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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时,外头恰巧下了雨。
得了某人的应许,谢知鸢拉开马车里的窗幔朝外望去。
细纱笼罩般的朦胧天际、落于地上化为花的银丝......
她喜欢雨。
谢知鸢伸手,微凉的雨丝穿过细腻掌心,于莹莹玉色中洒落凝滞的流水。
陆明钦搁下手中的籍册,朝天光散进处望去。
少女趴伏在窗口,腰间掐出盈盈一握的姿态,伸手时,那处不自觉陷进一段弧度。
他垂眸,窗外似也有雨丝飘落在书页。
下马车时,陆明钦伸手接过疾烨递过来的素白油纸伞,站在雨幕中抬眸朝车上的谢知鸢望来。
水汽氤氲间,男人神色恬淡,眉眼似也染上几分春雨的料峭,周身的气势却微敛着。
雨丝斜落洇湿了他的肩头,他恍然不觉,朝她伸手。
骨节分明,如竹如玉。
喜欢的雨,喜欢的表哥,都在看着她。
谢知鸢今日的郁气陡然转散,她似是乳燕归巢般跳到车辕上。
陆明钦一手拿着伞,只能另一只手把她带下去。
细雨打湿了她的额发,下一瞬,那只手钳住她的腰,发力时,指尖正巧陷入她的腰窝。
谢知鸢被表哥的大掌掐得控制不住战栗起来,轻呼声里溢出点哭腔。
落地时,腿酥麻微软,整个人陷进他的强劲有力的臂弯里。
令人熨帖又熟悉的气息溢过来,但下一瞬,又被淡淡抽走。
谢知鸢忍住失落站稳身子,长睫颤出雨落的弧度。
陆明钦瞧见她眼角的泪,略蹙了眉,却见她下一刻蓦然冲入雨幕中。
他面上罕见地闪过愕然。
雨雾里的女孩转身朝他挥挥手,好似十分开心般地颠颠跃着,到了大门,打着伞的丫鬟忙冲到她身边。
似乎还把她教训了一顿。
陆明钦心下觉得好笑,终究还是小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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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谢府后,谢夫人一边擦着她的小手,一边细细询问今日发生的事。
方才表哥送她回来,恰巧与谢夫人提了一嘴
谢知鸢靠在娘亲身上似小猪般拱了拱,细声道出经过。
旁边逗着鹦鹉的谢知礼瞬间回头,他说,“还与邵大人有关?”
谢知鸢有些奇怪,若放在往日,她这兄长不再细细嘲讽她一番都不可能放过她,可今日怎的关心起邵大人来?
谢知礼的下一句倒给她解了疑,“近日来我与邵大人相谈甚欢,多次一道听去曲吃茶,已是熟识了。”
他说着还仰了仰脑袋,圆圆的猫儿眼里满是得色。
谢知鸢的脑瓜子并不甚聪明,可她自诩比谢知礼好许多,她滴溜转着眼,哈了一声,
“谢知礼,你定是又闯了祸,被锦衣卫抓着了,好心的邵大人给你解围,才说什么相谈甚欢的吧?”
“你!”
眼见着兄妹俩又要闹,谢夫人忙劝道,“好了好了,都是多大的人了,还与小孩子般吵吵闹闹。”
谢知鸢近日来最讨厌“小孩子”这三字,听见娘也这般说,她撅起的小嘴简直能挂上油瓶。
谢夫人揉揉她的脑袋,“阿鸢随娘来,娘有话对你说。”
谢知礼不乐意了,“说什么话要避着我?”
谢夫人牵着谢知鸢的手,无奈道,“女孩子家家的事,你插什么手。”
谢知鸢朝谢知礼做了个鬼脸,在他发疯骂她之际忙拽着娘往前赶。
到了风行居,谢夫人摸着女儿额上的漂亮的软毛,轻轻问,“阿鸢可认识三皇子?”
谢知鸢慢慢睁大双眼。
她一撅屁股,谢夫人便知她要放什么屁,见女儿这样装无辜,她知此事绝不容推脱。
到底是阿鸢把人家身子看光了。
“过两日,叶老夫人安排了你与三皇子见面。”
作者有话说:
——男配们其实很不简单。
最单纯的是三皇子。
第20章 、赴约
谢知鸢扁着嘴,闷闷不乐坐在榻上。
风行居内处处精致秀气,谢夫人抬手摸了摸拔步床帐上的小挂铃。
这串挂铃晶莹剔透,内里银舌流光溢彩,她轻晃时,入耳的声音清脆悦然。
谢夫人看了半天也不知这是何材质,只倏忽想起这是陆世子在某日送阿鸢的物件。
摸着手里的铃铛,谢夫人复又叹了口气,她往自家闺女儿那一瞟。
只见小人坐得倒是笔挺,脸上圆鼓鼓的弧度却没消下去。
四喜正巧端了碗阿鸢最爱的紫苏汤行至她跟前,又被她气呼呼一把推开。
丫鬟圆盘似的脸上鼓得比她还夸张,“小姐,我都听见你的肚子叫了。”
一些事乍然被剖开,谢知鸢捂住肚子,眼睛不由得睁得溜圆,她恼羞道,“四喜!你羞辱我!”
四喜大呼冤枉,但好说歹说劝着她把汤给喝了。
那边的谢夫人见女儿依旧是一幅孩子气的作态,又重重叹了口气。
小娃娃阿鸢还在那强调,
“我不想瞧见三皇子!那日脱他的衣服实属无奈,是医者仁心,若这都算是有损他的清白,那他从小到大清白该丢了多少回了呀!”
谢夫人被气笑了,与她隔着道半掩的屏风对峙,“在这说有何用,若是出息些,赶紧去三皇子跟前,或是叶老夫人跟前,别跟个锯了嘴子的葫芦憋不出话来。”
谢知鸢争不过她,又开始抹眼泪,道自己命苦。
还真是,谢夫人想着,救了叶老夫人,又恰巧救了三皇子,阿鸢这可不是“福星高照”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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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谢夫人带着闷闷不乐的谢知鸢一道去了陆府。
谢知鸢同外祖母说了些话,就又被要说私事的谢夫人遣出门外。
昨日落了雨,现下天幕阴沉沉压着,微凉的风卷积起几片落叶。
石子路上还有些滑,谢知鸢仔细地垂首盯着路面,一步一步,不知不觉到了停南轩。
残余的雨水顺着门被打开的动作滴落,伴云一抬眼就瞧见表小姐抬头愣愣地望着门匾。
他想着昨日老夫人那边递来的话。
说是三皇子有意同表小姐定亲,来问世子此事有无蹊跷。
皇上虽沉迷于求仙问道,但脑子还算清醒,如今虽有意让太子和二皇子鹬蚌相争,也不好做得太过火。
他打算为三皇子和承安郡主定亲,如此一来,长公主手里的兵权等于是归给了太子一脉。
三皇子若是娶了承安郡主,有长公主看着,他万万不能纳妾。
可如今他又突然说自己属意表小姐——
是想娶表小姐为正妻的意思。
伴云眼里的表小姐再好,可身份于皇家而言确实不够。
他也担心有诈,特将此事告知世子爷,
彼时,世子爷正漫不经心地擦拭着被雨打湿的手,闻言,眉眼波澜不兴,
他说,“同祖母讲,此事尽管放宽心,三皇子本性不坏,可以一试。”
这般全然由陆老夫人决定、毫不在意的样子——
伴云叹了口气,缓声道,“世子就在里头,姑娘可要见见?”
谢知鸢揪了揪手指头,犹豫片刻,终是摇了摇头。
见表哥有什么用呢。
她转身,一步步朝来时的路行去。
停南轩内,陆明钦透过窗看向小姑娘纤瘦窈窕的背影,笔尖的墨水倏忽间滴落,洇湿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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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凭谢知鸢如何不乐意,她依旧于第三日被拖起来好好打扮了一番。
四喜边给她簪发边劝慰道,
“小姐,你往后处想啊,那三皇子殿下虽然人是嚣张了点,但属实俊俏,况且他眼睛长在头顶上,除了小姐,他还能看上个谁?
就算看上了谁,也没哪家姑娘愿意受得了他的脾气了吧。”
谢知鸢闭着眼,声音有气无力般软绵绵,“四喜,谢谢你的宽慰,我真是越发难受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