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越后国熊相村的晒场上,农夫们辛苦的劳作着,拿新收的稻子扬场。他们可没有宋朝汉人用的那种风车,扬场全靠人力把稻子迎风抛洒,风力将秕糠草籽吹远,较重的小石子掉在最近的地方,不远不近的就是稻粒。就凭这么原始简陋的办法,农民全年辛苦的收成渐渐积成一堆一堆的小丘。
浅井三郎和大儿子村口一夫悠闲的负手而立,看着同村的乡亲们汗水摔八瓣,心里不知有多舒坦。自从二儿子黑田次郎替汉人做事,浅井家在村里的地位就越来越高,别说村长老爷,就是御家人地头、守护这样的大人物,见了面都是恭恭敬敬的,地头老爷甚至把自家的税赋全免去——上交的税赋是不会少的,减去的部分,自然是转嫁在了同村其他人的头上。
浅井老爷,对,现在该叫浅井老爷了,因为他有个得到汉人赏识的儿子,连全日本顶顶尊贵的源氏传人、足利家家主、越后郡代足利家时老爷都赐过酒的好儿子。靠儿子陆续寄回家的钱,浅井买了十多亩地,干脆当起了小地主,自家也不下田了,坐在树荫底下,看佃户们劳作。
“三浦老爷来了,三浦老爷来了!”晒场上的人微微骚动,浅井抬起头,看见大路上走过来一行人,地头三浦老爷打头,七八个敞胸露怀的武士跟着。
老村长赶紧的迎了上去,三浦的眼睛望着天,声音像是从鼻孔里哼出来的:“熊相村的税赋,应该交了吧?”
村长点头哈腰的道:“是的,劳烦您亲自走一趟,熊相村多亏大人您的关照。”
“嗯,好的,今年的税赋该七百八十石,都有了吗?”
“都有了都有了,啊……”老村长这才反应过来,惊问道:“本村田亩是一千八百石,三税一该六百石,家时大人发了异国警固番役,加收半成九十石,也就六百九十,老爷、老爷您是不是算错了?”
三浦的眼睛仍然望着天,没好气的说:“没算错,当今天下不太平,抵御鞑虏武士们光吃饱饭不行,还得买盔甲刀枪,这不都得用钱吗?家时老爷下令再将税收提高半成,所以现在该交的税,不是六百九,而是七百八!”
老村长矮小的身体就慢慢软倒,他竭力抓住路旁的树干,才没有瘫倒在地,整个人就哆嗦起来:“三浦老爷,您是知道的,我们熊相村的收成一千八,地租是六百石,交给您六百九,咱们就只剩下五百一,两百多号人,只好上山寻野物、下河打渔顶到来年。可要是交七百八,咱就只剩四百二,就算啃草根树皮也熬不过来啊!”
三浦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这些贱民,总说熬不下去快饿死了,可年年都活蹦乱跳的,没见真饿死了。一个个家里藏着粮食呢!哼哼,他们知道武士的荣誉吗?不知廉耻的家伙!“足利家时老爷下的命令,粮食是一定要征集的,征夷大将军已下达了异国征伐令,胆敢违命者,死!”
满头白发的老村长跪下了,牵着地头老爷的衣角哭道:“不能啊,三浦老爷行行好,咱们熊相村实在拿不出来啊!”
农夫们见此情景,纷纷拿着农具就围了上去,粮食,可是他们的命根呐!
“什么?你们想造反吗?征夷大将军的恶党镇压令,谋反之人,格杀勿论!”三浦咆哮着抽出腰间寒光闪闪的太刀,随行武士纷纷长刀出鞘,七八道寒光耀得农人们眼花,不由自主的退后几步。
“大家不要冲动,三浦老爷,您也别生气,他们都不是恶党。”关键时刻,浅井还是不愿意乡亲们白白送死,上前劝道:“乡亲们,千万别闹出乱子,家时老爷是源氏传人,咱们农夫是打不过武士的;三浦老爷,您还是把刀收起来吧,杀掉农夫,来年就更没人交税了。”
浅井老爷的面子,谁都得买。三浦悻悻的把刀插回鞘中,恶狠狠的说:“若不是浅井老爷求情,今天就把你们全办成恶党!走,收该收的粮税!”
真要打,村里百把农夫,别说越后这么多守护地头和家时老爷直属的武士,就是三浦手下的七八个武士都不一定打得过——人家可是常年训练,身上带刀的武士!
农夫们流着泪水,把辛辛苦苦种出的救命粮装进竹筐,然后在武士的监督下挑到地头老爷的仓库,想到来年不知该有多么艰难,每个人的心里面都冰凉凉的一片。
各村的粮食从晒场汇聚到地头的粮仓,再运到春日山城交给足利家时老爷,不过家时也只是过手,粮食左手收进来,右手就交给汉人换了兵器盔甲。
下野国足利庄,当年源义家之孙、源义国之子源义康居住于此,源义康改名足利义康,遂为足利氏之祖。
“我不能造出比汉刀很好的宝剑,违背祖先遗愿,如今,只有以鲜血洗清名誉了。”名刀匠清江兼时恒次喃喃低语,跪在草席上,将自己的和服解开,露出肚皮。
自从汉人的刀卖到日本,足利家就再也没从自己这里定制刀剑。作为足利家世代刀匠,清江兼时恒次不能忍受这样的屈辱,然而,他没能造出胜过汉人的武器。
“山本君,拜托了!”清江把肋差短刃刺进了自己的腹部,身后的介错人手上长刀一挥,人头跟着落下。
一代名刀匠临死前最后一个念头就是:曾几何时,日本的宝剑还出口到大宋,以锋利著称。短短数年间,汉人的刀剑,为什么会变得这样强?
随着汉人武器的涌入,幕府和各地御家人争购武器,农民微薄的收入又被压榨了一番,不知有多少人沦落到卖儿鬻女的地步;而“汉大刀”几乎无法超越的性能,让各地制刀匠师彻底绝望,要么自杀,要么放弃了原来的职业,转为农夫、商贩,日本原本发达的武器制造业受到了致命打击。
不仅是日本。
占城港西面偏北三十里处,一处巨大的煤矿,无数占人在官吏皮鞭、木棍和大刀的威胁下,在黑暗幽深的矿井里挣扎,矿坑里点着几盏油灯,因为空气稀薄而燃不尽兴,豆大的火苗忽忽闪闪,照亮的范围不到三尺,远看若隐若显的火光,就像地狱中的鬼火,皮肤黝黑的占人就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艰难的挣命,煤粉混着油汗涂了一头一脸,让他们的皮肤变得更黑,因为用力而咬紧的牙齿、因为光线昏暗而睁大的眼睛,显得越发的白,白森森的可怕,犹如黄泉枉死城的饿鬼,永远在痛苦中呻吟,永远不得超生人世。
上行甬道,工人们背着沉重的煤篓子慢慢的向上挪动,成百斤的煤篓子,压在占人瘦弱、矮小的身体上,就像一座大山。
“啊~”有人呻吟着倒下了,煤篓子从他的背上滚落,乌黑的煤炭滚了一地。愁苦、绝望、干渴,他的声音是那么的可怕,仿佛把喉咙里最后一口气也呼了出来,就是铁石心肠的人听了也要颤栗。
一声闷响,木棍敲到他的大腿上,瘦骨嶙峋的大腿根本没多少***子敲上去邦的一声响,倒下的人痛入骨髓,身子像过电般剧烈的抖动。
“哈,我说是装病、装死!顽皮赖骨,毗湿奴降罚的贱民,不敲打是不会好的!”负责管理的占城官吏拿着木棍,得意洋洋的说:“贱民,快点起来干活!耽误了大王和汉人的事情,你别想逃得过!”
工人的声音断断续续,已经接不上气:“大、大梵天在上,我实在干不动了。求求您,让我、让我休息一会吧!”
“放你的屁!”监工暴跳如雷,这个煤矿是汉人老爷做的矿长,任务分解到各班、各组,占王忙果有令,一人不能完成任务斩一人,哪个班、组完不成斩班长、组长,完成任务则有赏,这人装病装死,岂不是和本监工的脑袋、饭碗为难?
棍子雨点般落下,工人抱着脑袋四下翻滚,监工才不怕打死他呢,军队在农村抓壮丁,矿上打死一个便有新的、身强力壮的工人补充进来,打死痨病鬼、换来棒小伙,本组的任务岂不是更容易完成了?
监工毫不留情,可怜的工人渐渐没了声息,不再翻滚躲闪了。
“大神在上,发发慈悲吧!”“虽说占人的命不值钱,也不要活活打死他啊!”四周围着的工人愤愤不平起来,七嘴八舌的议论。
“贱民就是该死!早死早超生!”监工拿木棍指着工人们:“贱民辛苦一世,下辈子才能得解脱,这是湿婆大神的旨意,谁敢不从?煤炭是汉人老爷要的东西,忙果大王尚且要让他们三分,你们能打得过汉人的天雷?再闹,送你们去挖老鼠洞!”
听得老鼠洞三个字,工人们吓得心胆俱裂,再不敢闹了,乖乖的背自己的煤篓子。那老鼠洞乃是石头里夹的煤层,往往只有三五尺厚,为免坍塌,坑洞也只打了三五尺高,人在里面只能躺着挖煤,辛苦更胜过一般坑道的十倍!平时,那儿都是上次伤害了汉人的罪犯家属,挖不到几天就有人断气,真真苦不堪言,老鼠洞,就是铁打的人都熬不住呢。
日本、占城、三佛齐、新柯沙里、真腊、安南,和琉球贸易的国家,纷纷加重了对老百姓的盘剥,敲骨吸髓疯狂搜刮,一将功成万骨枯,为了购买兵器实现王朝大业,牺牲点老百姓算得什么?后世人不但不会怪罪,说不定还要编些什么五百年的曲子来歌颂哩。
好,很好,看着最近的外贸统计,楚风很满意的点点头,嗯,我汉国对外贸易、殖民,向来是很仁慈的。
当然是和大英帝国剥印第安人的头皮相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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