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实话实说。”慕锦华摊了摊手,綾纱下的红唇扯开了一抹无奈的笑意,“众所周知我乃是师承李道安,但是还有一个前提,我是天辰的荣华长公主。医术不过是在闲暇时打发时间罢了,根本不能和众位医道的行家相提并论。之前是我班门弄斧,还望各位御医大人有大量,勿怪才是。”
她越是谦虚,众人就没法责怪。的确啊,她说的没错,她是公主,会的医术不过是锦上添花打发时间的小玩意儿,的确不能当做真正的医术看待。
曾后敛眸笑着,似乎她比之前更有趣了啊,一直还不知道她原来这么伶牙俐齿。而且,还学会了谦逊。
记忆中那个妖艳孤傲的女子,真的变得成熟了不少。后宫中的女子那……
她莞尔,道:“本宫只是让公主从旁协助,毕竟有些用药的地方,或许还要劳烦公主。”
慕锦华刚要拒绝,就又听她说道:“你们都下去吧,本宫有句话,想要单独对公主说。”
闻言,众人都开始退了出去。
邱兰却下意识的向前一步,接受到慕锦华的目光,也跟着众人下去。
看着邱兰的背影,曾后赞道:“你这婢子不错,他果然好眼光。”
这个他,不言而喻。
慕锦华脸色一沉,忍下了心底的怨气,“不知曾后想要对我说什么?”
“当然是叙叙旧了。”她挑起了好看的秀眉,款款走了过来。“难道公主不想念本宫吗?我倒是很想念当初那个苏堇华呢……”
“住口……”慕锦华喝断了她的话,眸子里是掩藏不住的怒气和怨恨,“你以为你真的可以一手遮天吗?你错了,迟早有一天,我一定会将你的真面目大白于天下的。”
“是吗?”曾后停下了脚步,两人的距离近在咫尺,她用比她高出半个脑袋的身高压迫着她,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昂视的眼,嘴角扯出一抹轻挑的笑容。“从来只有不敢咬人的狗才会叫得最凶。”
“你……”慕锦华气噎,同时间心中警铃大作,只要她随随便便一挑,总是能够把她的怒气给挑动起来,她是故意的。想到这,她慢慢冷静下来,目光也沉敛了许多。“天后要叙旧的只是那个下落不明的妖女苏堇华,我只能说,天后找错人了。”
她的目光瞬间变得凌厉起来,“我倒不觉得,毕竟公主的容貌太过相似了。我这般认为,难保别人不和本宫一样想。”她伸出手来,慕锦华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换来的是她愉悦的笑意。
“你怕什么?难道我还会吃了你不成?”
她退开几步,反讽道:“人人都知天后宛若神母,只是我这凡俗之人,恐怕会污了天后的手。”
“我还以为你什么都不怕呢。”她收回了手,半眯着眼,笑意更加浓烈。“这一层綾纱能挡得住什么?见过公主之貌,无论是男是女都无法忘怀呢。”
她的心咯噔一声,“你说的没错,这层綾纱的确不能挡住什么。至少,多能拖延一段时间便是一段时间,只要有这段时间,便足够了。”
“足够杀了我?”曾后凝了眉头,“这样子还真是让人担心呢,不过,我会帮你的。这后宫的日子太过无聊了,慕锦华,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才好。”
她舒展了眉头,笑得一脸的灿烂。“你一定会是留到最后的那一个人。”
没有什么比得上这一番更羞辱人的了,“我知道对抗如如同是浮游撼大树,但是,我绝非是浮游,你也非大树。天后该明白,我早已不是当初无权无势的苏堇华了。”
她的眼神有一瞬间的锐利,很快又平静下来。“你也该明白,我早已不是当初的那个曾后了。”她绕过她,周身淡淡的香气拂过。
还是熟悉的花香,只是比当初清淡了许多,却更是让人迷醉。
曾后张开手,狂妄十足,“本宫乃昊沅天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她收回手,扭过头来,“不过,很快就不是了。”
心脏狠狠一缩,她竟然在她面前大胆的披露了自己了野心,曾后她是无所畏惧,还是真的有着十足的信心。
这股霸气和自信,早已超越了当初的傅长宵。仿佛,她真的是皇宫正殿之上的那个王者。
也是这一刻,慕锦华终于明白,为何人人都将她比作那瑶台上的天宫之母,这股气势和胆魄,无人能及。
但是——“我会倾尽全身之力阻挡你前进的步伐。”她慢慢收拢了指头,目光里同样是不服输的坚决,“我,也一定会成为一直与你战到最后的那个人。”
她们之间的恩恩怨怨,只有一方彻底倒下,才会永久的结束。
“呵、”曾后轻喝了一声,脸上的笑意回归了往日的平静和柔和,“那就让我拭目以待吧。”
她收回了目光,款款朝着门外走去,背后锦面上的凤凰似乎在嘲笑她的弱小和天真。
直到她跨步出去,慕锦华才彻底的松了一口气,身上早已被汗水打湿。
话是那样说,可以她现在的力量和成长速度,或许真的没有那么一天。
再一次,慕锦华产生了迷茫和迟疑,她真的能够扳倒曾后,真的能吗?
极乐道长早已听闻了风声,带着东西一路潜逃,最终在宫门前被御林军抓住了,后又因剧烈反抗被人当场割破了喉咙身亡。
听到这个消息,慕锦华只是一笑置之,事情真真假假,谁能真的那么断定呢?不管极乐道长怎么而死,他涉嫌谋害皇上是真,就是那个好心让太监在邢帝茶杯里加上甘草的宫妃也畏罪自杀了。
无论怎么说,谋害邢帝一事的真相已经查明,现在太医们唯一做的事,便是尽快让邢帝醒过来。
太医署中,沈逸轩睁开了眼睛,看着正眼前方的青色帘帐,嘴角习惯性的扬了扬。“原来我还没死啊。”
耳边,又回响起那道坚定的女声,‘别怕,你不会死的。’
他闭上眼,用手搭在了眼睛上,嘴角的笑意变成了轻嘲。似乎有点越陷越深了呢,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
门外的人听到细微的声音,大步走了进来,“沈大人,你终于醒了?”
他起开手,偏过头看着那个御医,“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巳时。”
“巳时。”他重复了一遍,又想到什么,迟疑下来,许久才问道:“金丹的事如何了?”
提到这,那御医顿时笑颜逐开,“这件事还得多亏了荣华长公主,沈大人放心,金丹的事已经解决了。极乐道长畏罪自杀,骠骑大将军也从天牢放了出来。只是如今,还需要找到药方让皇上醒过来。”
已经……结束了?沈逸轩回过头来,这一觉睡得可真够久的。他微微直起身,却扯到了身上的伤口,嘶了一声,又倒了回去。
“沈大人才刚刚好,还是不要动的好。昨儿个公主可是照顾了您一夜呢,免得伤口再次崩坏,浪费了她一番苦心了。”
“你说什么?”沈逸轩抓住了他的手臂。
“我、我说昨夜公主照顾您一整夜。”
“她?”沈逸轩放开了手,冷漠的道:“出去。”
那御医吓破了胆,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话,连忙退了出去。
房间里又只剩下他一个人,不时从外面飘进来药香。
沈逸轩摸摸胸口,这颗心又乱了一点。太医署已经待不下去了,他还是尽快出宫为妙。
在他,还能守住自己的时候。
阴沉了一早上的天终于开始飘起了雨花,马蹄声渐渐停了下来。
车帘打开,听雷举着伞帮车里下来的人挡住雨,和他一起走上前去。
车夫已经敲响了门,门内的仆人打了一个呵欠,不情不愿的打开了门。“谁呀?”
“我家主子乃是辰二爷。”听雷道。
能在京中自称辰二爷的,唯有裕林山庄的辰钰。
门仆顿时就清醒了,哪里还有刚才呵欠连天的摸样,恭敬的站到了一旁,“辰二爷,请——”
辰钰大步跨了进去,一边问道:“七哥可在?”
“王爷在府中,不过昨夜回来的晚,现如今怕还在床上歇息。”
“我知道了。”他走了几步,便停了下来,侧眸朝着身后一瞥,看见几个鬼鬼祟祟的人一晃而过。“听雷。”
“属下明白。”听雷把伞交给他,只是一晃眼的功夫便消失了踪影。
辰钰收回了目光,继续朝着前面而去。
管家很快就赶了过来,对于辰钰自然不陌生,这是府中的常客,也是他们王爷为数不多的知己好友。
他带着辰钰到了墨香阁,便自觉退了下去。
辰钰推开房门,迎面扑来一股浓浓的酒味,不由得蹙了蹙眉。
在走进去,看到床上的人,他呆了呆。听听雷说是一回事,亲眼看见却是另外一回事。那个京中潇洒自如的王爷面色憔悴,满嘴的胡渣,眼角皆是厚厚的青黛……
见此,一股怒气不由自主的便浮了上来。他上前几步,一拳就打在了他的脸上。
亦南舒猝不及防,立刻惊醒过来,脸上的疼痛证明着眼前的男子乃是真真实实的站在自己面前。“阿钰,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