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郡主嫁给柳成元的第二日,承平帝在熬了这短短半月的光景后,宾天了。
整个京城一片素缟,尚未准许辞官的陈青云也跟着奔波起来。
入夜后,承平帝遗体刚刚入殓,这时宫里却突然传出消息。
承平帝留了遗旨,要将临安公主指配给陈青云做平妻。
陈青云听闻这个消息的时候,眉头深锁,忽然想起卓唯那句话。
可就在他去找卓唯的路上,却遇到了临安公主。
依旧是寂静的宫道,也是在这暗沉的夜色里。
临安公主扬起手中的圣旨,然后冷眸凝视着陈青云,神情森然道:“就在半个时辰以前,这道赐婚的圣旨已经由内侍送往陈府了。”
“明日起,太子登基后,这便是先帝遗旨,你若是敢抗,那便是九族连诛的大罪。”
“听说她的父母都还在通州呢,你可以死,她也可以陪你死,就是不知道她会不会舍得让她年迈的父母也随你们一同陪葬了?”
陈青云冷眸微眯,唇瓣轻扯,凉薄的声音便响起道:“你不是想嫁给我,你是想找死。”
“你.......”
临安公主气得握紧拳头,恨不得将手中的圣旨扔到陈青云的脚边,迫使他弯腰捡起来好好看看。
看看那上面的旨意可是他能违背的?
“哼,你不用激怒本宫。”
“你有本事就现在杀了我,如若不然,你便回去准备好,等着迎本宫过门吧。”
临安公主说完,将手中的圣旨递了过去。
然而陈青云看都没有看,直接转身就走了。
“你......”
“陈青云,你给本宫回来。”
“回来,你听到没有?”
“陈青云.......”
临安公主暴跳如雷,她看着那逐渐远去的背影,那么桀骜不驯,那么冷傲无情,仿佛从头到尾都不曾将她看在眼里。
临安公主气坏了,她毫无理智地将手中的明黄色圣旨狠狠地扔了出去。
可就在这时,一个高大的身影忽然闪现,瞬间接过了临安公主掷出去的圣旨。
临安公主愕然地禁了声,她死死地盯着不远处的背影,冷剐的目光一片幽深。
“是谁胆敢如此放肆?”
临安公主嘶吼道,她往前冲了两步,企图夺回圣旨。
可就在这时,那人却忽然回头。
“是你!”
临安公主突然停住脚步,漆黑的眸光闪烁着,周身浮起一阵寒意。
卓唯那黑渗渗的目光尖利诡异,只见他缓缓打开圣旨,然后又扔回去给临安公主。
“公主还是睁大眼睛看看清楚,这圣旨上写的驸马是谁吧?”
“不要连自己要嫁的人是谁都不知道,当着夫君的面就想缠着别的男人。”
卓唯说完,轻嗤一笑。
临安公主闻言,慌乱地打开圣旨。
片刻后,只听她惊呼道:“不可能!”
“这怎么可能?”
“怎么会是你,本宫明明写的是陈青云。”
临安公主嘶喊道,她惊惧交加地望着卓唯,面容扭曲而狰狞。
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她不接受,绝不接受。
陈青云的步伐停了下来,因为不远处,分别站着贤王,萧庭江,太子夫妇。
“临安,你的胆子也太大了,竟然敢伪造遗旨?”
周煜厉声道,他防着吴王,却没有防着临安公主。
倘若临安公主伪造的是另外一份圣旨,那岂不是又会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他可以怜悯这唯一的皇妹,却不会纵容她。
“不,皇兄,我没有。”
“是陈青云,这一切都是陈青云的阴谋,是他在算计我。”
临安公主哭喊道,可周煜不耐烦地吼道:“够了。”
“你若是不想背上伪造圣旨的杀头大罪,那便回宫待嫁。”
“否则,自缢吧,我皇家没有你这样不知廉耻的公主。”
临安公主闻言,脚步踉跄地往后退去。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太子,仿佛已经看到了一条为她准备好的白绫。
“呵呵......”她突兀地冷笑起来。
“我留下他不好吗?”
“只要他成了皇家驸马,便能更好地被皇兄掌控了。”
周煜皱起眉头,可他尚未开口训斥临安公主,只听太子妃道:“公主缘何对陈大人有如此深的执念?”
“陈大人虽说辞官回乡,可却已经答应了太子殿下接管定南府云鹤书院,日后为大周培养更多有才之士。”
“所以......比起让陈大人做公主的驸马,受制于驸马不得参政的律法,还不如让陈大人一心一意为大周培养人才。”
临安公主的目光死死地盯着转身过来,直直面对着她的陈青云。
缘何有如此深的执念?
难不成她要说出,是陈青云指使她毒杀了詹煴吗?
呵呵......
她到是没有看出来,这个看似温柔似水的太子妃,竟然会出言维护陈青云?
“哼,陈青云将你们全都玩弄于鼓掌之中,到头来,你们个个都想维护他。”
“皇兄莫不是忘了,德妃娘娘为何身死?”
“陈青云若不是洞悉这一切,又怎么会将事情捅到父皇面前?”
“皇兄忌惮镇国将军府的权势,不敢处置陈青云也就罢了,现在还想放他远走?”
“皇兄可知,他这一走,便是摈弃富贵权势的名流大儒,就算不在朝堂,可他却依旧世人争相追捧的才子。”
“让他如此逍遥快活,皇兄当真心无芥蒂?”
周煜的眼眸沉了下来,幽深犀利地瞪视着临安公主。
临安公主仰着头,挑衅地瞪视回去。
她就是要踩周煜的痛脚,她就是不想放走陈青云。
苍天不公,她如此落魄,为何陈青云却能如此逍遥?
明明是陈青云利用了她!
詹煴不死,詹辰也不可能谋反,詹辰不反,她的母妃也不会死,父皇也不会中风。
这一切都因陈青云而起,这样的怨,她怎能咽下?
“德妃娘娘之事,太子责怪理所当然,青云愿受。”
“可公主想嫁给在下,是想如何?”
“难不成是看上在下谋算詹辰一事,心生邪念,想要借助在下的手在皇城蛰伏谋划?”
“詹氏一族的人,皆亡。”
“可詹氏一族的血脉,却唯独遗留了公主一人?”
“公主难道不明白自己如今荒诞的处境,只有太子殿下才是你的护身符吗?”
“舍近求远,必有图谋。”
陈青云说完,幽深的眼眸阴戾嘲讽。
临安公主知道,陈青云妄图曲解她的意思。
她当即连忙怒斥道:“你少胡说八道,本宫无权无势,谈何谋划?”
“到是你,分明不怀好意。”
陈青云听闻此言,忽然往前迈动步伐,然后玩味冷嗤地道:“既然公主知道在下不怀好意,又为何想要使计下嫁?”
“难不成公主比在下还要不怀好意?”
“你.......放肆......”
临安公主气绝,她死死地瞪着陈青云,那堵在喉咙里的话却说不出来?
她看着陈青云那讥讽的眼眸,漆黑深邃,像是将她所有的愚蠢都纳入眼中。
她恨极了,可却觉得满嘴苦涩,心酸难挡。
“陈青云,本宫恨你,若不是你,本宫的母妃也不会死,父皇也不会中风病重。”
“是你害得本宫无依无靠,除非你今日以死谢罪,如若不然,今日本宫奈何不了你,他日本宫也会想办法杀了你。”
“够了!”周煜冷冷地凝视着临安公主。
他两个大步来到临安公主的面前,厉声道:“你母妃若是不死,是不是还想着如何谋夺大周江山?”
“父皇错信奸贼,受不住打击才中风病重的,与陈青云何干?”
“本宫看陈青云说得很对,你不愧沾染了詹氏一族的血脉,心思也跟他们一样恶毒和丑陋。”
“卓唯身为禁卫军统领,乃为皇室亲信,将你许配给他,是看在父皇的遗面上。”
“既然你怨气如此之大,只怕日后会攒使驸马做出逾矩之事,倒不如幽禁于祖庙,去为先祖守陵。”
周煜说完,挥了挥手,立即有禁卫军上前来。
临安公主见状,终于心慌了。
她往后退去,一边退一边尖锐道:“不,我不去。”
“太子,你残害手足,你会有报应的。”
“陈青云,是你让我杀了詹煴的,是你告诉我詹煴不是皇室血脉的,陈青云, 你才是那个最应该被诛杀的人,我父皇都不知道的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陈青云,你骗了我。”
“是你骗我杀詹煴的,是你。”
临安公主的声音如惊雷一般炸响,所有人下意识看向陈青云。
可就在这气氛凝滞,众人察觉太子周煜起了杀意的时候。
只听一道清冷的女声道:“是本宫告诉他的。”
熟悉的嗓音响彻在耳,周煜不敢置信地回头。
只见宫道不远处,站着两道身影。
待她们慢慢走近,一个是微微挺着肚子,娴静淡雅的陈夫人。
而另外一个,竟然是他的母妃,已逝的德妃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