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盛念笑一直关注着外面的动静, 虽然也看不到什么，但因为激动, 怎么也不可能老老实实睡觉。
所以江雎瑶回来的时候, 盛念笑第一时间都发现了，甚至还在堂屋前伸出脑袋来看。
“你怎么回来了？”盛念笑惊讶极了，村子里的人不是应该发现江雎瑶和苏一然干的事, 然后把他们给抓起来审问吗？
你怎么回来了。
不是你怎么会在外面, 也不是你怎么跑出来了。
江雎瑶第一时间就明白，盛念笑知道自己半夜出去了, 而盛念笑还守在这里, 说明今晚的事, 很大可能和盛念笑有关系。
江雎瑶一时之间有些小小的懊恼, 她觉得今晚会发生这样的事, 很大可能是她还不够小心, 这才让盛念笑发现了端倪。
“要你管。倒是你，晚上不睡觉，站在这里干啥？”
“我……我还没有问你呢, 你怎么在外面？”盛念笑终于反应过来, “这么晚, 你在外面干什么？”
“上厕所啊！”
“你撒谎, 你根本不是上厕所……”
“你又知道了, 你又不是我, 怎么知道我不是上厕所？”江雎瑶把盛念笑推开, “别挡路，我上完厕所还得继续去睡觉，你爱待这里, 我可不爱。”
“你……你……”盛念笑目瞪口呆, 完全没有想到，都这个时候了，江雎瑶还这么咄咄逼人，她都不怕的吗？
江雎瑶的态度，把盛念笑给气得不轻。
……
大半夜的，苏国盛一言不发，他走在前面，苏一然走在他身后。
忙活了半天，去逮人，结果逮到了自己侄子，尤其是苏国盛现在身份变了，以前是一个被大家尊敬的老师，现在成为了队长，身上的责任更不同了。
苏一然发现苏国盛走的方向是自己家里，终于安耐不住：“大伯，现在很晚了，他们都睡了，这个时候吵醒他们不好吧？”
“你还知道现在很晚？”苏国盛的声音不大，却格外有力。
苏一然撇撇嘴，不再吭声。
“你们到底怎么回事？三更半夜的，孤男寡女在外面。”苏国盛是有些怀疑的。
而且那封举报信也有点奇怪，如果举报的人看到的是苏一然和江雎瑶，为何会写密谋做危害村子的事，而不是举报苏一然乱搞男女关系。
“就是你看到的那个样子。”
“那为何非要进山里面？在别处不行？”
“大伯，别人觉得那山里危险，但我是经常进进出出的，早就熟悉了，对于我来说，在山里还更好，不容易被人发现。”
“那怎么被人举报了？”
“是人，就会有马失前蹄的时候。”
“死不悔改。现在都不认为自己有错？”
“我没有结婚，也没有别的对象，同样江知青也是如此，我们在晚上偷偷见面，确实不大好，但并没有做任何影响别人的事。”
“你三更半夜把一个女同志带出去，你就不怕影响到她？”
这话苏一然就不知道如何开口了。
要他怎么说，一开始的时候，被江雎瑶威胁他弄东西吃，人家女孩子都不在意和他出来，难道他还得扭扭捏捏表示，自己一个男人害怕和女同志出去。
他保证，江雎瑶绝对会嘲笑他。
苏国盛冷哼一声，继续往前走。
到了家门口，苏一然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今天确实不顺。
“敲门。”苏国盛命令道。
“大伯，我爸妈他们都睡了……”
“那就把他们吵醒，谁让他们生了你这么个好儿子。”
苏一然无奈，只好硬着头皮敲门，一想到接下来会面对的事，让他整个人都开始头皮发麻。
他一边敲门，一边对苏国盛开口：“大伯，这是我做的事，和我爸妈没有关系。”
“一然，你不小了，做事应该自己考虑后果。我年龄也不小了，我这个大伯，还能为你出面多少次？”苏国盛的语气柔软下来，“如果今天不是我，换做别人，你说他们会怎么样？会就这样算了？还是带着人继续进深山，到处搜查调查一番？看看举报信上写的是不是真的？”
“大伯……”苏一然明白了什么。
这会儿屋内已经响起了张秋芳的声音：“谁啊，半夜三更的来敲门……”
苏一然看了苏国盛一眼，冲着屋内回答：“我。”
“还我，我还说我呢……谁知道你是谁……”大概是被人吵醒了，张秋芳的话里带着火气。
苏一然不合时宜的笑起来：“妈，我是你儿子。”
张秋芳打开门，原本张嘴想念叨苏一然，大半夜的还在外面，还这个时候回来……
结果一抬眼，就看到了苏国盛，张秋芳心里咯噔了一下，差点连煤油灯都没有拿稳：“大哥，你啷个也来了？”
“今天出了点事，我也过来和你们说说。”
“哦哦哦，大哥你快点进屋头来……”张秋芳看向苏一然，给他使眼色，这到底是咋回事？
苏一然避开了自己母亲大人的目光，没做任何回应。
苏国盛直接在主屋坐下，也就是堂屋，坐的地方其实是平时吃饭的地方：“你去把国兴叫出来……”
“哦，好……”张秋芳直接把煤油灯留在桌子上放着。
苏国兴这会儿听到动静，已经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大哥，你啷个过来了？”
外面动静不小，这会儿苏有孝吴美华以及苏有福叶晴他们一个个的都从屋子里钻了出来，反正都醒了，正好出来看看是出了啥子事。
苏国兴一眼就看到了苏国盛旁边的苏一然，有些头疼，试探道：“大哥，是不是这小子又干了啥事？”
“是。”
一个是字，差点没把苏国兴给哽住，奇怪的他并不怎么生气，仿佛已经习惯了。也是，都经历了儿子赌博被抓，还有耍流氓被抓，连公安同志都打过交道了，儿子把人家小屁孩头弄个窟窿，都是个小事。
现在苏国兴是淡定得不行，一副这回又是啥事的模样。
“今晚我和吴青栋收到了一封举报信，说有人在山里干些坏事，很大可能是对我们村子有危害。我和吴青栋就带着人去抓人了……”苏国盛一边说话，一边看着张秋芳和苏国兴。
张秋芳心里咯噔了一下：“不会你们抓到的就是一然吧？”
屋子里所有人都往苏一然看过去。
“是，抓到的不仅是他，还有……”
苏国盛话还没有说完，苏国兴就激动了起来，瞪向苏一然：“你是不是还在和你的那些朋友来往？早都说了，不要和他们来往，你就容易被他们带坏，要不是他们，你会被抓？一群无事生非的人，能做出啥事？你还敢把他们带回村子里，想干啥？难道指使你去山里给他们弄些野鸡啥的？你就是傻，别个说啥子就信啥子……”
苏国兴气得不行，他总觉得儿子遭遇那些乱七八糟的破事，都和那些乱七八糟的人有关系。
苏国盛都被苏国兴给说愣住了：“什么乱七八糟的，和苏一然一起的是个女的。”
“女的？”苏国兴瞪大了眼睛。
此刻睡眼朦胧的吴美华、叶晴、张珍珍全都一个激灵，精神得不行，全都看向苏一然，那目光，比桌子上的煤油灯还亮。
张珍珍心急口快：“五弟不会又去耍流氓了吧？”
苏有礼狠狠的撞了张珍珍一下：“闭嘴。”
张珍珍委屈巴巴的，她又没有说错，半夜三更的和一个女同志在一起，不是去耍流氓了是干啥？
“再说我撕烂你的嘴。”张秋芳狠狠的瞪了眼这个儿媳妇，娶回家来简直是让自己遭罪，听这人说话，自己都会折寿。
苏国盛也有些不满的看了张珍珍一眼：“我问过了，据我所知，苏一然和这个江知青半夜三更的跑出去已经不是第一回了，应该是被人发现了，以为他们干些见不得人的事，所以写了举报信。”
张珍珍瞪大眼睛，都三更半夜出去了，干的当然是见不得人的事了，只是刚被说了，她不敢再开腔。
叶晴和吴美华也反应过来，不是耍流氓。
但男人们的想法又不一样了，苏有孝苏有福和苏有礼集体看着苏一然——和女知青半夜三更的出去？
张秋芳听明白了，一把把苏国兴给拉开，眼里透着点点兴奋：“大哥，你是说我家一然和那什么江知青在处对象，这才半夜三更的跑出去？”
苏国盛点了下头，这件事，只能这么着，否则不知道会闹出什么来。有了张秋芳他们的“宣传”，大家也都只会这么认为。
张秋芳脸上的笑藏都藏不住，抬起头来看苏一然，就差直接夸了——我儿子好样的，能和女知青处对象。
别看村里的那些当婆子妈的人对那些女知青挑挑拣拣，嫌弃得不得了，那些都是儿子没娶上女知青的，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那些家里娶到女知青的，谁不是沾沾自喜，觉得自己儿子有本事。
娶个女知青，代表家里娶了个城里姑娘，干活啥的虽然不行，但生的孩子，通常都比别人家的孩子乖巧可爱，成绩也要很多。
女知青们说话斯斯文文的，一看就和别的姑娘不一样。
那些儿娃子要娶知青，都得付出老大的代价了，干活是肯定的，而且还得偷偷摸摸送东西，这样拖几年，人家才肯进门。
张秋芳满心思索着，她儿子可没有去帮着干活，应该也没送啥东西，却能和一个女知青处对象，这就是本事，比别的儿娃子强。
张秋芳认定了这件事：“肯定是哪个龟儿子的看不惯我儿子和知青处对象，这才写了举报信，杀千刀的，我要晓得那个人是谁，得去他家门口骂个三天三夜。”
苏一然闻言，抬眼看着张秋芳，神色有些复杂。
他刚才回来的时候，好像看到了一个影子，他对那个身影太熟悉了，如果没有看错，那是苏越然。
苏一然本能的看了眼自家的大门。
苏国盛不置可否：“可能吧！”
张秋芳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儿子，那知青是哪个知青？我明天去看两眼。”
“妈，你去看什么？”
“我儿媳妇，我干啥不去看？”
苏一然：……
别说张秋芳了，苏国兴也有点想去看。
苏国盛叹了口气：“那女知青叫江雎瑶……”
这名字，张秋芳和苏国兴头听说过，苏国兴直接皱眉，张秋芳却一点不介意，那些乱七八糟的传言算啥，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她儿子的名声更不好，人家能看上自己儿子，已经很好了，别的没有意见。
吴美华和叶晴对视一眼，那江雎瑶，可是好长一段时间的八卦中心的人物，准确来说，现在江雎瑶和盛念笑那点破事，也被大家反复念叨。
“那知青我晓得，人很好，而且人也大方，我去帮她干了没有多久的活，就给了我一块布。”苏有福站了出来，他对江雎瑶的印象不是一般的好。
张珍珍很是嫉妒，穿到苏知秋身上那件新衣服她也看到了，当时就在想，拿回家给自己侄子穿该多好，碎花的也不怕，可以拿去和别人换，不换也行，反正孩子还小，穿花的也没事。
苏国盛摇摇头，咳嗽一声，看向苏国兴和张秋芳：“这事我得和你们好好说说，这江雎瑶，家里条件应该很好，穿的用的都好，这样的知青，在我们村应该待不了多久，她家里会想办法让她回城。”
“啊？”张秋芳失望极了。
苏国盛继续开口：“我主要想和你们说的是，苏一然半夜三更的把人家女同志喊出来，这是啥烂章法？他自己不要名声，也不顾别人的名声？苏国兴张秋芳，我知道你们平时也忙，但孩子的事，也得多注意。子不教，父母过，苏一然这个性子，我看都是你们的错，你们得好好管管他。”
苏一然有些愧疚的看着自己父母：“大伯，这事是我的错……”
苏国盛冷笑：“你还知道你错啊，你看看明天那江知青会被怎么传……”
苏一然脸上闪过一丝黯然。
张秋芳看着也不好受：“大哥，你不是说那江知青会回城的嘛……都回城了，应该不会有啥影响？”
“哼。人家女知青回了城，要是选个不怎么样的对象，是没啥。但要是男方家条件好，挑选儿媳妇的时候不会多打听？人家不嫌麻烦，就想知道她在乡下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一打听出来，和村里的小伙子半夜三更的跑出去，是你，你怎么想？”
张秋芳联想了一下，要是自己儿子要娶的是这种女人，自家条件又很好的话，绝对坚决反对。
张秋芳这才打了苏一然两下：“你也是，怎么干出这种混蛋事？”
不过张秋芳还抱着幻想：“大哥，那江知青，也不一定就会回城吧？”
张秋芳见苏国盛不吭声只是叹气，有些着急：“大哥，你也晓得，一然这个情况，人家提起他，连相看都不愿意，现在好不容易有个对象，要是人没了，他可咋办？大哥，你帮着说说吧，帮一然说说好话。”
苏国盛看向苏一然，他也不清楚苏一然和那女知青到底是啥关系，又怎么会纠缠在一起。
不过苏国盛猜测，有可能是苏一然手里有些好东西，这才吸引了那个女知青，不过那个女知青能和苏一然半夜三更在一起，这关系还真不好说。
“你自己的事，你自己解决。”苏国盛语气也有些无奈。
苏一然点点头，看着张秋芳：“妈，你就别为难大伯了。”
张秋芳有些失望，不过很快又乐观起来：“这个女知青倒是个好的，能知道我儿子的好……”
苏一然失笑，心想，人家看的是肉的面子，可不是你儿子的面子。
苏一然看着苏国盛：“大伯，时间不早了，你也回家休息。”
苏国盛点头，站起身来：“行，我就回去了，你们自己想想我说的话，孩子还是得好好看顾着。苏一然，你送我回去。”
“是……大伯。”
苏国盛走在前面，苏一然走在后面，他的电筒打在前方，让苏国盛能看清楚脚下的路。
“一然，你不小了，别让你爸妈担心。”
“我知道。”
“你们年轻人喜欢冒险，做一些不被允许的事，是，你们年轻，敢去做，但做很多事的时候也得想想你的父母，想想你的家人。有时候安稳一点，没什么不好。”
苏一然点点头：“我知道。”
苏国盛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很是感慨：“都说我学生多，好多都有本事。但有个学生，做了非法的事被抓了。我去看过，他父母啊，哭得头发都白了……”
苏一然听得不好受。
苏国盛：“我年纪大了，看不得你们这些小辈出事。”
“对不起，大伯让你为难了。”
苏国盛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我在说什么了，你们年轻人，我也管不了。但有些事，如果你要做，一定要谨慎一些……别经常进山了，大家也都不是傻子，这次你运气好避过了，下次呢？”
“我知道了。”
苏国盛走过来，拍拍苏一然的肩膀：“回去吧！”
苏一然点点头，还是看着苏国盛回到家，这才转身回自己家。
他吐出一口气，想到今晚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一时之间有些烦躁。
如果只是别人看不惯他，针对他，他或许没有这么不舒服，但又是苏越然，总是苏越然。
赌博，耍流氓……
现在又来一次了。
还有江雎瑶那边，出了这事，还不知道被人会怎么乱传她。
苏一然烦躁的挠挠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