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的傍晚,姚歆睿被母亲从学校接走,母亲告知姚歆睿现在带她去见祖父。坐在车里的姚歆睿眼神黯淡地看着车窗外的车水马龙,心里的念头越来越篤定,因为,这不是回祖父家的路。
离开学校之前,贺佳琪对自己说:「睿睿,无论怎样,都要好好的,我等你回来。
你不要生闷气,也不要太伤心。任何时候,我都在,你给我的新sim卡随时待机。请你随时告诉我,你是否安好,可以吗?」
姚歆睿只是点了点头,没有给贺佳琪篤定的回答。
二十分鐘后,姚歆睿确实见到了祖父,一个安详地躺在太平间里的祖父。已然穿戴整齐的他,眼睛周边的皱纹已经散开,看起来仿佛年轻了好几岁,脸上还是带着姚歆睿熟悉的从容。
看着祖父,姚歆睿紧紧地咬着嘴角,一句话都没说,眼泪无跡可寻。母亲看着悲痛交加的姚歆睿,走过去,摸了摸姚歆睿的头,和姚歆睿说了声对不起。姚歆睿反倒摇了摇头说道:「妈妈,没关系的,我都明白。那天晚上我就已经意识到了。」
缄口不言,不代表不思念。
忍住不哭,不代表不伤心。
当心悲伤到极点,没有了语言,也没有了泪水。
几分鐘后,姚歆睿被小姑告知说,祖父隔天便会火化,然后直接下葬陵园,让自己做好准备。
按照家里的习俗,下葬的前一晚亲人守灵。
家里人考虑姚歆睿功课繁忙,周日又要返校,并不想让姚歆睿留下来,可姚歆睿不依,父亲和母亲也就随了她。父母知道自家女儿的性子,姚歆睿决定的事情,八匹马都拉不回,更何况这是疼爱她的祖父。
贺佳琪从和姚歆睿分开之后,一直心神不寧,握着手机又不想打扰姚歆睿。她明白,姚歆睿有很多事情要处理,自己主动联系她,只能徒增麻烦。
吃晚饭的时候,贺佳琪把平时静音的手机调成了响铃加震动,恐怕自己错失了姚歆睿的电话或短信。和父母一起吃晚饭的贺佳琪拿着筷子,眼神放空,夹起一粒米送到嘴边,很久才咽下。一桌子自己爱吃的菜,偏偏就是没胃口。
贺佳琪的母亲发现了女儿的反常,问道:「佳琪,你怎么了?生病了?」一句话把贺佳琪的飘远了的思绪拉了回来,看着母亲放下了筷子等着她回答。「哦,妈妈,没有生病,只是没什么胃口。」贺佳琪觉得自己表现的有点明显。
从小就被教导吃饭要一心一意,食不言寝不语的她,早就养成吃饭迅速,有规矩的习惯。可如今,因为自己牵掛着姚歆睿,母亲专门张罗的丰盛晚餐,自己吃的却是索然无味。就算这样,自己也不愿告诉父母关于姚歆睿的任何事情,仿佛这样,两个人就可以避开他们的视线。
已经吃完饭的父亲,瞥了贺佳琪一眼说道:「吃饭和做事一样,要一心一意好好吃,不要想有的没的。」说完走回了书房。贺佳琪低下了头,母亲看贺佳琪的心情更加低落,语气平和地说:「佳琪,快吃饭吧,都凉了。吃完饭回屋看书去,高中,是个重要的时期。时间很宝贵,不能浪费。」
贺佳琪听着父母的训诫,心里着实委屈,又不能表现出来。只是静静地吃完饭,和母亲打了个招呼,回自己屋子里去了。
贺佳琪的母亲心里升起了点点好奇和疑问,加之联系起最近贺佳琪的反常。母亲心里想:「不会贺佳琪又瞒着他们早恋了吧?」母亲对贺佳琪之前和一些男生的緋闻有所耳闻,每一次都会严加管教,但贺佳琪每次都不会解释,继而就和这些男生断了联系,自己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这一次,没觉得贺佳琪和哪个男生走的近,自己女儿也从没像之前一样透露过任何信息,不同的是,贺佳琪的行为举止都透露着不一样的信息。「自己需要想个办法了。高中这么关键的节点,可不能出任何意外啊。」母亲想。
回到屋子里的贺佳琪,看着没有信息也没有未接来电的手机,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翻开了数学习题册,想要分散自己的註意力,但又忍不住的去想姚歆睿。
贺佳琪起身,走到自己的衣柜前,悄悄地拉开柜门。在自己打包好的衣服包裹里翻找了一会,拿出了一个a4大的信封,鼓鼓囊囊的。贺佳琪轻手轻脚地走回书桌前,生怕惊动了在客厅看电视的父母。打开信封,里面都是一张又一张便利贴大的纸条。
拿出一张,上面赫然是姚歆睿的笔跡写着:
「小琪,我貌似什么都不喜欢,可你知道我唯一喜欢的是什么吗?」
「喜欢什么?」
「喜欢你笑起来的样子。」
这个信封里是贺佳琪留存的每一张和姚歆睿的纸条。她知道姚歆睿有收集她们两个纸条的习惯,她那里留着大部分,可自己有的时候会故意收起一些。这些纸条都被自己悄悄藏在衣柜的最深处,想必自己母亲不会翻到。
今晚的她好像很想念又很担心她的睿睿,只好冒险拿出这些纸条。读着这些,感觉姚歆睿好像在身边一样......
姚歆睿看着亲戚朋友都离开了,只剩父母、叔伯和小姑在。借着洗手的功夫,抽出时间换上sim卡,想要给贺佳琪报个平安。她知道贺佳琪一定换上了1106的卡,编辑了一条信息发了出去。
这边读着小纸条贺佳琪终于感受到了手机的震动,是睿睿!打开收件箱,姚歆睿的短信:「小琪,你别担心我,我一切都好。祖父确实离开了,我今晚守灵,可能周日会晚点回寝室。你好好照顾自己。想我的话,给我留言,我抽时间会回復的。」
看着姚歆睿的信息,贺佳琪突然就想听姚歆睿的声音,不顾自己在家并不方便,按了回拨键。
提示音刚响了一声,姚歆睿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小琪?」
「嗯」贺佳琪压低声音给了回应。「怎么了吗?你不是在家吗?怎么给我打电话?」姚歆睿怕贺佳琪不方便急忙说。
「没事,我就是想你了,想听听你的声音,确定你是不是真的没事。」贺佳琪用几乎耳语的声音回答着。
「小琪,我没事的,你别担心,你不方便说话,我们换成信息好不好?」姚歆睿虽然听着贺佳琪的声音,想念贺佳琪的怀抱,但她不想要让贺佳琪在家里为难说道。
「好。睿睿,你,你好好的。再见。」说着,贺佳琪便掛断了电话。
几秒之后,姚歆睿的短信就进来了:「小琪,你真的没事吗?你让我好担心你。别多想,早点睡。好不好?」
红着眼眶的贺佳琪看着姚歆睿的信息,眼泪终究流了下来。不知道为什么,就没来由得觉得悲伤,觉得自己没能在她悲伤的时候陪在她身旁,觉得年少的自己力不从心,觉得自己的心在姚歆睿那里起起伏伏。
沉浸在悲伤情绪里的贺佳琪,没有留意到自己的房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一条缝,而自己的一举一动全部都落在了站在门外的母亲眼里。几分鐘后,母亲关上了门,若无其事地回到了客厅。
第二天,贺佳琪的母亲对贺佳琪说,「外公给家里打电话,说很想你,希望你今天能去看望一下。」贺佳琪虽说掛念着姚歆睿,想要留在家里等她的消息。可毕竟是疼爱自己的外公,自己很久没有见到了,很是想念,便应承了下来。
贺佳琪换上自己sim卡之前给姚歆睿发了一条信息,告诉自己去看望外公,有事情联系她自己的手机号。发完信息,把换下的sim卡放进自己钱包里,出发了。
贺佳琪走到外公家门口,按了按门铃,听到外公出来开门的脚步声,开心了一些。外公打开门,看着站在门外的贺佳琪,露出了惊讶的神情说道:「佳琪?快进来,今天休息了吗?怎么突然有时间来看外公呀?」
贺佳琪听到外公的话,心里蒙上了一层阴霾,但没有表现在脸上,伸手搀着外公走到了沙发上,俏皮地说道:「外公~我想您了呀,住校的日子都不能经常来看你,莫怪莫怪呀。」
外公拍了拍贺佳琪的小脑瓜说道:「贫嘴,外公怎么会怪你呢。你学习那么辛苦,要多註意身体才是。你每天过的开开心心,幸福安康一辈子就是外公最想看到的呢。」
贺佳琪陪着外公吃过午饭,在外公午休之前,以还有功课为借口提前请辞。
外公关上门的一剎那,贺佳琪疯了似得往回家跑。贺佳琪知道,母亲说外公希望自己来探望的话,是幌子,是支开她的借口。「不要,不要,妈妈,求你不要......」一边跑,一边心里默默吶喊,一直沉着淡然的贺佳琪,在这时慌了神。
自己失态的奔跑,惹来路人的侧目,可这时的她也顾不得落在外人眼里的形象了。
贺佳琪以最快的速度站在了自家门口,颤抖着手拿出钥匙,打开了门。一进门,贺佳琪的内心就崩溃了。客厅里满地都是她藏在衣柜里和姚歆睿的纸条,早已不是原来的模样,大部分已经支离破碎地散落在地上。
抬眼看去,母亲脸上不仅仅透露着失望,还有,愤怒。母亲冷眼看着刚进门,额头上还有细密汗珠的贺佳琪。
「说吧,这是怎么回事?!」母亲用质问的语气,开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