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宜连续地三个晚上失眠了。
从柳成元那里回来以后,她脑海里全都是柳成元那句:“周宜,别养汉子!”
不养就不养呗,可他偏偏又加了一句:“如果你想要,我可以满足你的!”
满足,满足个屁啊?
她看起来那么饥渴吗?
翻来覆去都睡不着,竭尽所能地不去想,然而脑海中,依旧会时不时闪现那些话。
周宜觉得自己魔怔了,这种感觉越是抗拒,便越是浓烈。
于是她没有跟柳成元一起回京,而是在约定好的前三天就上路了。
她走的时候,七夕刚过,鬼节将至。
沿途都歇在驿站,她无心着急赶路,只是想避开柳成元同行。
奈何她越是想避开,却越是避不开。
行至河间府时,柳成元追了上来。
接连赶十几天的路,又不知道她会歇在那里,走那条道?
柳成元几乎将沿途的柳氏商行都派遣了,这才得了她的消息。
他甚至于还派人去了她的封地,就怕她闷不吭声就带着旭安回封地去了。
还好,总算是找到了。
幸好,她知道分寸,选择回京。
柳成元松了一口气,累瘫的他住在距离驿站不远的柳家客栈里。
好一番洗漱后,吩咐人盯着周宜的行踪,他则倒头就睡。
紧绷的感觉不再,松缓下来的柳成元舒舒服服地睡了一个踏实觉。
夜幕降临时,他神清气爽地起床了,双手撑在客栈的二楼围栏上,视线远眺,望着守备森严的驿站。
“曹阳!”柳成元唤道,他不想过去惊扰孩子。
曹阳现身,垂首道:“大人有何吩咐?”
“你过去传个信,就说我到了。”
曹阳想起上次去楚府传信被那几个摁着打一顿的场景,下意识幽怨地撇了一眼柳成元。
柳成元含笑看他,然后道:“我身边的虽然都是江湖中人,可论起手段,你们一个也比不上他们。”
“这些日子你难不成还没有学乖?”
曹阳憋屈地低下头去。
各种手段被虐一遍,能不乖吗?
也不怪那些兄弟都觉得他叛变了,事实上,他确实已经帮不了郡主什么忙了?
柳成元身边有几个老江湖,功夫高深是其次,问题是整起他来毫不手软。
他也是怕了。
明珠郡主刚刚用完晚膳, 看到垂头丧气的曹阳,顿时眸光微闪。
她打发龚嬷嬷带着旭安回房休息,然后问曹阳道:“什么时候到的?”
“今日一早进的城。”曹阳拱手,老实回道。
“那么多条上京的道,他怎么知道我会走这一条?”
曹阳苦着一张脸,然后无奈道:“回禀郡主,柳家商行遍布各处。”
“而且柳大人现在就在距驿站不远的柳家客栈,从那个方向,正巧可以看到驿站的大门。”
明珠郡主下意识抬目往窗边看去,黄昏晚照,红霞映天。
高低起伏的檐角错落交至,让她根本拿不准,此时的柳成元到底会在什么方位看着她?
“他有没有说些什么?”
明珠郡主问道,她想着这一次的不告而别,他应当是生气的。
可没有冲到驿站来,又让她松了口气。
至少他知道分寸。
“柳大人只说他来了。”
来了却又不过来,传信的意思便是要她过去了。
明珠郡主皱起眉头,一时间踌躇起来。
可她没得选择,柳成元就是拿捏住了她心思。
驿站可能惊扰到孩子,所以她不会让他有机会上门质问。
“等天黑吧!”明珠郡主轻叹。
曹阳退下,心里也觉得很无奈。
郡主高高在上那么多年,想不到也有被吃得死死的一天。
这世间上,十年河东,十年河西,谁说得清楚?
嚣张跋扈后,总是要还的,哪怕对方当年就是个小白兔。
……
夜色彻底笼罩河间府时,驿站的大门外,马车缓缓地朝前驶去。
不一会,早就清空的柳家客栈里,上好的天子房灯火通明,酒香肆意。
周宜来的时候,柳成元在自斟自饮,一桌子的美味佳肴供他一人享用,看起来奢侈极了。
“来了,怎么不是连夜收拾行装继续赶路呢?”
柳成元转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他的声音虽然透着嘲讽,可好歹没有冷意。
周宜落座在他的对面,她无心吃喝,只是静静地坐着。
柳成元甚少饮酒,可是今天喝了不少。
一来找到了周宜,他心里总算是踏实了。
二来回京在即,他很快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带旭安回家了。
“我以为你是想逃,还特意派人去了你的封地。”
“周宜,你说我是不是很胆小?”
柳成元转动着酒杯,昏黄的灯光下,他清隽的轮廓消瘦了许多,眼眸也异常深邃。
周宜的嘴角动了动,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周宜,你放心,我不会缠着你的。”
“到了京城,依旧是桥归桥,路归路。”柳成元目光灼灼地道,仿佛早已看透了她的担忧。
周宜闻言,原本应该松了一口气的心里却仿佛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压住了,重重的,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没有打量他,而是垂首淡淡道:“这样对我们都好。”
所以,结果就是她所希望的。
柳成元在心里冷冷地笑了,握着酒杯的手一再用力,好似恨不得捏碎了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