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路数着,转眼便要到三十,老板的双眼瞪得愈来愈大,眸中满是惊奇。
“三十一。”如玉般洁白莹皙的指尖将黑棋放上去,碧铃面上已然露出成竹在胸的笑容,因为过于得意,甚至忘记隐去自己指尖莹莹流转的白色灵力。
虽然是转瞬而逝,却被认真观战的景弈渊看得一清二楚,点漆般的黑眸猝然眯起。
她果然是...在看到白光的那一刻,他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在霎时间凝固,又猛然跳动起来,似是要从胸腔跃出。
虽不知她是妖是仙,景弈渊此刻心中长久的怀疑终于被确定,她定然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
碧铃却还没有注意到,面上噙着笑,一汪水浸过的双眸比指间的黑玉石磨成的棋子还要亮。
又是一阵风吹来,碧铃堆起来的棋子如老板此前一样,轰然倒地。
赤赪再次抬眸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依旧是满脸不屑,赢了就行了,还在这儿浪费时间干嘛。
虽然突然被风打断,但总归是碧铃略胜一筹,她抬眸向老板看去,似是在暗示般问道已经目瞪口呆的他:“老板?”
“诶诶。”陷入惊奇之中的老板回过神来,兴奋地搓搓手,半分不舍也没有。将挂在货架上的花灯递给了碧铃,“您拿好。”
听他连称呼都变了,碧铃反倒心虚,提着花灯,眉眼含笑着递到景弈渊手里:“走吧。”
接过她的花灯,小殿下的心思却全然不在上面,回忆起方才她的不同寻常。
一手提着花灯,小殿下任由碧铃牵着的那只手突然握紧,眸中满是坚定之色。
他一定会守好这个秘密,任何人都别想知道。
倚在碧铃怀里的狐狸却注意到他的异常,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不知道在盘算什么。
深夜,碧铃寝宫内的大门悄然打开一条缝隙,一条火红色的身影随之钻出门去。
赤赪今日看得真切,那小皇子分明看见了碧铃使用灵力,却什么都没有说,不知道暗测测地在想些什么。
若是他转头就去那个国师那里搬援兵,那他们俩个人都将陷入困境。
必须要将他这一段记忆抹去才行,水晶般透亮的红瞳暗了暗,赤赪一溜烟儿钻进了景弈渊的房间。
见到他平躺在床上,双手垂在两侧,赤赪又想起今日他在出门之时对自己嘲弄的笑容,明明只是一个八岁的小孩儿,却能让人气得牙痒痒,真是越看越讨厌。
这样想着,他嗖地一下跳上床。
本就浅眠的景弈渊也因此而醒过来,本以为是什么奇怪的东西,定下神却见是整日黏着碧铃的狐狸。
如玉的小脸顿时黑了下来,这是仗着有她撑腰,前来挑衅的意思?
目光定定对上他,赤赪眼中似有红光流转。
谁知景弈渊并没有如他想象的那般受到迷惑,反而一把拎住狐狸的脖子,将它提了起来。
大半夜不睡觉跑他这儿来撒野,景弈渊嘴角勾起一丝冷笑,真当他是好欺负的吗。
赤赪的四肢在空气中无力蹬着,却又被景弈渊提得老远,他的反抗倒是无济于事。
单手将窗户打开,一阵冷风顿时呼呼灌了进来,吹得景弈渊脸颊旁乌黑的发丝随之飘扬。
啪嗒,赤赪被小殿下毫不留情地从窗口扔了出去。
紧接着便是“咚”地一声,窗户紧紧合上了。
赤赪落到冰冷的地砖上,恨恨磨磨牙,抬头像屋内看了一眼,隐约传来他重新回到床上的声音。
怎么会没有用,他魅惑人心的妖术,千百年来从未失手过,怎么这一次会没有反应。
只可惜他来不及多想,外面狂风猎猎,满揣着对小殿下更上一层楼的仇恨,赤赪咬牙回了屋。
自除夕过了不到半个月,碧铃竟然就接到消息,说是要离开皇宫到长齐山万星门去。
原来朝安距离长齐山路途迢迢,从一月出发,到了二月底估计才能到。
做人真是不方便,去哪里还要舟车劳顿,早早就准备,她真恨不得能带着小皇子,直接飞到万星门去。
只可惜一路上还要装模作样,每天坐在马车上,吃了睡睡了吃,脸上一捏都多出不少肉。
二月清晨,碧铃从落脚的客栈楼上推开窗,虽然天色依旧是朦胧,但她将手撑在两腮旁,闭上眼依旧能听到鸟雀在窗外竹林上叽叽喳喳地叫声。
乌栗自己留在朝安城玩了,既然是去拜师学艺,小狐狸自然也不能带上,一路除了仆从和隐藏起来的护卫,便只有她与小殿下二人。
想起临走时小狐狸咬牙切齿的表情,以及对景弈渊凶狠狠的目光,碧铃忍不住都笑出了声。
她自然也是舍不得它的,虽然平日里狐狸时不时爱闹小性子,可是她感觉得到它并不是真的脾气坏,日子久了,对她也越来越依赖。
唉!
碧铃低低垂下头,想起临走时小狐狸那双可怜巴巴的眸子,就觉得舍不得,放下手臂趴着脸,轻声叹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下一章就到万星门,男主很快就要长大了,兴奋地苍蝇般搓手手。
另外,感谢小天使们送的地雷和营养液,啾咪~
最近多了很多读者,整天压力超大,好怕自己写烂了,所以更新不稳定,还请见谅。不过还是会开始保持日更,每天的具体更新时间还在琢磨中,实在是抱歉。
第40章 找打
十日后, 云雾缭绕的长齐山脚下, 平日里平静安详的万星镇,多了一批又一批的人,或男或女,或孤身一人, 或三两成群。
显而易见,这些人的目的同碧铃他们一样,都是前来拜师修行的。
人群喧嚣的镇口,身着绿衫的碧铃从马车内探出头,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余光一瞥, 便看见临街的小铺上, 头缠青巾的妇人们,还有本地的妙龄女子,叫卖着各式瓜果。
正是二月底, 红樱黄杏还有杨桃皆铺在绿油油的树叶上,看起来色泽诱人,碧铃赶了这么久的路, 早就觉得乏味的不得了, 装过头对端端正正看着书的小殿下道:“我去买点水果吃, 殿下要什么吗?”
“去吧。”景弈渊这才从书中抬起头,对着她摇摇头一笑,“我不需要。”
碧铃闻言便自顾自下了马车, 呼吸间是瓜果清新的气息,以及从长齐山上吹来的风带来的凉意。
下意识抬起头,她远远便可以看见立在云雾之间的山峰,陡而不峭,孤云独去,众鸟高飞过云,山顶出还有一层积雪,仿若生在云端,在蓝天的映衬下,高处不胜寒,让人不禁打了个哆嗦。
“姑娘。”一位妇人的声音把碧铃拉回了现实,碧铃回过头一看,正是临近卖水果的一位女子,满脸笑容,“赶路这么久,定是乏味了吧,不如在我这儿买些瓜果去,也好止止渴,提提精神。”
碧铃笑笑,顺着她的话蹲身挑选水果,明明只是寻常的摊铺,其上的水果却跟皇宫的贡品一样,看起来光泽鲜艳,叫人忍不住想吃。
唔,买点什么好呢?
碧铃正认真思考时,那位妇人又与她攀谈起来了:“这位姑娘看起来水灵机敏,定然也是来拜师的吧?”
被她夸得不好意思,碧铃微微点点头,一双剪水秋瞳满含笑意:“是啊,大娘,这里这么多人都是来修行的吗?”
“可不是,长齐山每年前来拜师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吧。”妇人摇摇头,“只可惜哟,大半部分人都未必过得了关,真正能够入门的弟子,最多不过百。”
“不过百。”碧铃挑选瓜果的动作停住了,抬起头看向她,“那便是不能进入万星门了?”
如此的话,她倒担忧起来,也不知自己可不可以进入得了万星门。
“正是。”妇人见碧铃面露忧色,安慰道,“不过你倒不用担心,我住这儿这么多年,姑娘您的面相,水灵又聪慧,定然稳稳妥妥入得了门。”
听她这么说,碧铃又笑了,如玉的指尖点了点摊位上的樱桃:“这些我都要了。”
景弈渊在马车里等着,听见她蹦了上来,嘴里还配合着“嘿”地叫了一下,不禁莞尔,放下书等着碧铃进来。
却见她手上揣着一大包荷叶包好的樱桃,开口问道:“怎么买了这么多?”难道路上糕点吃得太腻了。
不好说出自己的小心思,碧铃乌玉般的眼珠一转,便打起岔来了:“我想着你一路总是看书,难免无聊,还是多买了一些,你也好尝尝。”
说着,便讨好地从枝上揪下一颗樱桃吹了吹,又拿衣袖不轻不重地蹭了蹭,递到他嘴边,水汪汪的眸子紧紧盯着他,满是期待。
不忍拂了碧铃的好意,景弈渊薄唇轻启,便将她递到唇边的那颗樱桃吃了下去。
“怎么样?”碧铃又给自己揪了一颗,“好不好吃。”
“嗯。”景弈渊皱着眉头,低低应了一声,拿起手帕吐出樱桃籽放到桌上。
其实他是一贯不喜欢吃这些甜中带酸的东西的,只不过为了她,也不是不能忍受。
他本就无趣,若是不吃的话,只怕她会更加嫌弃他,从此连看都不多看他一眼。
碧铃却没有注意到景弈渊唇角泛起的苦涩,只自己吃得乐哉,一大把抓进嘴里,腮帮子鼓得跟松鼠一样,本想吐出去,掀开车帘见到外面的人来人往,又不好意思地缩回头,憋着一股气吐到荷叶上。
如此真是不痛快啊。
景弈渊虽是在看书,但一路上碧铃的一举一动都落在她的眼里,恰如此刻她的憨态可掬。
只不过...他握书的手一顿,指尖握紧书本,抓得泛白。
从前在重华宫的时候,她还只有自己一个人可以依赖,如今到了外面,她想什么时候离开,便可以消失不见,实在是让他食难下咽,整日紧紧盯着她,却又小心翼翼不让她发现,不然会被讨厌。
以致于人都消瘦了不少,本就孱弱的少年,更是多了几分苍白,
碧铃还以为是舟车劳顿的缘故,如今到了目的地,一边吃着樱桃,粉唇没有闭上过,一边唠唠叨叨:“可算是到了,咱们一定要好好吃一顿,不然你这么虚弱,说不定连山都爬不上去怎么办。”
景弈渊唇角抿成一条线,点漆般的黑瞳中多了几分从未有过的阴霾。
她果然是在嫌弃他,嫌弃他太弱小,太让人费心。
这样的念头一滋生,便在景弈渊的脑海内疯长,他眼前仿佛已经出现了碧铃不辞而别的画面,以及她一改往日的明媚笑容,对他嫌弃道:“留在你这种人身边,有什么意思。”
留在他这种人身边,有什么意思?
对啊,他又无趣又话少,还不会讨好人,甚至不如那只狐狸讨喜,她有什么理由一直留在他身边。
如此阴暗的想法,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有过了,可真正到了外面之时,景弈渊才意识到,自己想得有多么正确。
她一路看花看鸟,看星星看月亮,就是没有多看过他。
一双凤眸微微眯起,乌黑的双眸中不知为何,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怒气,似哀怨又似委屈。
浑然不察的碧铃却突然转过头,眸中满是欣喜:“我们到了。”
说着,她已经率先跳下马车,等着接小殿下下来。
放下手中的书,景弈渊隐去眸中的阴郁,又重新换上干净澄澈的颜色,无视碧铃朝她伸出的手,在侍卫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碧铃有些无措地收回手,在身边晃了晃,左顾右盼打量周围的环境。
还好,他们不是最招摇的,周围不少人也是有家仆陪伴,簇拥着进进出出。
不过,比如正对面的那一位,看起来趾高气昂,踩着家仆的背下了马车,又不屑地挥手道:“行了,都回去吧,老子这么大的人了,还用得着你们跟前跟后的,都给小爷我滚,别不识相等到我发火。”
仆人们连连点头,最终在他的僵持之下,还是驾着马车离开了。
真是纨绔子弟,碧铃从未见过活得这么生动的人,看得发笑,却又听见景弈渊在旁边对侍卫淡淡道:“你们都回去吧,告诉父皇,我会在这里好好修行的。”
“可是…人高马大的侍卫有些迟疑,不敢从命,也不敢不从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