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她和三哥离得好远,三哥的眼睛里没有她了,她变成一个外人,一个被踢出家门的妹妹。
“哈……”她猛地睁开眼睛坐起身,发现天光已经大亮,外面的阳光刺眼,姜月看看身上的被子,她竟然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大抵是聂照把她抱进来的。
“昨晚睡得晚了?瞧瞧你这满头大汗。”温柔的女声传来,姜月喘着粗气,汗津津扭头,舒兰夫人为她端上了一杯温水,“我来的时候你哥说你还在睡着,索性无事,我便在这儿等你。”
姜月心神未定,抿了口温水,道谢后问:“夫人来找我有事?”
提起这茬,舒兰夫人喜笑颜开,拊掌取出一叠画像:“当然有事了,你哥今年马上二十一了,这人呢玉树临风,聪明又英武,可二十一人家都当爹了,他连个婚事都没定下来。”
姜月手中杯子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梦中的场景此刻与现实完美衔接:“三哥他怎么说?”
“说亲,将来有了妻子有了孩子亲亲热热的多好,他傻才会拒绝,我本来是找他的,但他多疼你啊,说让你帮着看,你不想要的那他就不娶。”舒兰夫人拉住姜月的手亲亲热热说。
姜月不知所措,突然趴在床上哭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小聂:不太好直接拒绝,以我和姜月的心有灵犀,想必她肯定会帮我推掉的。
姜月:啊!!!他就是单纯的不要我!
第49章 第 49 章
◎我哪能不舒服呢?我怎么会不舒服呢?◎
她一哭反倒把舒兰夫人吓了一跳, 忙把她抱在怀里擦眼泪:“怎么了怎么了?”
姜月扑在她怀里问:“三哥成婚以后,是不是心里就没有我了?”
舒兰夫人安慰她:“怎么会心里没有你呢?你可是他的亲人,即便我成婚以后, 也会时常向家中通信。”
姜月摇头:“可是这不一样,到时候我就不是最重要的了。”
“怎么不一样呢?斤斤,你舍不得你兄长我知道,可人长大了总是要成家的, 你兄长要娶妻, 你也要嫁人, 你们又不能一辈子在一起,到时候你们成婚后, 心里都会有更重要的人。”舒兰夫人细细劝解她。
姜月不做声,舒兰夫人觉得她是小孩子心性, 还没转过来这个弯儿, 不想把哥哥分出去, 所以在闹脾气。
她想了想也没法子,聂照对这个妹妹那么疼爱,姜月但凡不点头, 这婚事恐怕成不了,就算成了,将来姑嫂之间也有无尽的龃龉, 于是摸摸姜月的脸颊:“好了, 你既然心里有结, 那就好生想想吧,改日我再来。”
舒兰夫人帮她擦干脸上的泪痕, 瞧着她白嫩的脸上顶着一双通红的眼睛, 跟只兔子似的, 不免心生爱怜,起身要告辞。
姜月忽地一把扯住她的衣袖,自己擦擦眼睛,仰起头看着她:“夫人,我想通了,既然三哥有意结亲,那我不能做不懂事的妹妹,我帮他看。”
她的难过之处不仅在于担心聂照有了家庭之后,会忽视她,而且还是因为聂照就算同意和别人定亲,都不愿意和她定亲。
姜月反思自己真的有那么差劲吗?她虽然平常的确麻烦了一点,但是她可以改的,还是说她算学太差了,聂照担心会影响今后的孩子?
舒兰夫人见她想通了,一时松一口气,将带来的装画像的匣子递给姜月:“唉,你能想通最好了,结亲是件顶顶麻烦的事,三书六礼一样少不得,流程走下来要一年了,你哥今年二十一,婚结成就得二十二,他要抱上孩子,得二十三了。”
画像为了轻薄便利携带不易损坏,所以是用细羊皮做的,姜月原以为只有几个人,谁知道一打开,里面厚厚一摞。
她略有震惊地和舒兰夫人对视一眼,对方略点点头:“如今抚西自立,你哥当居头功,公公也有了让贤的意思,如今外面乱成一团,大小诸侯已有五十人,忙着互相结亲互相扶持,他们的儿女也在全国各地到处相看,你哥一个后起之秀,那么年轻,自然无数人想同他攀附关系,这些都是我细细筛来的人选,名册画像我这里也有一份。”
“不说你哥了,单是你,不仅英名在外,且是聂照的妹妹,我那里就有一份五十多人的清单,如今还没筛选好,等来日我也要拿给你看的。”
姜月更震惊了,她竟然也有这么多人求亲?
她拿起第一张,上面的女子笑容浅浅,十分端庄,看来是位宽和的人。
“这是薛岑的妹妹薛柔,大度明理,是持家的一把好手。她兄长如今在靖北突州割据,兄妹一体,她哥哥也是个明理和善的人。”舒兰夫人道。
姜月拿起另一张。
舒兰夫人又说:“这是李留的女儿李奉京,英姿飒爽,巾帼不让须眉……”
姜月无论拿起哪张,她竟然都能准确说出名字,并且说出她们的父母兄长以及秉性名声:“你竟然都能记住?”
舒兰有些不好意思地捋了捋头发:“我难得有一向长处,自幼记这些人际关系东西容易一些。”
姜月一个背书头痛的人不由得对她起了敬仰之心。
二人将画像一一都细看了,姜月觉得哪个都好,不愧是舒兰夫人精挑细选出来的。
“我一时选不出来,”姜月道,“不过夫人,你说这些画像都是共用的,凡是身份合适的人家,有意向结亲,便会把儿女的画像画下来装订进去,然后互相赠送,那也就意味着她们并不知道自己在和三哥相亲,她们会同意吗?”
说到此处,舒兰不由得轻叹:“这就不是你该操心的事了,这些人家结亲,图的又不是情投意合,而是能互相帮衬,只要父亲点头,便是再不同意也要同意了。”
姜月闻言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犹豫着从里面选了四五个人,这些都是秉性温柔的,她酸涩地想,三哥脾气那么差,还是互补一些的好。
她把画像递给舒兰:“那还是让三哥先和这几位姑娘通几次信好了,就算她们的父兄同意,咱们也不能罔顾人家的意愿,她们要是同意了,再去提亲好一些。”
舒兰收下,点点头:“好,那就这几位,我把你哥的画像寄过去,先问问她们的意思,改日那些郎君的画像我也会给你送来。”
姜月垂眸,抿了抿唇,有些艰难道:“那能不能快一些,我想快点把亲事定下来,如果三哥明年就成亲的话,我想在他成亲之前嫁出去。”
这样就不用像梦里一样,宛若一个边缘人似地观看他的婚礼,说不定心里会舒服些。
“好,我尽快。”舒兰叹气,想她还是没放下,真是小孩子脾气,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这才离去。
聂照昨夜酒喝得多了,完全记不得自己是怎么睡到姜月房间的,晨起还有些头痛,简单煮了锅玉米粥给姜月留了饭后,出门撞见刘将军的儿媳舒兰夫人,她拦住自己,噼里啪啦说了一通,总结归纳就是要帮他解决终身大事,他听得头痛更甚了,敷衍着让她找去找姜月商量。
姜月自小是他养大了,黏他黏得紧,乍一听这事肯定接受不了,况且她早知道他的性格,是断然不听这种摆弄的,必然会帮他回绝,是以聂照并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苍南初定,公子引这个人确实是个奇才,聂照甚至都不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天人降世,不声不响就收下了苍南的半数州府,闷声发大财不外如是,如今川峡也是他的管辖之地,甚至川峡太守和守备军还挺开心。
聂照对这个人的危险程度重新做了估量,有这样一位邻居在旁边,他们的处境着实不大乐观。
“说不定他们都傻呢,让人一忽悠就信了。”牛力懒得想了,拍桌道。
聂照瞥了他一眼,出于尊老爱幼的美好品德沉默一会儿,终于还是没忍住:“牛将军你傻的概率可比苍南官员集体傻的概率大多了。”
牛力咚一声,大马金刀坐在椅子上:“那你说说嘛怎么回事。”
聂照把手里的舆图卷起来,摇头,半开玩笑似地说:“保不齐他是先恪元皇帝的哀太子重生了,所以人心所向呢。”
说起哀太子,他是先帝元后所生嫡长子,也是先帝长子,光是这一身份就已经能让他稳坐东宫了,加之为人宽和雍容,礼贤下士,大有中兴之主的潜质,还曾在先帝南巡时监过国,地位就更无法动摇了,稳稳压在一众弟弟头上。
先帝早年对他器重有加,可随着他长成,加之皇后早逝又立新后,逐渐对他生了忌惮,转而器重新皇后所生的幼子,有扶持其分庭抗礼的意思,而后帝病重,由皇后和太子共同监国,没多久就传出太子意图谋反的消息,恪元帝于是将他幽禁于东宫。
圈禁而不废,说明只是要打压以稳固自己的政权,那谋反是真是假人心都有猜测了。
再而后东宫失火,太子一家尽数葬身火海,帝大恸,三年后一病不起,梦忆太子,哀思非常,追封太子谥号为“哀”,对宠爱的幼子和皇后也生了嫌隙,诸皇子夺嫡之争才正式拉开帷幕。
聂家便是在夺嫡之争中当了垫脚石,家破人亡的,般若一家也不例外。哀太子若没有遭人陷害,事情总不至于这么糟。
哀太子、公子引,聂照脑海中有什么一闪而过的灵感,但转瞬即逝,他半点尾巴也没抓到,反倒头痛欲裂,他摇摇头,觉得今后绝不能碰酒了。
提笔给公子引书信一封,晓之以理劝他共退勒然。
事到如今,最好趁着勒然士气不振时一举歼灭,否则未来几年都后患无穷,一破涂江,后果不堪设想。
诸侯割据是大雍内部分裂,而勒然铁蹄一但踏入境内,等待的就是国破家亡,屠城灭族,公子引能为苍南的百姓炸毁堤坝,揭竿而起,但愿对方能借兵共护边境。
待商议过后,天色已经不早,聂照和人打了几只野兔分了,才慢慢往回家走。
门前还挂着姜月画着简陋小花的灯笼,但是往常姜月都会把它点起来,给要回家的他照亮,今夜灯笼惨白的在夜中摇曳,丝毫没有被点亮过的痕迹,那几朵粗糙的花儿转着圈儿把脸冲向他。
聂照心里咯噔一下,以为她是出了什么事,忙提着兔子快步进门,姜月没丢,她好生地站在院中,拎着一把斧头,他心陡然平复,提了提手中肥美的兔子:“今晚吃□□?要不要吃?”
姜月不仅没有他预料的热情回应,甚至还拎起斧头,利落狠绝地辟开一块柴火,她周身的怨气,比鬼还要重,完全不想理聂照。
“怎么了?哪儿不舒服,还是谁给你气受了?”聂照察觉到不对,走上前询问。
姜月一斧头差点劈在他脚上,还好聂照动作迅速后退了半步。
姜月阴阳怪气地冲他露出一个笑来:“我哪能不舒服呢?我怎么会不舒服呢?我舒服的很,谁能给我气受啊?你说是吧聂照?”
作者有话说:
我最近又要考试了,这周应该就是每天一章了
第50章 第 50 章
◎轻薄◎
聂照听得头皮发麻, 姜月可是从来没直呼过他的名字。
他走上前,姜月已经又拎起一块木头,聂照弯下腰, 从下面仰看她的表情,试图看出什么端倪:“真的假的?”
姜月面无表情把他的头推开,没说一句话,转身洗手去了屋子里。聂照走进去, 发现她已经做好饭了, 一盘清炒蔬菜, 几根煮玉米,一盘炒鸡蛋, 还有一盆咸菜炒饭。
桌子上摆了两副碗筷。
聂照心里更发毛了,他问:“不吃兔子了?”
姜月还是不回复, 聂照心里更发毛了, 想自己是不是昨晚酒后误事, 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
“你等等我,我去把兔子炖了,很快就好。”他同手同脚走进灶房。
兔子早就在河边剥皮清洗干净了, 如今只要剁成块炒熟便好。
聂照站在菜板前剁兔子的时候拼命回忆自己做了什么,完全想不出来;他在锅前翻炒兔子的时候,倒是隐约有了点印象, 但不多, 是姜月回来, 要扶他起来,他不用, 站起来给她走了两步看。
然后, 然后呢……
聂照想不起来了, 锅里的兔子差点烧焦,他连忙翻炒几下,尝了一块,熟了,然后端去饭桌上。
路过姜月的房间,她的门开着,床上是叠好的被褥,死去的记忆忽然碎片似的出现在聂照脑海里。
他喝多了,躺在姜月床上,她生气要拉起自己,剩下的他记不得了,再想起就是他和姜月一起滚在床上,他强行把人抱在怀里,喊她宝宝,姜月用头撞他胸口好像要逃开,却被他紧紧桎梏着无法逃脱。
少女身体柔软的触感似乎还残存在他掌心。
聂照腿一抖,手一哆嗦,一盘子兔肉差点飞出去喂给土地公,他想到这里眼神都透露这惊恐,他扶着门框反复抓了几次,才没跌坐在地,缓了好一会儿依旧心惊肉跳,接着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
这还用继续往下想吗?这不就是他趁着醉酒轻薄了人家,所以姜月才生气的,怪不得,这种事情发生在谁身上谁会高兴得起来,尤其是被自己一直视为兄长的人轻薄。
姜月昨晚该有多害怕、多生气,他都不敢想。
人和畜生最大的区别在于人有思想,能控制住自己的行为,他昨晚的行为和畜生有什么区别?喝点马尿就发疯?聂照又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
她拿你当兄长,你拿她当什么?
唯一庆幸的便是他晨起时候,衣裳是完好的,应当是没有做出更出格的事情。
聂照细思,又不由得心疼姜月,出了这种事情都不哭不闹的,只是不跟他说话而已,简直乖巧善良的令人心疼。
他必须要把这件事情跟姜月讲清楚,讲明白,向她道歉,无论是砍他几下还是怎么着,都得让她消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