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就算我没有嫁给贺炯辉,他也不可能娶我的。”
“他心里有别的女人,就算那个女人已经嫁做人妇,他依旧痴心不悔。”
“可笑我这个顶了他二十年名头的未婚妻,却从未多让他看过一眼。”
张莹莹说些话的时候,扬着嘴角,苦涩地笑了起来。
她的眸光,恍恍惚惚的,像是斜阳落在暗影里。
看得见,却找不到。
虚无得像是把心都捏碎了,那种疼到骨子里的感觉,让临安公主面色骤变,眸光顿时就红了。
带着阴狠的嗜血!
“你难道就不恨!”
在张莹莹的脚即将迈出临水轩的时候,临安公主终于忍不住,出声了。
张莹莹的背影突然一僵,然后戚然地转过身来。
她苦涩的笑容像是晒干水分的芙蓉花,枯萎得不成样子。
当初那个莹莹如美玉,袅袅如寒烟的女子,冷傲而明媚。
那时,就算是身为公主的她,也是多有羡慕的。
可没有想到,今时今日的张莹莹,竟然变成了如此低微,仿佛被滂沱大雨摧残过的娇花一样。
此时的临安公主,早就忘了,是谁一开始就将张莹莹害成这个样子的?
“恨?”
“呵呵,恨如果有用的话,我早就恨毒了他!”
张莹莹的眸光很冷,她邪肆地笑了起来,混身上下透着疯魔一样的癫狂!
只见她往前一步,然后嗤笑道:“公主可知,那一日春闱,贡院的大门才堪堪关上,我却在繁华的南街,看到他陪着李心慧在廊檐下慢步而行。”
“我从来不知道,原来他也会不顾男女之防,伸手碰着女人的额头。”
“甚至于,女人投怀送抱,他也温柔缱绻。”
“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了,他拖了这么多年都不肯娶我,以后自然也不会。”
“他明知道,和那个女人没有结果的,可却宁可做见不得人的奸夫,也从未想过想过要娶我。”
临安公主手中的罗娟早就扯得变了形,她眸光泛寒,黑渗渗地注视着张莹莹,嘴角轻扯,面色沉郁地道:“你看见萧凤天陪着李心慧在南街闲逛?”
“你看到他们举止亲密?”
“你看到他们郎有情,妾有意?”
“既然如此,你为何当时没有上前痛骂他们一顿,揭开他们丑陋原貌?”
张莹莹知道,临安公主是在怀疑她的用意。
不过......谁让临安公主对萧凤天的执念比她还强呢?
当初她看到的时候,震惊得无以复加,整个人像是懵了一样。
更何况,她如今描绘得如此入目三分。
“谁说我没有的,我看着他们一起上了马车,二人坐在车内,环手以抱,极尽亲密之姿。”
“我带着人追了上去,奈何慌乱中,马车急行,我惶然无力。”
“我心有不甘,当即命人守在陈府之外,第二日......他们又共乘一车,去了南街一个隐蔽的小巷幽会。”
“整整一个时辰以后,萧凤天亲自送她回陈府,洗漱梳妆,重换罗裙,然后他们还一起去了贤王府赴宴。”
“而那一日,公主不也在贤王府?”
何其可叹,又何其可笑啊?
张莹莹悲从心来,可看到面容阴沉,眼眸紧缩,瞳孔漆黑摄人的临安公主时,却又冷然扬唇,笑得格外瘆人。
临安公主想起来了,那一日宴会之后,他还将李心慧送回陈府。
义兄,义妹,相互照料,本也无话可说。
然而,刚刚她登高望远,萧凤天急匆匆地赶来,欲言又止,去而复返。
而李心慧踌躇追去,分明话有叮咛。
可是在今日,这一场萧家主持的盛宴下,目的如此明确。
李心慧到底有什么话,需要去叮咛萧凤天的?
“这种事情,陈青云难不成一无所觉?”
“还有萧夫人,难不成就任由他们如此下去?”
“还有你,明知道他们有些勾扯,那幽会的地点可去确认过了,还有那车夫,可控制住了。”
“这李心慧不守妇道,公然勾引自己的义兄,今日还敢出面操办宴会,简直龌龊至极。”
“昔日镇国将军敢在朝堂嘲讽张大人,今日你何不借故,奚落于李心慧,撕开她浪荡丑陋的面目。”
临安公主长长的睫毛颤抖着,在她的眼帘下,浮现暗沉阴翳的寒影。
此时的她,多想借张莹莹的手,亲手毁了敢亲近萧凤天的李心慧。
张莹莹眸光如钩,似嘲非嘲地道:“是我悔婚在先,谁会信我?”
“再则,他军功赫赫,才德出众,他若否认,岂不是我自取其辱?”
“萧府不是魏国公府,当初的情景怎能再现?”
“公主可知我恨不得撕了李心慧的脸,撕了萧凤天大义凛然的面,可我一个毫无实权的世子夫人,如何去跟一个领兵打仗,兵权在握的冷面将军去斗?”
“更何况那陈青云将李心慧看得如珠如宝,如何肯让别人诋毁半分?”
此时的张莹莹,展露出来的态度,无非就是她恨,可是她又斗不过。
这让早已入了坑的临安公主勃然大怒。
“他们如此欺人太甚,枉你跟本宫结交多年,竟然连冷然质问的底气都没有?”
“这件事你只需要将证据呈上,本宫自会为你做主。”
临安公主愤然出声道,丝毫不知道,张莹莹等的就是这一句话。
只见张莹莹面色怅然,接而隐忍,继而落泪.......
面色之变,莫过于深受感动,愧难自己。
她很快顺势跪到了临安公主的脚边,匍匐在临安公主的膝面上,然后痛哭流涕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公主心里还是惦念着我的。”
“公主.......是我对不起你!”
“呜呜......公主若还想嫁与贺炯辉,我便自请出家为尼。”
“住口!”临安公主厌恶地拂开张莹莹的亲近,她快速地站起身来,仿佛沾染了贺炯辉的名字,是多么让人厌恶的事情。
然而就在她起身的瞬间,那腰间的赤金镶宝石的镂空香囊随着裙摆晃动,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张莹莹埋头的眸光阴毒冷戾,声音似哭,然而面容却狰狞地笑了起来。
这一跪,香料已换,过程顺利得让她在心里拍手叫好!
临安公主抬高下颚,眸光鄙夷而冷然地望着跪在地上,因为没有依附而跌到的张莹莹,冷笑道:“不要再与本宫提他,今生今世,本宫再也不想听到他的名字。”
“念你当年陪伴本宫的情意,本宫今日再帮你最后一次。”
“今日过后,你也不要再出现在本宫的面前!”
张莹莹在心里啐了一口淤血,觉得自己已经够能演了,没有想到,临安公主竟然比她还更胜一筹。
她不得不承认,这么多年,她没有发现临安公主觊觎萧凤天,不算是她做过最蠢的事情。
她做过最蠢的事情,就是不停地在临安公主的面前,提起萧凤天。
那个足以让京城贵女闻之艳羡的未婚夫。
张莹莹小声地啜泣着,过了好一会,她这才擦干眼泪,收敛神色,规规矩矩地站到临安公主的身边。
“我恨他们,证据也都留着的。”
“不过......只有公主的人出面,才能将那车夫带进来。”
“再者,那栋宅院的地址也有,只需要派人去将那守院的人抓来,一问便知。”
“不过,未免走路风声,还需等待人多之时,一击即中,让他们从此再无翻身之日。”
张莹莹眸色森然,显然也要将萧凤天一同毁去。
沾染义妹,又是朝臣之妻,皇上亲封的乐安县主,便足以让萧凤天在朝堂之上抬不起头来。
临安公主临窗远眺,这狭窄的临水轩里,仿佛有着咕咕的热气,从她冰冷的心脏里氤氲出来。
只见她眸里的光一暗一明,仿佛已经寻得了其中玄妙之机。
“你将证据全都交付于本宫,此事便不必再管。”
“你如今已为人妇,若是出了牵扯,本宫也保不了你。”
张莹莹听闻临安公主的决然冷傲的话,垂首点头,心里却嗤笑万分。
这一场局,她要所有欺辱过她的人,全都付出代价。
而早已将临安公主了解透彻的她,又怎么可能不知道临安公主在想些什么?
这样才好,才是她计划的开始......
张莹莹笑中带泪,无比感激地看向临安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