厘米,便又能重新吻上来。
陆封迟的手此时仍然放在她腰间。迟枝心脏狂跳,忍不住羞赧的在男人紧密的注视下低下头去,耳朵像是暂时失去了功能,根本听不到周边各种车和行人路过的嘈杂声响。
“吃饭了么?”
过了许久,她才听到陆封迟问她。声线低低的,却很温柔。
迟枝脸颊红了红。
她永远无法抵抗温柔又绅士的男人。
尤其是,拥有一副白净而英俊的皮囊,斯斯文文的,极为优秀的,看起来只关心她只对她好的绅士。
迟枝没回答,只是点了点头。
她觉得身体莫名有些热,以至于不安的动了动,稍微往后半步,离开了男人一些。
两个人之间好像又变得突然没有话说。
之前是因为关系很尴尬,事情也还没有说清楚,解决透彻,所以总是沉默;但现在是说清了,和好了,却因为突如其来的关系缓和而有些尴尬。
即使,尴尬的只有迟枝一人。
她刚刚完全是受了情绪的趋势,再加上陆封迟要走,一逼她,就有些话不过脑子,直接就按照心底里最当下的想法脱口而出。
现在稍微回想回想,觉得特别不好意思。
迟枝从来都不是直来直去的人。
甚至于,主动表达爱意这一点在她的价值观里会显得有一些唐突和直接,让人无所适从。但陆封迟却偏偏仿佛是她的反面。
他不仅直接,喜欢单刀直入,什么让人不好意思的话都能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说出口,一点都不觉得羞耻。
而且还总是逼问她。
让迟枝也被迫变得和他一样直接,直接说出心里所想的答案。只是,等到刚刚那种被情绪和套路所带动的不理智因素慢慢退潮,她才开始慢慢觉察出问题。
然而,等迟枝刚刚微怔了一会儿。
就那么一小会儿,以至于她还没有想出一个所以然,思绪就被耳旁男人的声音所打断。
“不请我去家里坐坐么?”
陆封迟忽然问她,声音沉沉的。
迟枝反应过来。看着男人无害的表情,脸蛋羞红了一半,傻傻地点了点头。
——
迟枝带着陆封迟回到楼上,那个她自己租的房子。
地方虽然不大,甚至对于陆封迟来说显得有些寒酸。但屋子里被女孩子收拾得挺干净,也没有不好的味道,反而到处都是香香的。
像是她身上的香味,软软的。不是香料或是香水的味道,而是很天然的一种感觉。像干净而纯白的棉花,在阳光下晒过,又贴近在脸庞。
陆封迟跟着迟枝走进来。
门框对于一米八几的男人来说,稍稍显得有些矮。迟枝又开始变得很拘谨。
她走到卧室,陆封迟也跟着走到卧室。
迟枝正想着要怎么招待对方,或者是,两个人在一起做些什么事情。就一不小心看到自己放在桌子上的几个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的bjd娃娃。
虽然早就成年,但迟枝还是喜欢买这种东西。还经常性的拿在手里玩。有时候想不出来故事走向了,就拿出来玩一玩,顺便发呆想剧情。
可此刻的她却觉得特别尴尬。
她怕陆封迟看到之后觉得她脑子有问题,觉得她幼稚。
迟枝赶紧走上前几步,赶在陆封迟走过来之前把娃娃拿到手上,然后随手打开上面柜子的门,统统放进去。
最后又砰的一下关上,装作若无其事的转过来。
“藏什么?”
男人站在不远处没有动,正好就在她卧室的床边,只有眼睛一瞬不瞬地注视过来。
眼眸微眯。
黑色意式的手工定制西服将男人身上的压迫感衬托得更强,再加上那张天生便显得矜贵的脸,更有种莫名的侵略感。
迟枝倚在桌角,有些做贼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