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一月,边城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旱天过去了,深秋里的几场大雨来得又快又急。
萧凤天不再早出晚归,韦静心里的大石总算是放下了。
可这两天她有件挠心的事情,不知道要不要跟萧凤天说。
她的月信迟了足足五天了,成了亲,两个人又时常缠在一处。
关于孕事,身边提点的老嬷嬷隔山差五就说上那么几句。
她知道月信迟了不代表就怀上了,可她月信一向很准,最迟上五六天的,也就有那么一两回。
而且她最近还嗜睡,每天都要睡午觉,不睡就困得连眼皮都睁不开。
韦静想先去找个老大夫看看,如果确定怀上了,再跟萧凤天说。
不然若是说了,又没有怀上,那就尴尬了。
韦静挑着萧凤天跟下属议事的时候出府,身边的亲卫也没有带,只带了贴身丫鬟彩英。
书房里,于洲正跟萧凤天回禀道:“人肯定已经入城了,昨夜我让兄弟们上山又搜了一遍,连粪便都没有找到。”
“现在他肯定是躲在这城里的某一处,准备伺机报复,怕就怕他会四处纵火。”
食人族弹跳力极好,若是接连放火,那后果十分严重。
萧凤天沉凝了一会,当即道:“接连大雨,他就算想要纵火也不会是这两天。”
“我会调动府里的暗卫跟你一起搜,三天之内,必须要找到他。”
于洲领命而去,萧凤天渡步到府门外,准备在这四周打探一下。
这时门外的亲兵见他出来,当即便道:“将军是来寻夫人的吗?”
“夫人往东边去了?”
萧凤天闻言,蹙起眉头。
李将军和风将军家在南边,所以韦静不是去找李夫人或者风夫人。
她上街了,东边上的街道是最热闹的。
“夫人带了几个人去的?”萧凤天问道。
守门的亲卫闻言,当即便道:“夫人只带了彩英。”
萧凤天闻言,心里咯噔一声。
他当即骑着自己的烈焰朝着东边追去,跶跶的马蹄声中,很快便不见了他的身影。
与此同时,韦静随便找了一家医馆。
坐馆的老大夫给韦静号了号脉,沉凝了一会后道:“夫人已有一月的身孕了,日后需多加小心,不要劳累。”
“太好了,夫人有身孕了。”彩英在一旁兴奋地道。
韦静的猜测得到证实,心里悬着的大石放下,眼里也满是流光溢彩。
她笑着给老大夫致谢,然后给了银钱,带着彩英出了医馆。
“太好了,这下还不知道将军会怎么高兴呢!”
“京城那边也要去信,指不定老爷老夫人他们就盼着这个消息呢?”
“阿弥陀佛,菩萨保佑,这一胎定是个小公子!”
彩英喋喋不休地说着话,满脸都是藏不住的喜悦。
韦静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嘴角的笑容深了几分。
有了孩子,她心里一下子就踏实了许多。
她的步伐快了起来,想早点回府告诉萧凤天。
可在一个拐角的时候,韦静和彩英都被击晕了。
韦静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在一个又脏又臭的房间里。
眼前的光少得可怜,昏黄的色彩从钉住的窗缝中透了进来。
她心里一紧,连忙坐起身来。
身上的衣服是完好的,只是后颈疼得厉害。
慌乱的视线中,她看到了不远处蠕动的一个血人。
太可怕了,韦静一下子站了起来,可有东西绊住了她的脚,慌乱间她又摔了下去。
“啊……”韦静双手护着肚子,手肘撞在地上,疼得她痛呼出声。
这番动静下,与她一起被抓来的彩英也清醒过来。
“夫人!”
彩英连忙扶起韦静,两个人紧紧地靠在一起。
眼前的屋子不大,像是废弃已久的,到处都是一股霉味。
可霉味当中透着血腥和骨肉腐烂的味道,更何况远处的草堆里,还蠕动着一个血人。
“夫人……”彩英欲言又止,双目含泪。
显然眼前这一番景象着实吓到她了。
韦静紧紧地拽着她的手,她们的身后是一堵墙,有些潮湿,却很牢固。
窗子是被钉住的,只有门可以走。
韦静的瞳孔几番收缩,她很怕,怕死在这里。
可是她知道,如果不去试一试,她死也不甘心。
“我们去推一推那扇门。”韦静出声道,然后往前挪步。
彩英跟她一起,两个人试探性地靠近那扇门,慌乱中,只有“咚咚咚”心跳声清晰入耳。
她们不敢去看那个血人,也不敢细听那微弱的呻吟声。
因为血淋淋的景象,实在是太过恐怖。
她们很快到了那扇门前,可惜的是,她们拉不开,也推不动。
韦静看着地上的门缝似乎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她低下头,发现有棕色的毛发从那缝隙里钻进来。
仓惶间,她猛然惊觉自己和彩英到底遇到了什么?
她拉着彩英往后退去,刚刚退出几步之遥,“嘭”的一声,眼前的这扇房门突然被人一脚狠狠地踹开了。
一个高高的男人走了进来,他的额头很大,脸盘很宽,颧骨突出,眼睛凹陷,更可怕的是他的嘴,染红了血。
他身上什么都没有穿,棕色的毛发浓密粗卷,像野人一样赤裸裸。
“食……食人……族……”彩英不敢置信地结巴道,随即被活生生地吓晕过去。
韦静的指甲狠狠地掐入自己的掌心,她看到眼前的男人脖子上的刺出的獠牙,知道这个就是萧凤天他们费尽心思想要抓住的食人族首领。
他张着嘴,“嗤”地一声,似在嘲讽因为看到他而昏厥过去的彩英。
他的双眼生戾地盯着韦静,然后打量着她那偏瘦的身体,目光显露不满。
韦静什么话也不敢说,连呼吸都轻得似有若无。
她用力将彩英拖到边上的一角,然后警惕地看着眼前这个凶悍的食人族首领。
只见他径直走到那个血人的面前,然后捞起那血淋淋的身体,张嘴就啃了下去。
“啊……”
一声惨叫后,韦静连忙闭上眼睛。
她的手狠狠地握了起来,身体在轻颤着。
咀嚼的声音,鲜血滴答滴答的声音,还有那微弱到几乎已经没有声音传出的痛苦低嚎。
韦静控制不住地想吐,可是她不敢,胃里在痉挛着,她害怕自己的异样惹得这个比野兽更加恐怖的男人。
她死死地低着头,任由眼泪滚滚而落,然后一口咬在自己的手背上。
剧烈的疼痛让她清醒地忍受着,胃里翻天覆地地搅,鼻息之间全是血腥味,仿佛连唇齿之间都是。
她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那个血人的。
模糊的眼帘中,她看到那个血人的一根内骨被活生生地掰断,然后啃食后就丢弃在草堆里。
那些草堆里到处染了血,也不知道掩盖了多少骨头。
她终于明白,腐臭的那种味道,来源于何?
剧烈的恐惧和死亡的阴影笼罩着她,她多害怕自己也会像那个血人一样,被活生生地吃了。
那种血色弥漫眼帘的冲击,让她整个人颤抖着,三魂七魄都快散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不远处的血人只剩下骨架,从头到尾,韦静都没有看清楚,到底那个人长什么样子,是男是女?
她看到那个食人族首领抹了抹嘴,站起来,然后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他的目光露出赤裸裸的嘲讽,像是在看一个微不足道的死物。
韦静知道,下一顿他要吃的,或许就是她和彩英了。
她看着昏迷不醒的彩英,慢慢擦拭着眼角的泪水。
醒来也不过是多一个人跟她承受着无尽的恐惧,更何况以彩英的胆小,说不定会惊叫痛呼。
到时候惹怒了他,被当场撕成两半也是有可能的。
这样一想,韦静低垂着眼睑,默不出声地抱着彩英。
兴许是吃饱了,那食人族首领盯着韦静看了一会以后,出去了。
房门被他关起来,而他便坐在那门口,守着自己房间里的食物。
夜幕中,遍布灯火的边城里四处都是暗影。
此时的萧凤天已经急疯了,将身边所有能用之人全都调动着,四处搜寻韦静和彩英的下落。
偏僻的将军府后巷中,曾经被查封的石府罕有人知,边城的百姓皆以为那一片都是萧将军的地界,就连许多萧家的亲卫都是如此认为的。
可当萧凤天搜寻一夜都找不到韦静和彩英的踪迹时,他将那沉痛涣散的眸光聚焦到将军府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