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雎海波一下班就急匆匆的回家, 告诉陈美淑和吴兰英以及几个儿子江雎瑶要在乡下结婚的事。
雎海波的大儿子和二儿子都回来了，大儿子是因为过年无法回家, 因此提前回来和家人聚一聚, 昨天晚上刚到，二儿子是从乡下回来回家过年，因为他去下乡的地方现在大雪绵绵, 冬天压根没有事做, 所以知青们可以提前去找人写介绍信回家。
“结婚？”吴兰英倒吸一口气。
陈美淑拉着自己儿子：“瑶瑶怎么会想在那地方结婚？”
他们的想法都是等那件事情淡了一些后，想办法把江雎瑶也弄回来。
提到这个问题, 雎海波想了想：“说是在那里遇到个好的小伙子, 不想错过, 就想待在那里了。”
雎海波沉默了会儿, 说出了他的猜测：“我觉得, 瑶瑶不想再回来。”
这事吴兰英和陈美淑理解, 看来那个梦带给江雎瑶的伤害特别大，大到她连回城都不愿意，因为会面对雎素琴和江成礼。
江雎瑶根本不想再面对她的亲生父母。
这事他们都能理解, 只是江雎瑶真是那个意思后, 他们还是不大好受。
雎言信和雎言诺有些没听明白自己父亲的话, 正准备询问, 大门又被敲响了。
跑得最快的雎无疾, 第一个跑过去开门, 立即就看到了怒气冲冲的雎素琴和江成礼。
雎无疾被吓了一跳, 直接后退了两步，连人都忘了喊。
江成礼和雎素琴刚收到了林圩的信，他们还以为是林圩寄错了, 林圩怎么会给他们寄信, 随即又觉得，可能和盛念笑有关，于是急急的打开信。
结果一看，竟然是关于江雎瑶的。
林圩在信里写了，江雎瑶下乡以后变化特别的大，和村里的干部都闹了很多矛盾，这也就罢了，还因为得罪了人差点被人欺负了，然后现在和村里的一个有耍流氓名声的男人处对象，那个男人名声特别的差，村子里的女孩子都瞧不上，偏偏江雎瑶跟中了邪似的，非要和那个男人在一起。
雎素琴和江成礼收到信，整个人气得发抖，这江雎瑶就会做这种丢人现眼的事。
丢死人了，幸好下乡去了，要是在家里做出这种事，他们完全不敢想象左邻右舍怎么看他们，这张老脸是真不要了。
江雎瑶以前明明就不是这个样子，都是被陈美淑雎海波他们顺着，让江雎瑶变成了这个样子。
“谁啊？”陈美淑问了句，回过头就看到了自己的女儿女婿，她抿抿唇，脸上没有什么情绪，“你们怎么来了？”
雎素琴和江成礼浑身散发着不满和怒气。
雎素琴拿着那封信走进来：“妈，你们到底知不知道江雎瑶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
“瑶瑶怎么了？”陈美淑变得关切了起来。
江成礼冷笑了一声：“你们一直怪我们，说我们没有当爹妈的责任，连给江雎瑶寄东西都舍不得。想必你们给她寄了不少东西吧？”
“怎么，我们给瑶瑶寄东西还寄错了？”吴兰英气着了，这两口子是什么语气。
“你们还就寄错了。”雎素琴大声喊道。
众人：……
真是都被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这叫什么话，这是当人母亲说出来的话吗？自己不给孩子寄东西，还不愿意别人寄东西去，他们就没有想过孩子在那么远的地方怎么过日子？
雎素琴可比他们更生气，脸都给气红了：“都是因为你给她寄了东西，让她被村里的二流子给盯上了，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把她给蛊惑了，现在非要嫁给那个二流子。那是什么烂人，他们自己农村的姑娘都不愿意嫁，都会嫌弃的流氓，结果江雎瑶倒好，不仅不离得远远的，还跑去和人处对象……我离这么远，我都为有这样的女儿脸红，三更半夜跟着一个流氓出去，还被村里的人抓个现形……”
雎素琴说着眼泪都下来了，她怎么这么命苦，养了这么个女儿，丢人啊，丢人现眼。
江成礼也瞪着雎家的人：“你们看，你们给江雎瑶寄一些东西去，就出事了。但我们给笑笑寄东西，笑笑都乖乖的，你们还说我们不该这么对笑笑……我们根本没有错。”
这些话让雎家的人眉头皱得紧紧的。
陈美淑听得格外揪心，焦急的看着自己儿子：“海波，这，这……”
雎海波先是茫然，随后才是拧起眉头：“你们说的那个二流子，是不是叫苏一然？”
“对……就是这个名字，那个臭流氓……”
雎海波深呼吸一口气：“瑶瑶之前发了电报回来，约定了今天打电话，所以我今天和瑶瑶通过电话。在电话里，瑶瑶说了她要结婚的事，她说的话和你们说的很不一样，她说的苏一然是一个很好的小伙子，帮了她很多，虽然是农村人，但也有些本事，在县城的一个饭店干活……”
雎素琴瞪大眼睛：“她就是被蛊惑了，帮着那个男的说话，说些假话骗你。林圩都说了，那个苏一然在村里名声特别差，他父母想给他相看个姑娘，都没人愿意的。”
雎海波：“这会不会是误会？”
江成礼上前一步：“大哥，你们就是不愿意承认你们的错误，不想承认是你们把瑶瑶给害了，她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都是你们害的。要是你们不帮着她，她压根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雎言信站起来，他有军人的气势，就这么淡淡看着江成礼，就给人震慑：“姑父，你说这样的话，是不是有些过分？”
江成礼撇撇嘴：“这样的女儿，让我说什么好话，半夜三更和一个流氓出去，还被村里的人抓到……”
雎言信拧了下眉：“姑姑姑父，有一件事我很不能理解。现在那个林圩说的话和瑶瑶说的话完全相反，为什么你们就那么相信那个林圩，而不相信你们的亲生女儿？”
“这要我们怎么相信她？她就是会做这样的事。”
“你们不清楚，我们当父母的能不知道她？”
“林圩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不会说谎，而且他说谎干什么？”
“林圩是好心，希望我们能阻止瑶瑶继续犯错。”
雎海波：“我觉得，我们还是应该听听瑶瑶怎么说，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雎素琴不听这些：“我不管真的假的，不能让江雎瑶在乡下干这种事，简直丢人。你们就告诉她，我不同意她嫁给这样的人，如果她非要这样的话，我就不认她这个女儿了。”
江成礼却想到了别的：“大哥，你们老是说心疼瑶瑶，但也没见你们把她弄回城来。你们把她弄回城里来，她肯定就和那个流氓断了关系。”
“这……”雎素琴眨眨眼睛，“哥，嫂子，我知道你们都是有本事的人，你们让瑶瑶回来的时候，也把笑笑弄回来吧，这点事，对你们来说都是一些小事。”
陈美淑听了一会儿，这下子彻底听明白了：“原来你们就是嫌弃瑶瑶丢人啊？她离你们这么远，能丢你们什么人？”
雎素琴：“妈，她江雎瑶都干出了这样的事，你还帮着她说话。”
“我相信瑶瑶，瑶瑶绝对不会做这种事，肯定有原因。”
吴兰英：“要不再和瑶瑶打一个电话？”
雎素琴：“她早被那个混蛋蛊惑了，打十个电话都没用……”
所有人都很头疼。
雎言信沉思了半响，算了算自己这次休息的时间，发现能够去青城市那边，于是他主动提出建议：“不如我去青城市那边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在电话里和信里肯定都说不清楚。具体看看，我们也能放心。如果瑶瑶真的因为别的原因才做出结婚的决定，我就把她带回来……”
如果不是，那就到时候再说。
雎言诺眼睛一亮：“我也好久没有见到瑶瑶了，哥，我跟你去。”
雎海波他们都觉得这主意不错，到那里看看是最好的，才能知道这件事到底怎么回事。
只是雎海波他们没有时间。
雎海波看向妹妹和妹夫：“你们也亲自去看看吧……”
江成礼当下皱眉拒绝：“我们还有工作，得上班……”
江成礼原本还想讽刺两句，他这样的小工人和雎海波可不一样，不能随便请假，否则很容易工作没了。
雎海波有些失望。
雎素琴看向雎言信和雎言诺：“你们去也好，告诉江雎瑶，让她和那个男的脱离干系，我不准，除非她不认我这个妈。”
雎言诺觉得姑姑这态度很不舒服：“我们都还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雎素琴：“能怎么回事？不就是江雎瑶被流氓盯上了，做出些丢人现眼的事，不得不嫁给对方……”
雎言诺：……
虽然大家的意见没有能得到统一，但结果却很统一，雎言信和雎言诺去青城市那边去看个究竟。
他们做事果断，当下就开始准备介绍信，买火车票，准备尽快赶过去。
………………………………
在第一场雪下来的时候，江雎瑶给苏一然织的毛衣终于好了，其实要是光织毛衣的话，应该要不了这么久，主要就是那个“瑶”字折腾了很久，可她仍旧没有弄太好，这个字被她弄得紧簇在一起，像一朵花似的，只能说勉强。
江雎瑶原本是约苏一然过来拿那一件大衣和毛衣的，想给他一个惊喜。
但看到絮絮往下掉的白雪，在地上积攒起点点白色，整个世界，仿若一副下雪图，而她是突然闯进了画里的人，她突然就改变了主意，想和苏一然在这雪中漫步。
苏一然走到了知青点，他头发上的点点雪花，全都化成了水珠，嘴里吐出一串串白雾。
江雎瑶站在遮阳口，笑着向他小跑过去。
她今天没有做事，所以手也带着手套，整个人都暖呼呼的。
“你来啦？”
“敢不来？”苏一然挑眉。
“哼，谁知道，万一你胆子变大了呢！”
“我可不敢，你现在是我妈心中的第一人，要是你一告状，她铁定拉着我揍。”
“哈哈，怕了吧？”
“还好……”
两人走向小树林，冬天的树林，依旧绿意盎然，树木挺拔，小雪乱飞，他们迎着雪花，一步步向前。
远处的山坡植被枯萎露出山坡原本的景色，在雪中冷傲孤立，近处的青杠林树叶掉光，在雪中清冷萧瑟，一栋栋泥墙青瓦的屋子在雪中安静伫立，偶尔一户人家的烟囱里冒出一股青烟，在风中散去，整个世界，像是无数雪景画拼凑在了一起，或者冷清萧瑟，或者直面冬雪，傲然而生。
江雎瑶脱下手套，伸出双手，想接一些雪。
现在的雪，可一点没有经受污染，干净又纯白。
可惜雪落到她手上后，再次变成了水点。
“傻。”苏一然评价了一句。
“哼，就你聪明。”
“就比你聪明一点点。”
“一点点是多少？”江雎瑶自己比划了一下，“是这样一点点，还是这样一点点……”
下一刻，她举在半空的手，被另一双手拉下，然后紧握在手里。
江雎瑶目瞪口呆，傻愣愣的看着他，手被紧紧的包裹住，滋生出的温暖，从手心传递到身体的各个地方。
雪依然在下，落到地上，落到他们身上，落到他们彼此对视的视线里。
“你……”她感受到他那无意中释放出来的强势，不仅不排斥，反而更有安全感。
“走。”
只一个字，他们就这样牵着彼此的手，向前走着。
没有说话，只有偶尔的对视，然后欣赏着这般美丽的雪景，看着雪飘飘落下。
江雎瑶觉得自己此刻的心情，大概就像这幅雪景一样的美丽。
两人就这样走着，去哪儿似乎无所谓，反正彼此在身边。
不知道走了多久，江雎瑶轻轻的“咦”了一声。
苏一然看了过去。
这个天气，除了他们，还有别人出来。
可能没想到会有别人，所以盛念笑和苏越然大胆了一些。
离得远，但苏一然和江雎瑶都认出了那一对。
江雎瑶想起了他们半夜被抓到的事：“那天晚上我回知青点的时候，发现盛念笑就在那里等着，还很意外我怎么这么快回去了，我们会被抓到，肯定和她有关系。”
她有些愧疚，感觉是自己太不小心了。
“真巧。”
“真巧？”江雎瑶有些不解，“巧什么？”
“你觉得是你妹妹举报的，而我觉得是我弟弟举报的。”
江雎瑶立即明白了什么，那件事可能就是盛念笑和苏越然一起闹出来的，但她是真的不大明白：“他们到底图什么呀？”
苏一然目光有些漠然，嘴角轻扯：“或许能让我有麻烦，对他来说就是好事。”
江雎瑶察觉到他有一些难过，虽然很轻微，被自己亲弟弟这么对待，他终究会感到难受。
“虽然他是你亲弟弟，但我说句难听的话，那只是亲人，但不是家人，所以不要太在意。”
“家人……”苏一然琢磨着这个词，瞥她一眼，有些特别的想法，但他没有表露出来，“我并没有太在意，已经习惯了。”
习惯……
他如此轻描淡写的说出来，让她有些心疼。
苏一然的思绪飘远，像个讲故事的人，说着与他无关的事：“那时候他和雪然由爷爷奶奶带，我经常偷偷去看他们，那时候觉得我的弟弟妹妹好可爱……后来越来越多的矛盾，爷爷去世，奶奶来我们家闹，说都是带孩子给累着的，让我家赔钱……奶奶那人……就让还是小孩子的苏越然哭，帮着他要钱，把我妈差点给气哭了。”
江雎瑶叹了口气，不知道能说什么。
让她说，就不该把孩子给老人带，尤其是不怎么靠谱的老人带。但是，按照张秋芳的性格和与老人的关系，若不是真的没有办法，可能也不会把孩子交给对方。
果然，苏一然继续说道：“我妈生下他们三个，身体很差，根本没有办法照顾孩子，尤其是家里还有一个苏清然……”
那时候生下苏清然后，张秋芳原本身体就不好，又生下个腿畸形的儿子，一直很怄气。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张秋芳和苏国兴的重点又在想办法治疗苏清然，半点效果都没有，又把家里的钱给花光了。
他们并不知道，此时此刻的盛念笑和苏越然，也在说他们两个。
苏越然想到家里最近的氛围，尤其是张秋芳那么开心的样子：“我大哥二哥四哥要结婚的时候，我都没有看到我妈那么高兴。”
“你不是说你妈最喜欢你五哥的么，看到最心疼的儿子结婚，当然就高兴了。而且你五哥那样，能娶到我姐姐那样的人，确实应该高兴。”
苏越然摇摇头：“我妈说你姐姐不要彩礼，一分钱都不要。”
盛念笑有些惊讶：“这……”
“我妈现在觉得你姐姐特别好，要不是我几个哥哥已经结婚了，大概都要让他们跟着我五哥学，找一个不要彩礼的媳妇回家。”
盛念笑有些怀疑：“你妈妈那么喜欢你五哥，会不会偷偷给他们钱啊？这样一来，不要彩礼的好名声他们有了，钱也得到了。”
“我不知道。”
盛念笑提醒苏越然：“我觉得你要小心点你五哥，他应该很不简单，那样的人，还能找到我姐姐当媳妇。而且都那样了，你家人还对他如常，你父母还是照样疼爱他，说不定在你不知道的时候，他做过什么。”
苏越然听到这话若有所思：“我因为读书，很多时候不在家。”
盛念笑捂着自己的嘴：“难道在你不在家的时候，苏一然利用这时间做了什么，而且还说了你一些坏话啥的。”
苏越然想到家里几个孩子对苏一然的态度，他们又对自己的态度，这也罢了，他能够感觉出来，就连大哥二哥四哥对苏一然也要更亲密一些。
苏越然越想，越觉得盛念笑说得有些道理：“也许吧，但我不知道他做了什么。”
盛念笑莫名为他担心在家的境遇：“你也别想那么多，等你高中毕业有工作了，什么算计都不怕了。”
那时候，说不定苏家的人还会主动上前拉近关系，要沾光。
……
江雎瑶和苏一然没有再继续向前，一起回到知青点。
“你在这里等着。”
江雎瑶吩咐了苏一然后，就自己跑回宿舍，拿出那件大衣和毛衣，一起给苏一然。
“给你的。毛衣可是我亲手织的。”
“看出来了。”针脚有一些问题。
江雎瑶瞪他，翻出毛衣给他看：“看到没，独一无二的，以后你穿这毛衣，就会想到我。”
苏一然看了看：“想着我把你给背到了背上？”
“哈哈……我也会给我自己这么一件，到时候也把你给背到背上。”
“辛苦了，我有点重。”
“没事，我会把你缩小了放背上。”
苏一然抱着大一和毛衣，有些叹气，回去又被会张秋芳念叨了，上一回是连吃带拿，这一次是连穿带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