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李海寿和队员们一起听山月村的村民举报别人的犯罪的事, 要是是真正的犯罪还好，查到一个人, 就可以顺藤摸瓜抓出好些人来, 实在不行，记录这些人给余长寿送了多少东西也行，但偏偏村民们举报的事……
嗯, 某某年自留地里被人偷了一个荒瓜……
某某年自己屋前的李子树被邻居小孩偷来吃了……
这也罢了, 那些被举报的人，一直跑来哭, 让他们不要抓他们。
李海寿也只好亲自“批评”他们, 虽然都是些小东西, 但也不要偷别人家的, 然后直接让人走了, 这种事能抓吗？这样改造的地方都装不下这么多人。
李海寿直接让队员去处理这些事, 而他则翻看着记录的这些东西，那余长寿是铁定没法子出来了，看着没犯啥事, 但包庇余家的人犯罪, 还有包庇那姓李的的儿子的犯罪事实……
余长寿是这次重点调查和抓的人, 会被塑造成典型, 然后让那些队长去看他的下场, 从而警告他们, 好好当好这个队长……
他正翻看的时候, 有两个人走了过来，一男一女，男的看起来很老实, 就和这里的普通男人没啥区别, 女的精瘦，一看就不是性格柔和的人。
李海寿本能的感觉就是“事”来了，立即端正了坐姿。
“你们有什么要举报的事？”
马诗诗走上前，身体站得笔直，目光坚定：“有……”
马诗诗开口说第一句话后，余长寿心里一跳，立即翻开笔记本，拿着笔亲自记录下来。
李海寿越听心里越气愤，原来还有漏网之鱼，这一次，他们一个都不会放过。
李海寿记录了不少，抬起头看马诗诗：“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马诗诗本能的摇摇头，看着李海寿，眼眶红红的：“你们为什么现在才来调查？”
这样的埋怨，换做别的时候，李海寿反而还觉得委屈，已经来得够早了，都没日没夜的处理这些事。
但此刻，他莫名感到愧疚：“对不起，我们确实来得太晚了。”
马诗诗的眼泪砸在地上，看着李海寿，却又像是什么都没有看，她说：“我做梦都希望有这一天……我可以这样说出那些人渣干的事……让他们通通都被抓起来……”
李海寿也不知道能说什么，叹了口气：“你……还知道和你一样遭遇的人吗？可以让他们来举报，我们离开了山月村，也可以去县城相应的部门举报，以后都可以，再也不会出现举报后没有人管的事了。”
马诗诗嘴角动了动，避开了李海寿的目光，只是她的目光闪烁，仿佛想要掩饰着什么。
李海寿一看，就知道还有，想劝说马诗诗，话到了嘴边，又闭上了嘴。
有是有，但人家现在已经过上了平静生活，结婚生子，忘记这些曾经受伤的事和地方，再次去询问，只会影响对方的生活，甚至那些人压根不会承认自己遭受了欺负。
马诗诗在心里叹了一口气，问李海寿：“这些人渣都会被劳改，是不是？”
“是，不只是劳改。”
“那就好，那就够了……”
坏人有恶报就可以了，就够了。
马诗诗向李海寿认真的鞠了一躬，这一个动作，让自以为心硬的李海寿都看得眼睛发酸……
“唉……”似乎只有这一个字，才能表达出李海寿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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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雎瑶回到知青点，感觉自己的脚已经废了，坐到床上，坐下的这一瞬间，感动得想哭，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
“你去哪里了？整天都不见人。”王惜因怀疑的看着江雎瑶，天不亮都跑了，这完全不是江雎瑶的行事作风。
江雎瑶轻轻的捏着自己的脚，感觉有点有趣，用指甲刺都不会感到痛，是真的麻了。
“我去找了马诗诗……”
“谁？”王惜因都没有反应过来。
“就以前那个举报多次都没有下文的女知青，还是你告诉我的啊……”
王惜因终于反应了过来，张张口突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叹了口气：“脚走酸了吧，我来帮你揉揉……”
“去去去……”江雎瑶在空中踢了踢，“我自己都嫌弃我的脚，你还是别来……”
“哈哈哈，我就说说而已，你还真信。”
江雎瑶一脚踢过去，结果王惜因退得飞快。
王惜因到外面给江雎瑶烧了一锅热水，让她泡泡脚，这样大概会舒服一点。
江雎瑶泡着脚，听大家说着话。
今年给余长寿送东西的人，运气不错，那余长寿再会花钱，也不可能用光，所以大部分东西都在，全都还给了大家。
只是送礼的这行为，人数太多，那李海寿他们虽然没有做什么，也严厉的批评了他们，让他们别做这样的事，这种事也是变相的助纣为虐，“养大”一个个坏蛋，把大家好一顿说。
好的是送出去的东西，大部分都拿了回来。
而以前送的东西，大部分都被余长寿家用了，要也要不回来了，村里面在商量怎么做，初步的想法是把余长寿家那栋房子给卖了，那是青砖房，在乡下挺有市场的，卖了的钱，按照大家送礼的比例，还给大家，肯定不可能全还完，那部分就当买个教训了，这辈子钱都拿不回来。
江雎瑶听着觉得这主意还挺不错：“那房子有人要？不会让人觉得不大好吗？”
要知道余长寿可是被抓的……
王惜因眼睛睁大：“还真有人要，我听说好几家都在借钱想办法买。”
周青华倒是了解一些：“村里的人不大避讳这些，以前我也觉得挺奇怪的，但你们想想就明白了，大家骂人的时候，动不动都把死字放嘴上，这也能说明大家的态度，不避讳这些……”
大家一想，确实是这样，村子里的人还真不避讳这些。
有些才三四十岁的人，早早的就选好了自己死后埋葬的地方，而且没病没伤，就是和别人闲聊的时候随口说出的话。
江燕比较光棍：“反正都和我们没有关系，我们啥都没有送。”
“说来也是……”
不过也不是大家都这么想，什么也没有送的汪淑云就跑去了余家，要余家赔她损失，她现在啥都没有了。余小伟的妈在儿子被抓走后本就怄气，现在汪淑云还跑上门来，两人是又骂又打的……
还有那孙寡妇，她婆子妈知道她干的事后，本就有病，一气之下人就没了，而那孙寡妇也是心狠，留了点钱在家里，直接带着儿子跑了，怕跑慢了也和余长寿一样被抓，现在早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江雎瑶认真听着村子里的八卦。
第二天王强和马诗诗来找江雎瑶，再次表达他们的感谢，他们就要回原本的村子了。
江雎瑶有些愧疚，她昨天回知青点，都忘记了去问他们，在村子里怎么休息，得知是李海寿他们安排的住宿后，才稍微没有那么愧疚了。
王强要带着马诗诗离开。
江雎瑶看着马诗诗的背影：“慢着……”
“怎么？”马诗诗有些不解。
江雎瑶走上前，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王强：“大哥，我想和诗诗姐单独说说话。”
“你们说，你们说……”江雎瑶这么客气，反而让王强更不好意思。
马诗诗有些疑惑的看着江雎瑶，但还是跟着江雎瑶走到知青点旁边的竹林去了。
“你要和我说啥？”马诗诗主动问道。
江雎瑶深呼吸一口气：“我家里人给我写了一封信，信上说，要不了多久，可能是一年，也可能是两年，关于上大学，政策有可能会变……”
马诗诗听得怔愣了一下，随即笑了：“那也和我没有关系，政策再变，也不可能有人推荐我成为工农兵大学生。”
江雎瑶压低了声音：“不是推荐……有可能通过考试来选人……说是现在的工农兵大学生质量不好，所以要特别注重考试，只要考试能通过就有可能当大学生……我觉得，你可以从现在开始准备，到时候政策来了，就可以直接去。”
马诗诗深深的看着江雎瑶：“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
江雎瑶咬咬牙：“我不知道你当初结婚是因为逃避还是迫不得已的选择……但我希望你的人生，还有第二次选择的机会……”
马诗诗的眼睛有些红：“我知道了……”
“你……”江雎瑶摇摇头，到底没有问出口，如果马诗诗真的成为了大学生，会直接离开，还是和王强继续过日子？
马诗诗对江雎瑶挥挥手，和王强一起离开了山月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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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秋芳也着急的打听余家的事，她家里可是送了两百块钱的东西，也不知道能不能拿得回来。
“领导们到底怎么安排的啊？”张秋芳忍不住嘀咕了一句，倒是不敢亲自去问，那些人好凶，做事风格果断又凶猛，说抓人就抓人，半点不和你讲情面。
村子里面以前用的招数，老人胡搅蛮缠和孩子哭泣，对这些人来说半点作用都没有。
“秋芳，你家也送了东西啊？”听到的人诧异的看着张秋芳。
张秋芳有些尴尬的讪讪笑，心想她才不愿意送，是那苏越然非要送，这才没有办法。
“送了多少？”
“给你家谁送的啊？”
“你真是，这还用说，除了越然还有谁？越然那小伙子成绩好，读书得行，确实该为他多考虑考虑。”
张秋芳撇撇嘴：“也没多少……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把钱拿回来。”
其余人看着她有点古怪，拍拍她的肩膀：“你还是先去余家看看，今年送的东西，好多都拿回来了，你怎么半点都不晓得……”
“啊？可以拿回来？”
“快去吧，莫忘记了，要登记啥的……”
张秋芳听了半截都跑，直接跑到余长寿家，果然有人在登记，不过那些都是以前送东西的人，领导让回去等通知，先处理今年的……
张秋芳心里火热，赶紧上前：“我家……我家今年送的东西……”
登记的人点点头：“那你过来登记，你家送了啥？”
“一百块钱和一百块钱的东西……”
那登记的人眉头一皱，这样大的数额，在这乡村很难得，所以她记得很清楚，翻了翻本子，抬眼看张秋芳：“那苏越然和你是什么关系？”
“他是我儿子……”张秋芳反应过来，“这有啥？”
“你儿子已经来登记过了，他运气好，送的东西余家的人都没有动，钱也好，东西也好，原封不动的拿走了。”
“什么？”张秋芳半响都没有回过神来。
那登记的人以为她不信，把笔记本推给她看：“看吧，你儿子的签字，登记和拿走东西都签了字，别个是按手印，你儿子是读书人，自己签的……字还写得不错。”
张秋芳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是说我儿子已经把东西都拿走了？”
“对，都拿走了。我们可不会动你们的一点东西。”
张秋芳深呼吸一口气，这才走了出去，只是不大高兴，那苏越然也是，东西拿回来了，都不知道说一声，害得她还专门跑一趟。
她走出来，就听到有人在那里说，就算是今年的东西，也被用了一些，诅咒那余长寿家活该被抓……
张秋芳压抑着嘴角的笑，别人家送出去的东西拿回来就缺了一部分，自家的东西却是全拿回来了。
张秋芳回家前，还心情颇好的去自留地里扯了一把菜。
回到家，张秋芳直接去找苏越然：“越然……”
苏越然从房间里走出来：“妈，你找我有事？”
张秋芳瞅了瞅他：“你去余长寿家把送的钱和东西都拿了回来，为啥都不跟我们说？”
苏越然怔愣了一瞬：“妈，我拿到东西后出来，遇到了奶奶，我就把东西给了奶奶……我怕被你说，我就没有主动说出来了。”
“什么？你全给了那老太婆？”
“妈，那是我奶奶，你母亲。”
张秋芳撇撇嘴，简直气得不行：“不愧是你奶奶养大的好孙子。”
“妈，你说这话就有些过分了，她是我奶奶，你母亲，按理来说，你和爸爸都应该孝顺她。我知道你不喜欢她，有些事你不做，我可以去做，我帮你们孝顺奶奶……”
“你……”这就是明说她张秋芳不孝顺了。
苏一然从房间里走出来，刚才的话，他全都听到了。
妈问苏越然，是不是把东西全给了奶奶，苏越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模糊了重点。
他敢保证，苏越然确实给了奶奶一点东西，但只有一点，却让家里以为，全都给了奶奶。
而以奶奶的性格，苏越然给的东西，多半会炫耀，说苏越然多么孝顺，给她买了什么好东西。
如此一来，家里更会认定东西都给了奶奶。
张秋芳咬咬牙，深呼吸一口气：“行，东西没了，那一百块钱呢，你别告诉我，那一百块钱你也全给了你奶奶。”
苏越然抿了抿唇，低下头：“妈，当时不是说好了吗？这钱和东西，是提前给我结婚用的，那就应该属于我，我有权利自由处理它们。”
张秋芳和苏越然说的话，家里的人自然也听到了。
此刻苏越然说出这样的话，苏家的三个媳妇自然不高兴。
之前那么说，是不想白出这两百块钱，但现在……
吴美华作为老大媳妇，倒是没有吭声。
李晴却不高兴了：“越然，你都把钱拿回来了，也该交给妈了，这都是家里出的钱。”
“就是……”张珍珍也站了出来，“买的好东西，不给家里，还拿出给别人。”
苏越然拧了下眉头：“也给了家里……你问小天他们，我是不是给了？”
苏小天几个小孩倒是点头：“幺爸给了糖，好好吃，我们都没有吃过……”
苏越然摆明了不愿意把钱拿出来，也是，谁知道以后他结婚家里愿意出多少钱，还是把钱和东西都捏在手里比较好。
苏一然看着这样的苏越然，不知道他是真傻还是假聪明。
现在把东西和钱拿出来，就相当于之前送礼的事过去了，他结婚的时候，家里照样会出钱办席桌，给苏越然的妻子家出彩礼。
就算有差的，家里也不会计较。
但现在苏越然这么做，大家心里有了疙瘩，等苏越然真的结婚的时候，家里会真的什么都不出。
苏一然在心里摇摇头，到底不愿意让家里气氛变得更差，否则他完全可以问苏越然是不是真的把东西全给了奶奶。
“妈，越然也说得没错，当初说好了这笔钱是给他以后结婚用的，那就随便他怎么好了。”苏一然主动开口。
张秋芳看了看苏一然，又看了看苏越然，到底什么都没有说。
但苏一然了解自己母亲，虽然张秋芳不再说话，但内心肯定做了什么决定，那就是苏越然结婚的时候，由苏越然自己处理一切事，别想家里帮忙。
……
苏家吃过饭，几个小孩在屋子外面玩。
苏小天和苏小亮玩累了，坐在石头上休息。
“哥，我咋个觉得不大对？”苏小亮皱着小眉头，“幺爸就给我们吃了两个糖，虽然很好吃，但就两个……”
苏小天点点头。
他们两个没有被揍，但苏小磊被揍了，二婶婶骂苏小磊贪吃，那可是一百块钱的东西。
苏小亮不高兴的撇撇嘴：“两个糖有一百块钱吗？我们以前吃了五爸那么多东西，那不是好多好多好多一百块钱了？”
苏小天年龄大一点，他感觉这件事有些别的东西，但一时半会没有想出来。
苏小亮紧接着高兴起来：“那五爸也对我们太好了。”
不远处听到两兄弟说话的苏越然眼神暗沉下来。
他给了他们吃那种难得的牛奶糖，他们不仅不感恩，反而怪他给少了……
真是他的好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