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溧道:“我把咱们剩下的杂粮饼子烤一下。”
许秀芳微微皱眉。
两人进入深山,已经呆了三天了,那杂粮饼子的变得十分僵硬,就跟石头一样,掰都掰不动,就算是用开水煮开,口感也很差……她跟谢溧都不是挑食的人,但连续吃三天的杂粮饼子,也都有点吃不消。
许秀芳说:“干脆就把杂粮饼子跟野菜一起煮着吧,我们一起分着吃。”
谢溧笑道:“好。”
说着,谢溧就开始行动了,他做什么事情,看起来都慢条斯理,不急不躁的,重新烧水,费了点劲把杂粮饼子切成小块,塞进了军用水壶里面,另外,又将采摘的野菜,拧成几节,扔了进去。
那野菜,叫做苦斋菜,味道特别的苦,就连生产队养的猪都不喜欢吃,不过现在青黄不接,算是两人现在唯一可以很轻易找到的野菜了。
苦斋菜放进去后,水壶里面的水,很快就染成了一股带着点青黑的菜色。
且,随着热气的沸腾,苦斋菜特有的苦味,也传了出来。
许秀芳与谢溧都没有嫌弃,两人有几天没有吃新鲜蔬菜了,因此,就算再苦,也咽得下去。
许秀芳将自己碗里的清粥,要倒了一些给谢溧。
谢溧捧着碗,避开,摇头:“你吃。”
许秀芳看着他,正色道:“不行,不能全吃到我嘴里,我不想苦着我男人。”
谢溧被逗笑了。
紧跟着,谢溧板着脸,道:“糖衣炮弹没用,我不吃。”
许秀芳:“……”
许秀芳小声嘀咕:“刚才还说喜欢我这样叫你,现在又说我糖衣炮弹,那我以后都不说了,除非你吃清粥。”
谢溧给她的回答是,趁她不备,亲她一口。
……
吃过简陋的午饭,两人继续赶路,傍晚时分终于回到了野猪桥,大舅公与大舅婆早早的就等在两人必经的路口,看到两人时,大舅婆忙道:“你两个孩子,可算是回来了。”
那深山里面,野兽还是很多的,最主要的是有野狼,所以孩子们执意要往更深的山里面去,大舅公与大舅婆都不怎么赞同,现在见到人,总算是放下心来。
大舅公看了老伴一眼,道:“孩子们回来,就不要唠叨那么多,再说了,那是阿溧的工作,怎么能因为困难就不去?国家给他发工资,给他各种福利待遇,就是要让他去克服这个困难的。”
大舅公非常正直,当年小鬼子进山,祸害了不少人,大舅公便支持儿女们去打鬼子,后面更是直接让孩子们上战场了……
可惜,孩子们一个都没有回来。
即便如此,大舅公依旧一心希望国家能发展的更好。
大舅婆朝着老伴翻了个白眼,“我就说一句,你顶了那么长的一句,真是的……”
许秀芳赶紧扶住大舅婆,老太太也是七十九快八十的人了,生气是会伤身体的。
“大舅婆,我给阿溧这回捡到不少野生菌呢,等会儿咱们打个菌菇汤来喝吧?”
大舅婆闻言,笑眯眯的看了看许秀芳,说:“咱们秀芳都饿瘦了,是要好好补补。”
说着。
大舅婆就带着许秀芳进屋里,做饭去了。
饭菜其实都已经做好了,就是多做一道菌菇汤,大舅婆还养了好几只鸡,这深山里面管得不严格,基本是自己能养多少只鸡就养多少了,这些鸡下了不少的蛋,大舅婆取了六个蛋出来,许秀芳忙拦住她,大舅婆笑眯眯说:“六个好,六六大顺,你跟阿溧一起吃,往后啊,就一直顺顺利利的。”
老人家非常固执,许秀芳也没法阻止。
许秀芳与大舅婆在灶房做饭时,谢溧与大舅公便在堂屋那边说话,大舅公很喜欢听外面的事情,听到外面发展越来越好,粮食也丰收了,很多人的生活水平也都跟着提高后,大舅公就非常开心,说:“阿溧啊,你也好好干,争取给国家做贡献。”
因为是木屋,灶房与堂屋隔着不远,听到这句话的大舅婆,直接拿着锅铲就杀了过来,狠狠瞪了一眼大舅公后,才道:“阿溧,你甭听这糟老头子的话,你现在可是成家的人了,以后啊,以自己的小家为重。”
谢溧知道大舅婆的担心,笑着安抚了一句:“大舅婆,您不用担心,我现在的工作只要自己注意点,是很安全的,您也看到了,我每天都在山里面,哪里来的危险呢?”
大舅婆冲自家老头子哼了哼,心道这糟老头子,把自家的孩子,全部送去打鬼子了,一个都没有回来,现在阿溧好不容易退伍了,从那危险的工作里退下来,他竟然又想哄着阿溧去为国家做贡献。
为国家做贡献,大舅婆自然也不反对,可她现在人老了,眼看着自己也不多了,就希望自己家的血脉,能够好好的,把自己的小家顾好,多生几个孩子,让家里热闹起来。
灶房内,许秀芳伸长脖子喊:“大舅婆,汤烧开了,还要不要放点盐啊?”
“来了,来了。”大舅婆握着铲勺,急冲冲跑回去:“再烧一烧,野生的菌子一定要煮透,可别现在就尝。”
大舅公看着谢溧,笑道:“你大舅婆就是那种性子,你听听就好,还按着你自己的想法做。”
谢溧笑道:“好。”
晚饭,主菜是蒜苗炒腊肉,这腊肉是大舅公年前去隔壁的村庄换回来的,他们村子里没有杀年猪,就去了外面换,大舅公与大舅婆一直没舍得吃,就等着谢溧家里人过来时才煮来吃。
除了腊肉,还有一道蒸菜干,一道水煮白萝卜,一道炒花生,另外就是一碗夜深杂菌汤了。
饭桌上,两位老人一直劝着谢溧、许秀芳吃菜,那些腊肉,几乎全部进了两人的碗里。
两人不要,两位老人便推脱自己牙口不好,已经咬不动腊肉了……
吃过饭后,大舅婆给两人用十几种草药,熬了一大锅的药浴,让两人洗澡。
感受着老人家的关心,两人都没有拒绝。
睡一觉,第二天起来,大舅公大舅婆已经准备了很多东西,都是给谢溧、许秀芳带回去的。
许秀芳一看,顿时有点惊讶:“大舅公,大舅婆,咱们这边原来还自己炒茶呢?”
大舅婆笑道:“那可不,你大舅公炒茶的手艺可真是不赖的,以前咱们黑山这边不是有个地主老财姓何的吗?解放前,他家年年都要从你大舅公手里购置茶叶呢,你大舅公也是因着这一手艺,才挣了一份家业。”
大舅公笑得有些不好意思:“那都是多少年的老黄历了,你还提呢,那地主老财都没了,我现在的这个手艺,也没啥用了,也就炒点茶叶,自家人吃吃。”
许秀芳听得兴起,笑道:“大舅公,那我可要好好尝一尝呢。”
大舅公马上说:“老婆子,你给秀芳沏一壶茶,让她尝尝。”
大舅婆笑:“都准备好了。”
这边那沏茶的方法,其实很粗暴,没什么讲究,就是往搪瓷缸子里面放点茶叶,然后用开水冲泡一下。
当开水浇到茶叶上的那一刻,许秀芳明显吸了一下鼻子,她忍不住惊讶道:“好香。”
每年家里都要收到大舅公送的茶叶,谢溧早就已经习惯了这味道,不过这咋然一闻,那清幽的茶香味,还是有一种沁人心脾的感觉。
大舅婆说:“这茶香味,就是挺香的,我跟你大舅公平时也喜欢喝,来,秀芳,你喝喝。”
许秀芳接过茶缸。
大舅婆笑道:“喜欢的话,就给你们多拿一点,去年你大舅公炒了几十斤呢,各家分一分,咱们家里还有十多斤,不过今年的新茶马上又要下来了,到时候我们多采摘一点,多炒制一点,回头让阿溧给你捎带回去。”
许秀芳轻轻抿一口,那股茶香味,很浓郁,入口是带着一股苦涩味的,但很快的便能品尝出一股回甘来,跟她家里的那种苦茶类似,但层次感明显要高于苦茶。
关键是,喝了一口后,整个人的精神似乎都好了不少。
很久,很久,嘴里还有一股茶香味,是那种清新、淡雅的香味。
许秀芳忍不住赞道:“好茶。”
看着她喝茶,两位老人与谢溧都笑了。
许秀芳问:“大舅公,大舅婆,咱们这里有很多的茶树吗?”要是可能的,这茶叶能送到供销社,或者其他地方的供销社卖就好了。
要是能换来粮食,油盐糖……
那就更好了。
许秀芳在供销社是看到过有人买茶叶的,那茶叶还挺贵的,也不知道跟大舅公的茶叶比起来,味道有什么差别?
大舅公听到她的询问,眉头轻轻蹙起,说:“原本是有不少的茶叶的,但这些年开荒,砍掉了不少,另外咱们附近的这山里,茶都是野茶,也没有人打理,现在剩下的不多了。”
大舅婆也忍不住道叹口气:“本来咱们村里人的田地里,都种了不少的,现在这茶树,没人要,也创造不了收益,这些年也全部砍掉了。”
“你大舅公喜欢喝茶,山里的那些野茶,这些年也就是我跟你大舅公会打理打理……去年有几个百来年的茶树生了虫,枯死了,可把你大舅公给心疼坏了呢。”
“还有十几棵野茶树,也都生了虫,也不知道能不能救活。”
许秀芳与谢溧听了,都觉得十分可惜。
许秀芳想了想,问:“能带我去看看那些茶树吗?”
大舅公笑眯眯问:“秀芳,你想去看啊?不过要走一点路,你们时间要是不急的话,我就带你们去瞧瞧。”
许秀芳忙转向谢溧。
谢溧点点头:“好,我们去看看。”
他小时候就经常喝这个茶,但是一直没有亲自看过到底是怎样的茶树,才能生长出这么好闻的茶叶来。
于是——
两位老人,就带着谢溧夫妻俩,去了生长有野茶的地方,到了地方后,许秀芳惊讶的眨眨眼:“这茶树,竟然这么高吗?”
她眼前的这一棵,瞧着那高度,估摸着至少也有4、5米了,树干也有碗口粗壮,与许秀芳印象中那小小、矮矮一丛的茶树,区别很大。
大舅婆笑道:“还有更高的呢,去年被虫蛀死的那一棵,是咱们这里最高的,至少有7、8米左右,听说至少也是百年以上的老树了,可惜枯死了,你大舅公砍掉,当柴火烧了。”
许秀芳听着,在老人家的指示下,去看生虫的地方,原来是树干生虫了,具体是什么虫,她也搞不清楚,然后,就趁着大伙儿们发现时,她悄悄往树根的位置,滴了一滴空间潭水。
许秀芳现在使用空间潭水,现在非常方便,只需要一个意念,就能把空间潭水弄出来,她不是突兀的将潭水放在手心里,而是直接用意念,放在了与茶树树根接壤的泥土里面,因此,就没有人能发现她的小动作。
按照这种方法,许秀芳将每一棵生虫,或者状态不好的茶树,都滴了一滴空间潭水。
她没有滴多,决定先试试看,要是能救活,自然是最好。
虽然心里还没有什么头绪,但许秀芳莫名就觉得这些茶树,应该是非常重要的,必须要保护好。
看完了茶树后,一行人重新回到了家里,这边,卢大柱与卢前进,带着两个孩子,已经等在门口了。
卢大柱略有些拘谨,道:“阿溧,秀芳,你们大舅公说你们明天要回去了,我也给你们准备了点东西,你们带回去吃。”
说着,便将两个装得满满的蛇皮袋,塞过来。
那蛇皮袋里面,装着的是满满一袋子的红枣干,核桃干,并一小包的柿饼。
许秀芳与谢溧没开口,大舅公便笑道:“大柱,你留着给孩子们吃就是了,我们给阿溧他们准备了的。”
卢大柱摇头:“那不一样,大伯你准备的是你的心意,我们准备的是我们的心意,咱不能让你们来代表呀。”
就这样,好说歹说,卢大柱与卢前进父子,都没有将东西弄回去。许秀芳背过来的背篓,被塞得满满当当……
告别了大舅公、卢大柱舅舅一家,许秀芳与谢溧开始赶路回去,来时背着满满的东西,回去时又背了满满的东西,谢溧不愿意让许秀芳受苦,那些重的东西,弄成了一个担子,他挑着担子回去的,山路比较陡峭、危险的地方,担子不好挑,还要卸下来,一个个扛过去。
反复几次,才能将东西运出来。
尽管如此,谢溧依旧一声不吭,任劳任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