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玉今日依旧被逮去畔水河免费做苦力,做得那叫一个心不甘情不愿。
“姑娘,今日还来啊?”与琉玉一同搬运石头的士兵见琉玉昨日累了一日今日还坚持来了,不由笑道。
琉玉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得坚持啊,做一天算什么”
那士兵和气地帮她挪了挪石头挪到平坦的地儿,“我还是头一回见着你这般不怕吃苦的姑娘”
琉玉跟他道声谢,笑嘻嘻道:“我这不是吃苦,是体验生活”
“体验什么?”那士兵挠挠脑袋,一阵茫然。
琉玉神秘一笑,滚动着石头离开,一边走一边在心里嘀咕,她这哪是自愿啊,分明是被那腹黑世子给逼的。
那士兵还在茫然地思索,头上一个爆栗,另一名士兵听着他与琉玉的对话待琉玉离开二话不说敲他脑袋,“你不要命了,那可是南琉小郡主,你竟敢跑去跟她搭话,小心说错话丢了脑袋”
“小郡主”那士兵讶然,抓抓脑袋又道,“郡主怎么会来做这些事儿?”
“我怎么知道,你往后与她说话小心些”另一名士兵对他的呆头呆脑无话可说,最终只提醒了一句便低头干活儿。
琉玉将石头运到指定位置便有固定的人将它搬到需要的位置,每一个步骤皆有条不紊。
琉玉今日一整日都没看见过琉云笙的人影,听说是去查看上游水势预测开道引水之日了。
没见到人琉玉倒是松了口气,见不到就不会尴尬更不会想起不愉快的记忆。
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回到城主府,琉玉远远便见琉璃端着一个空碗从昌平长公主的院子出来。
“三妹”她笑着与琉玉打招呼。
“大姐这是?”琉玉看向她身后的院子疑惑道。
后者明白她的意思解释道:“长公主昨日受了寒,我便去药铺抓了些药煎好给她送过来”
“大姐还会医术?”琉玉有些诧异。
“医术谈不上,只是读过一些医书,略知一二”琉璃也不作隐瞒,照实道。
琉玉点点头不语,若真的只是略知一二长公主又怎么会不请大夫反而让琉璃替她抓药。
“三妹这是要回屋去吗?”琉璃问道。
琉玉点头。
“正巧我找王兄有些事,不如一道走,正好顺路”
“好啊”琉玉自是不会拒绝,正愁回去遇上琉云笙会尴尬,有人找他他也没空搭理自己。
回去的时候琉云笙果真已经回来了而且还坐在琉玉的院子里喝茶,长鱼在一旁小心谨慎地伺候着。
本欲去隔壁的琉璃经过时见琉云笙坐在琉玉的院子里愣了愣便跟着琉玉走了进去。
“你怎么在这儿?”琉玉没什么好态度地道。
“王兄”琉璃有礼地福了福身。
长鱼自发接过琉璃手上的碗悄然退下。
“何事?”琉云笙无视琉玉抬头对上琉璃的眼。
后者愣了愣,“王兄,你的唇”琉璃指着琉云笙下嘴唇深红的一条口子有些愣神。
琉云笙伸手轻抚上伤口,淡淡道:“无事,昨日不小心被一只野猫咬的”
一旁的琉玉闻言,瞪大眼睛剜他,你才是猫,还是野的。
感受到琉玉的眼神,琉云笙似笑而非地回视她。
“咳咳”琉玉尴尬地移开视线东张西望,莫名对上他的眼睛就心虚得紧。
琉璃看着两人之间的小动作,一瞬间觉得心底苦涩蔓延,继而又笑着开口道:“昨日琉璃听见王兄房中有花瓶破碎的声音,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琉云笙将视线移到她脸上,那一瞬间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竟觉得那眼神有些凌厉有些冷噬。
可是仔细看去,凤目中只是一片清冷没有任何情绪,许是错觉吧!
“只是不小心打碎了花瓶,并无何事”琉云笙饮下一口茶水道。
“可是……”可是为什么她敲门的时候他会那般声音让她滚,为什么她觉得当时他的屋不止一个人,琉璃知道这些不能问,便适时地换了个说法。
“是琉璃越矩了,只是琉璃今日听了些不好听的传言担心王兄所以才来问上一问,既然王兄没事,琉璃便先走了”
琉云笙淡淡点了点头,没说话。
琉璃目光复杂地看了他一眼便颔首离开。
待琉璃走远琉玉便迫不及待地上前瞪着琉云笙,“你的伤怎么也不知道掩饰一下”
琉云笙魅惑一笑,“如何掩饰?”
“你的药不是挺灵的吗,怎么不擦点儿?”琉玉恼恨瞪他。
“此药千金难求,我的凝香玉露全用在你身上了”琉云笙两手一摊表示没有。
“骗谁呢,我就用了那么一瓶”琉玉才不买他的账。
“是吗?”琉云笙审视着她,“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好的,你的脖子又是怎么好的?”
经他一提,琉玉方才想起来,貌似她入京前脸上的伤确实是用了凝香玉露,昨儿个她也用了。
“我的药本就不多,唯一一瓶昨晚都给你了,若不然你将剩下的还给我”琉云笙见她想起又不咸不淡道。
“那不行”琉玉连忙捂住袖口,最后一点珍藏她可得仔细守好省着点儿用。
“那我的伤怎么办?”琉云笙一脸无辜道。
“……。其实我觉得你就这样也挺好看的,颇具野性,更俊俏些”琉玉笑得十分谄媚,说的话也十分谄媚。
琉云笙轻笑出声,“你的借口太糟糕了,不具说服力”
“呃”琉玉笑容僵住,“呵呵,呵呵”
她一边干笑着一边往后退,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跑进屋‘砰’一声将门关上。
琉云笙坐在原来的位置上见着琉玉跑的比兔子还快嘴边笑意不住蔓延,直到笑出声来。
正笑得欢畅琉玉又将门打开,恶狠狠地道:“找我什么事?”
琉云笙敛去笑意,正了正色道:“这里的事宜皆已安排妥当,明日我会先行回京,你收拾收拾与我同行”
“这么快”琉玉三两步跑上前咋呼道,“这里的事情不是才刚开始吗?”
琉云笙的食指和中指缓缓敲打着旁边的桌案闲闲道:“大体的已经有了安排剩下的交给秦羽,我若离京时日太长终归是不太好的”
“喔”琉玉郁郁地点头,也是,离开京都将近一个月,像琉云笙这般的忙人自然是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处理的,而且他若长时间不回去指不定会被有心人做文章。
“好吧,我知道了”琉玉抬起头看着他道。
“既然如此,我先出去一趟将后续事宜处理好明日一早便出发,你早些歇息”琉云笙站起身往院外走去。
“琉云笙”琉玉突然唤住他。
琉云笙疑惑回头却见琉玉突然跑上前双手环住他的腰,将头靠在他的胸口颇有依依不舍的意味。
“怎么了?”琉云笙伸手揉她的秀发笑问道。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抱抱你”琉玉摇头,头埋在他的怀里闷声道。
琉云笙有些奇怪地抬起她的头,见她和平日里没什么两样才心下稍安。
“去睡吧”琉云笙再揉了揉她的头发柔声道。
“嗯”琉玉点点头放开他的腰站在原地直到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昏暗的天色里。
昏暗的天色逐渐被墨色取代,一丝光亮也无。
“小姐,早些休息吧!”
“长鱼”
长鱼替琉玉梳洗完毕正欲退下突然被琉玉唤住。
“小姐,怎么了?”
“楚悦呢?”琉玉道。
“在门外候着呢,需要长鱼替您唤她吗?”长鱼回道。
“不必了,我突然有些饿,你帮我去问厨房要些吃的吧”琉玉摸着肚子瞅着她道。
“长鱼这就去”长鱼福了福身道。
“让楚悦陪你一道去吧,太晚了你一个人去怕是会被为难”琉玉又补充道。
“好的小姐”长鱼不做他想应声出去了,也听话地唤了楚悦一道。
长鱼二人离开后,琉玉望着窗外的夜色有些出神。
来到这个地方整整三个月虽是不美好也还算凑合,至少她遇见了长鱼遇见了楚悦遇见了母妃,还遇见了……琉云笙
漆黑如墨的黑夜里静寂无声,没有月光,没有星子,没有虫鸣,一切都是那么安静惬意。
突然一串火苗窜起以雷霆万钧之势拔起袭遍满园春色,噼噼啪啪的火苗声打破夜晚的平静。
“不好了,着火了”
“来人啊,郡主的院子着火了”
“快救火,快救人啊!”
“哐嘡”一声,长鱼与楚悦呆立在纷乱奔走的人群中,看着被火舌无情吞噬的院子。
“小姐”长鱼扔掉手上的碗筷步履踉跄的向火里冲去,汤汁洒了一地浸湿一片土地。
“长鱼”楚悦回过神来连忙拉住失控的长鱼,“长鱼不要去,危险”
“你放开我,我要去救小姐,放开我”长鱼情绪激动得浑身发颤,不住挣扎被楚悦抓住的手。
“火势这么大你去了也救不了她,冷静点”楚悦死死抓住她不放手,这个时候若是不冷静只会徒添冤魂。
“放开,你放开我,我要去救小姐,小姐,救,她还在里面”长鱼已经语无伦次眼泪不住往外涌,这般模样楚悦看着也心里发酸,但是她不能放手。
“快救火,水,快”
“郡主还在里面,动作快些”
“快救人”
“火势这么大怎么冲得进去?”
整个城主府的人几乎都被惊动,人人都慌忙取水灭火,有人想要进去救人却都被凶猛的火势吓到止步不前,一时间整个城主府都沸腾了。
程大人更是吓得不轻,呵斥着众人救火救人,若是郡主在他城主府出了事就是十颗脑袋也不够他砍得。
“主子”
一声焦急失控的惊呼自人群后方响起,然后众人眼睁睁看着一人一袭白袍风一般冲进了火里,火舌迅速席卷将人包裹其中不见踪影,跟来的秦羽被一根坍塌的柱子挡住了去路,再一眼已经不见了琉云笙的身影。
“主子”
“世子”
这下众人惊颤了,先是郡主再是世子,这可如何是好。
“主子”楚悦目眦欲裂完全没了方才的冷静跟着便要冲进去。
她这一放手,长鱼便也得到了解脱两人一并往前冲。
“楚悦”一声怒吼,一人一身青黑墨色青簪束发同时拉住楚悦和长鱼。
“庭歌”楚悦见着来人一时惊讶出声,像是看见了希望一般抓住他的手,急切道:“庭公子,快去救主子,快,主子他有危险”
“你放心,他不会有事的”被唤作庭歌的男子安慰地拍了拍楚悦,示意她往后看。
楚悦依言望去,正好看见秦羽欲再度冲进火里救人,楚悦心里大惊想唤他,突然黑暗中出现几人青衣蒙面:“公子不可”
“让开”秦羽暴喝。
“公子当以大局为重,主上交给属下们”言毕还不等秦羽阻止,几名青衣人已经头也不回地闪身跃进了火舌的包围圈。
楚悦轻轻松了口气。
漆黑的夜被橘红的火光映燃了半边天,一群人忙忙碌碌来回奔走灭火,火势虽未息却也成功阻挡了火势没有蔓延到隔壁的院子去。
秦羽双拳紧握眼睛赤红始终站在原地没挪地儿。
“秦大哥”楚悦将长鱼交给庭歌走到秦羽旁边望着他,“主子会没事的”
秦羽不看她也不说话。
“秦大哥”楚悦伸手握住秦羽垂在身侧紧握的手。
秦羽还是没反应,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眼前已经得到控制的火势。
楚悦轻叹一声,握紧了他的手与他站在一处目光担忧地望着眼前明显有坍塌之势的屋舍。
赶来的昌平长公主得知琉云笙也在火里后当场便晕了过去被人抬着离开,倒是琉璃一个人一言不发,秀拳紧握苍白着脸色立在原处,不说话也不动。
所有人都在担心着火里的人,过了不知道多久,方才的几名青衣人才扶着满身狼藉显然已经晕过去的琉云笙出来。
“主子”秦羽几人连忙迎上去。
“王兄”琉璃顿时喜极而泣。
“小姐呢?”长鱼迫切地跑上前去,四处看了看却没见着琉玉,颤着声音问道。
楚悦几人也望着几名黑衣人。
许久,其中一人才叹息着摇了摇头,“火势太大,且是从内部燃烧怕是,凶多吉少”
“凶多吉少”长鱼一下瘫坐在地上,眼神空洞的呢喃出声。
“长鱼”楚悦眼眶通红,他们的意思是火势太大,郡主连尸骨也没有留下。
一番忙碌这突如其来的火势才得以扑灭,可是一切都已经面目全非,坍塌的屋柱子房中的一切都已化为灰烬。
……*……
听说,梁州城主府一夜大火,玉华郡主尸骨无存。
听说,南琉世子情深意重,不顾性命冲入漫天大火终是一无所获。
听说……
梁州发生的事一夕间传遍大江南北,百姓们争相奔走告知,只是他们所谈论的版本是这样的。
八卦的路人甲:“听说前两日梁州城主府遭了大火正好是玉华郡主住的院子”
听八卦的路人乙:“那郡主可有受伤?”
“那么大的火谁在里面会完好无损啊,我听说郡主受了极重的伤连邪医庭君子都亲自前往诊治了那伤的还轻吗?”路人丙插话。
“不会吧,这好端端的怎么会起火呢?”路人乙疑惑。
路人甲一脸神秘地压低声音道:“我猜是有心人故意放火想要害死郡主”
“谁会那么坏,也许是郡主看书的时候打盹儿不小心打翻了烛火也说不定”路人丙不赞同道。
路人乙点头,“有可能”
路人甲反驳:“怎么可能,那郡主又不是傻子看书那么不小心,而且你怎知道那些高位上的人的想法,指不定就有人嫉妒玉华郡主是咱们世子的妹妹想置她于死地也不一定”
路人乙想了想,点头:“有可能”
路人甲丙同时瞪他,“到底哪个更有可能?”
路人乙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道:“……都有可能”
路人甲,“……”
路人丙,“……”
所谓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短短两日从梁州到席原再绕过四州五郡六县抵达楚州临安直蔓延过南阳各个关口,人人对此津津乐道。
席原浦珞镇上一家名为‘桃园小铺’的客栈里人满为患,大多是粗布麻衣,碎群褴褛的当地人或是行路的客者。
“诶,你们听说邻州梁城主府的事儿了吗?”
“怎么没听说,火烧了一夜呢一片狼藉,倒是可惜了玉华郡主才刚刚回家便遭遇了这等事也是可怜”
“谁说不是呢!”
“幸好咱们南阳琉府的世子手下人得力进火里救下险些气绝的郡主,还请了邪医庭君子前来医治,命算是保住了”
“不过那么大的火指不定毁容了,女儿家没了容貌怕是活不下去啊!”
“怕什么,庭君子是什么人,活死人肉白骨都不在话下,何况区区毁容”
“那也是”
“没错没错”
整个客栈的人三句不离城主府的大火,聊得那叫一个热火朝天。
倒是堂堂一角的角落里一道身影安静得不行,不同人说话只顾着往嘴里塞白馒头。
吃完满头那人从衣袖里捣鼓出几个碎银子数了数,一二三四五,最后五个,还能吃五天的白馒头,但是
靠,每天吃馒头她都快吃吐了!
第二十七声真是失策,逃出来之前忘记卷些银子了。
一身男装打扮的琉玉小心翼翼地卷好五颗碎银子塞进怀里拿上一旁的包袱出了客栈。
“唉,这日子可怎么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