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晦说这话时,语气很轻,仿佛只在说一件及其简单的事情。
但云安然脸上血色刹那间褪得一干二净。
她看得分明,沈玉晦半点虚假的意思也无,他对她的厌恶似乎刻进了骨子中。
云安然甚至觉得害怕。
她艰难地涩声:“我不知你在说什么。”
侯爷是她的救命恩人,她只是感激侯爷罢了。
他们为什么都会误会她?
云安然死死握紧手心,哪怕她的确对侯爷有点说不清的心思,但她明明什么都没做,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她忽然转过脸,任由眼泪流下,哭着说:“难道身份卑微,便连爱慕一个人的资格都没有了吗?”
沈玉晦:“……”
他不觉得云安然委屈,只觉得作呕。
一番谈话,沈玉晦已知根本无法和云安然交流,可怕的是,云安然发自内心觉得自己没有做错之处。
沈玉晦神情冷清,转身离开时,只说了一句话:“云安然,我有一百种法子让你出不去这间牢狱。”
世间有太多枉死的鬼。
他若真的狠下心,买通狱吏给她按个罪名,谁又会替她抱冤?
但沈玉晦没有。
就好似云安然数次出现在嫂嫂面前,徒惹嫂嫂厌烦,嫂嫂分明能以权压人,但从未有过,哪怕将云安然送进牢狱,也是真正的师出有名。
沈玉晦不想成为嫂嫂不喜欢的那类人。
沈玉晦走得轻松,但云安然被他那句话吓得六神无主,愣在原处,许久未曾回神。
安伯侯府。
系统光屏闪了闪,似乎发出了点声音,又好似没有,支支吾吾的。
苏韶棠正在让络秋替她染蔻丹,眼皮子都没抬:“有事说事。”
【宿主知道沈玉晦去干嘛了吗?】
恰好络秋替她染完一只手,苏韶棠举起手,对着阳光看了看,十分满意地点头,抽空回了句:“我怎么知道。”
【他去京兆府找女主了。】
苏韶棠不耐烦了:“直接说结果。”
【女主的牢狱之行由三日变成了半个月。】
苏韶棠动作一顿,她轻挑眉:“京兆府会听他的?”
【这点小事只需要狱吏就可以解决,而且,沈玉晦毕竟是皇上的亲外甥。】
苏韶棠点了点头,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系统傻眼了:【宿主,你没什么想说的吗?】
苏韶棠没懂系统想听什么:“我说什么?又不是我让人关得她。”
系统犹犹豫豫:【那你不觉得沈玉晦做错了吗?】
“沈玉晦给她乱添罪名了吗?”
【没有。】
“那你让我评判什么?背景不同,所受教育也不同,难道让我去和沈玉晦说人人平等,不要滥用身份权利吗?”
在沈玉晦看来,她是他嫂嫂,云安然是忽然出现破坏他家庭和睦的人,他讨厌云安然是理所当然的。
他想教训云安然,他又有这个能力,云安然能被多关几日,必然有名正言顺的罪名。
那么她一个受益者,要如何去评判沈玉晦对错?
而且,苏韶棠挺无语的:“你现在这么道德,当初让我穿书时,怎么不讲道德了?”
看着系统闭麦不语,她冷呵一声:“我没那么好人,如果把云安然关一辈子,就可以立刻改变剧情,送我回家,我现在就能立刻以权谋私!”
可惜不能。
甚至,苏韶棠觉得云安然根本在牢狱中待不了半个月。
沈玉晦回来时,厨房就送上一份冰碗:“夫人说,公子出去了半日,怕是热坏了,特意让奴才们备着的。”
沈玉晦怔了下,默默端过冰碗。
沈玉案做事很有效率,二十公斤的冰尚未用完,就给苏韶棠递来了消息——硝石已经找到,即日就能送往京城。
苏韶棠这才对他有了好脸色。
沈玉案只觉得夫人很是现实,硝石一批批地往侯府送,他也终于见到了硝石的作用。
沈玉案盯着那堆冰块良久,堪声道:“若夫人为男子……”
他没有继续说,苏韶棠也不耐听,她冷呵道:“有能之人不问出身,却问男女,才是可笑。”
沈玉案呼吸稍顿,不由得沉默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棠棠:和谁扯道德呢?
【补的昨天那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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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沈玉晦做的事很快就传到沈玉案耳中。
如果说苏韶棠的话让他哑口无言,那么沈玉晦做的事就是让他不由得深思。
就如同沈玉晦敬重苏韶棠一般,苏韶棠对沈玉晦的好也并非没有缘由,他自认是苏韶棠的丈夫,反倒并没有做出过什么让苏韶棠顺心的事情。
云安然是他带来的麻烦,本就该由他解决。
至于替苏韶棠寻找硝石,有细盐一事在前,就显得像是交易,既然是交易,自然不值得苏韶棠浪费情绪。
松箐低声问:“侯爷,我们要怎么办?”
任由小公子给京兆府施压吗?
现在入仕不需要科举,而是举荐,才情德行缺一不可,若小公子的行为被人抓住把柄,对于日后入仕为官没什么好处。
书房中,丹青墨画染上一片安宁,沈玉案的神情平静:“不必管。”
松箐讶然。
沈玉案淡淡扫了他一眼:“明泽做事自有分寸。”
纵使明泽的行为会惹人口舌,但绝不会留下什么让人拿捏的把柄。
府中不缺冰,苏韶棠也不会亏待沈玉案这个功臣,前院中摆了很多冰,偶有白雾从冰盆中升起,引得书房中似一阵仙境。
沈玉案视线落在那冰盆上,不知道在想什么,片刻后才移开视线。
松箐呐呐噤声,他怎么觉得今日侯爷心情不对?
沈玉晦前往京兆府一事,沈玉案表面上未管,但也让人替沈玉晦扫清了痕迹。
只不过京兆府的事情瞒不过京兆尹,也瞒不过有心人。
裴时愠看着传消息来的人,颇挑眉:“不过一个孤女罢了,也值得安伯侯府这样折腾?”
话是这样说,但裴时愠对云安然是真的起了好奇心,转而想到,那日得罪苏韶棠,说是要去赔罪,至今还未有动作。
裴时愠勾唇轻笑:“备上一份好礼,我们去侯府一趟。”
白鱼听见这话,就知道自家公子这顽劣的性子又上来,简直唯恐天下不乱。
他面无表情地听命下去准备。
收到裴时愠上门的消息时,苏韶棠正拉着沈玉晦打吊牌,闻言,都没想起来裴时愠是谁。
还是沈玉晦提醒了她,苏韶棠才一脸嫌弃:“他来做什么?”
常管家:“说是来给夫人赔礼。”
说话间,苏韶棠又输了一轮,脸色垮了些,转而迁怒到裴时愠身上。
都怪裴时愠这时上门,让她分了神,否则这一轮根本不会输!
她迁怒得理直气壮,等裴时愠见到她时,就见到苏韶棠一脸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似乎他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一般。
裴时愠着实一愣,试探性地问:“侯夫人为何这样看着裴某?”
苏韶棠冷着脸:“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
裴时愠左右看了眼,沈玉晦避开了他的视线,和嫂嫂相处久了,很容易弄懂嫂嫂的想法,无怪乎输得多了开始恼羞成怒,而恰好裴时愠又撞了上来。
说来说去,谁让裴时愠倒霉,也算他活该。
裴时愠确认自己什么都没做,便问:“裴某不知。”
苏韶棠:“你害得我输了牌,输了整整三吊钱!”
裴时愠一时傻眼,他想了很多,唯独没有想到这上面去。
沈玉晦抬头望天。
裴时愠欲言又止,如果他没有听错,他现在是被讹上了吗?
裴时愠向来都是处于挑事的一方,没有委屈过,刚要据理力争,就见苏韶棠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他:“难道你要推卸责任吗?!”
裴时愠哑口无言,他没搞懂事情为何发展到这一地步。
偏生对上苏韶棠的视线,连他都有一种错觉,好似真的是他的原因。
他恍惚地说:“对不起,都是我的错,这三吊钱我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