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

“木秀必遭风折,小五……你真的觉得东平王世子的贤名对于皇上来说不是一根难拔的刺?”萧三夫人毕竟幼时常住与宫中,又常听母亲说起皇室的秘辛,对于皇上的心思到底能揣摩出几分来。

丽贵妃一愣,她由始至终考虑都是哪个人更有可能被朝臣推举而过继为皇嗣,而忘记了皇上的心思,以一个掌管万里河山的人来说,他真的不会乐见于有人会动摇他的地位,哪怕这个人是他的亲生儿子亦会惹他猜忌,更别提是外人了。

“母亲,若是我们赌错了呢?”丽贵妃打了一个寒颤,她到底是皇妃,便是真有那一日,她的下场也不过是被送入庙里,可萧家的下场却不可预见。

“富贵险中求,你又焉知我们会输?”萧三夫人嘴角一勾,继而道:“如今萧家未嫁的嫡女除了小八便是你妹妹了,小八从及笄至今已过了二年,求娶的人倒也是不少,可偏生留到了现在,虽说六房有攀高枝的心思,可你祖父未尝不是没有待价而沽的想法,小八已有十六,还能在拖多少日子?到时候免不得你祖父又打上小九的主意,我总不能让你妹妹的终身被你祖父算计了去。”萧三夫人说着,语音一顿,眼底闪过一道厉色:“与其那般,我倒是宁愿赌上一把,至少你妹妹在锦瑞王府能挺起腰板做人。”

丽贵妃晓得母亲的性子,做了决定便不会轻易更改,更何况,以母亲疼爱小九的程度,若不是真的看好楚熠,也不会赌上这一把。

“母亲,您既这般说,锦瑞王府那里是不是要找人透个信?”丽贵妃可不想剃头挑子一头热,虽是楚熠在宫宴上表现出了那意思,可毕竟锦瑞王府不曾言明。

萧三夫人摇了摇头,笑道:“这种事哪能女方先挑明的,虽是我有这个心思,可也不能让你妹妹低了身份,锦瑞王若是有诚意,必然会派人来萧府。”萧三夫人可不认为她的小九嫁进锦瑞王府是高攀,真要计较起来,怕还是锦瑞王府高攀了她的小九,想她三房,深宫有得宠贵妃,姻亲又是握有军权的康敬侯府,便是三爷,在朝中亦是实权派的尚书令,这般家世,便是在勋贵无数的京城亦是难寻。

萧三夫人看得清明,在她眼中小九自是是千好万好,可在别人眼中,却不见得会这般爱重,之所以小九会被东平与西宁两王府相中,为的自然是小九身后的利益,若不然,仅一个世家贵女,又凭的什么被人这般看重。

萧三夫人想的理智,看得分明,锦瑞王又何尝不是,在楚熠在宫宴上隐晦的表明意思后,锦瑞王回府后就把自己关在了书房,时至今日,他才看出了嫡子的野心,这几年来楚熠从未提及请封世子之事,原来是把目光都放在了那把椅子上,锦瑞王自认为看透了楚熠,却不知楚熠是有野心,可却也不会任由旁人继承锦瑞王府,在楚熠心里,只要有他在一日,这世子之位就由不得别人肖想。

把楚熠叫来书房,锦瑞王神色复杂的看着这个小儿子,想着他幼时的聪明伶俐,后来的骄奢淫靡,及至今日在军中闯出的名堂,锦瑞王竟一时无言启语,或者说,是这些年来,他已经习惯了对嫡子的责骂与鞭打,除此之外,竟无言交谈。

楚熠穿着一件绛红色流云纹滚边的锦袍,腰间束着金丝蛛纹带,又挂了四五个颜色各异的荷包,一副我就是纨绔子弟的招摇装扮,似笑非笑的瞧着锦瑞王,见他半天无语,径直的找了个椅子做了下来,懒散的靠在椅背上,双腿交叠,摆弄起手中折扇。

锦瑞王微蹙长眉,看不上楚熠这般没有规矩的模样,清咳一声,锦瑞王喝道:“你瞧瞧你像个什么样子,站没站相,坐没坐相的,哪一点有世家子弟的风范。”

楚熠嗤笑一声,他与锦瑞王素来做不出一副父慈子孝的做派来,狭长的眼尾一挑,楚熠漫不经心的开口道:“父王叫儿子来就是想训话不成?若是没有旁的事情我可回去了。”

锦瑞王虎目一瞪,冷哼了一声:“你真真是给本王长脸,在宫宴上就敢胡言乱语,这几日在京里你可算是出了风头,都在谈论你瞧上了萧家的九小姐。”

楚熠不以为然的勾起了嘴角,挑眉笑道:“父王叫儿子来可是商议此事的?您瞧瞧,儿子如今可是二十有五了,身边连个疼人的都没有,要不您发发善心,就成全了儿子得了。”

锦瑞王冷眼看了楚熠半响,沉声道:“你就瞧准了那萧家小姐了?”

“瞧准了,儿子瞧她哪哪都好。”楚熠眯着眼睛一乐,又道:“您可得麻利儿的,盯着她的人可不少呢!您总不会不想抱嫡孙吧!”

锦瑞王冷哼一声,没好气的开口道:“本王瞧你是看上了人家身后的势力吧!”

楚熠勾了勾嘴角,脑子里又浮现了那玉娃娃似的小姑娘神气的模样,不由一笑:“父王怎得这般说,那萧家小姐模样生的那般好,儿子就想娶上这么一个媳妇儿。”

锦瑞王心里门清楚熠话语里的真假,掂量着萧嬛身后所代表的利益,眸底一闪,冷声警告道:“你要如何我如今是管不了,不过,莫说本王没有警告于你,若是你动摇了锦瑞王府的根本,本王第一个饶不了你。”

楚熠轻笑一声,带着几分嘲讽之色:“儿子知晓,父王只管把你的心放在你那一亩二分地上便是了。”说完,楚熠起了什么身朝门外走去,待走到门旁脚步一顿,回头对锦瑞王道:“还请父王早日让王妃去萧府提亲,圆了儿子的念想才是。”话音一落,楚熠头也不回的推门而去。

☆、第40章

萧三夫人从宫里回来时已是傍晚,进了屋,连口茶也顾不得喝上一口,就让夏堇去书房寻萧三爷回来。

萧三爷得了信,直接随着夏堇回了房,俊脸含笑,进门后把外袍一脱,递给一旁的丫鬟,开口道:“一早就进了宫,可是娘娘是什么事不成?”

萧三夫人挥手让丫鬟下去,亲自奉了茶,笑道:“莫不是你就一个女儿不成?这一次进宫可不是为了小五的事情,而是小九。”

萧三爷端着釉质莹润茶杯,刚要饮上一口清茶,听萧三夫人这般说,手微微一顿,把茶杯放在了一旁:“小九的亲事你有成算了?”

“可不是。”萧三夫人吹着茶,不紧不慢的说道:“今儿进宫跟小五商议了一番,虽说来年小九才及笄,可这京里是怎样一番光景你是知晓的,我寻思着,早些把小九的事情定下来,免得夜长梦多,真若是上面有个什么,婚嫁一拖三年,可不是成了老姑娘了。”

“你瞧上了哪家的小子?”萧三爷素来不插手内宅之事,如此问,倒也是秉着慈父心肠,毕竟爷们在外面的一些事情内宅妇人总归是打听的不周全,凭的不过是妇人之口,哪里晓得人品到底如何。

萧三夫人微微一笑,吃过这盏茶后才道:“锦瑞王府嫡子。”

萧三爷先是一愣,随即摇着头沉声道:“你……这事不妥,你莫要再说,只把这个念头打消了便是。”萧三爷到底是颇惧萧三夫人,说不出重话来。

萧三夫人凤眸一挑,尖细的下颚一扬,瞪起了眼睛:“你莫要清高的过了头?如何不妥?难不成你还真想让老太爷待价而沽?我瞧着楚熠倒是不错,如今也出息了,有道是浪子回头金不换,你也莫要拿老眼光看人。”

萧三爷见自己夫人生了不悦,忙缓和了声音,劝说道:“不是我说,你看看小九的脾气,虽是生的一副娇滴滴的模样,可骨子里却是烈性如斯,这些年来你又是千娇百宠的呵护着,素来受不得半分的委屈,那楚熠却是一介武夫,哪里懂的什么怜香惜玉,我知你心气高,想为小九寻一门高门贵婿,可不能这般草率不是。”

萧三夫人哼笑一声,妩媚的眸子轻睨了萧三爷一眼,淡声道:“你既知道我对小九的娇爱,我又怎会草率行事,今日与你商议这事也是要你在老太爷那里知会一声,六房的事情我是不管,老太爷若是想瞧着小八耽搁下去,他自管如此行事,我可不会因她耽误了我的女儿。”

萧三爷此生除了惧内便是怕他这位老父了,见妻子言语间对于老父的行事颇有些不屑,不由蹙起了眉宇,低声道:“你混说什么,父亲怎么耽搁了小八,不过是六弟妹心气过高,总想着攀附权贵,这才误了八侄女罢了。”

萧三夫人冷笑一声:“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咱们都心知肚明,我说过了,六房的事情与我没有干系,我的小九却容不得人算计,这事便是这么定了,你若是不去父亲那里言明,我便是自行去了。”

“你……胡闹,你这般想,人家锦瑞王府可发了话出来?难不成让我们三房上杆子去提亲不成?”萧三爷对萧三夫人说不出重话来,最终也只拍了拍桌面,沉了声音。

萧三夫人弯了弯嘴角,露出妩媚的笑容,把萧三爷放在桌面未曾饮用的茶水端了起来,送到萧三爷的手中,嗔声道:“我还能那般糊涂行事不成?若不是有把握,我焉能与你提起这桩事,这传闻已是有了日子,可你瞧着锦瑞王府可曾出来辟谣?若不是有心,怎会这般行事?”说着,萧三夫人语速一顿,继而道:“不是我夸赞咱们的女儿,如小九这般好颜色和咱们家的门户,哪个不想娶了去?你呀!只管放下心来等着女婿见礼便是了。”

萧三爷心里也晓得自家夫人说的很有几分道理,他萧翦的嫡女可不就是千好万好嘛!便是性子娇气了些那也是应当的,哪家的高门嫡女还没有几分气性了?

萧三爷被萧三夫人哄的没了意见,握着萧三夫人的手,道:“你既有了成算,我也不在多说什么了,只是那锦瑞王府的王妃到底是继室,日后真若相处上,小九的性子怕是得改一改,便是忍让一二也是使得的,免得让人说了闲话。”萧三爷还是那个意思,女子嘛!还是性子恭顺柔和一些的好。

萧三夫人撇了撇嘴角:“林氏是什么出身,凭什么我的女儿就要忍让了?她若是敢拿捏小九,我便要她好看。”萧三夫人这辈子也没有低过头,未出阁时她是大长公主千娇百宠的嫡女,出阁后,上面又没有嫡亲的婆母,只有一个薄祚寒门出身的继室婆母,比起身份又低她一等,且夫婿敬爱,对她又有几分惧色,可以说,萧三夫人活到至今,就没有学过忍让二字,又哪里会舍得让她一向娇宠呵护长大的萧嬛去忍让一二了。

萧三爷晓得自己夫人的心性,这话也不过是随意一说,见她听不进去,倒也没有继续劝说,只想着等得了空去铉哥说上一二,到时候让儿媳去与小九说说,在萧三爷看来,如铉哥的媳妇陈氏这般行事却是很好的。

暂且不提陈氏是否去找萧嬛表明公公对于她应柔和恭顺的期许,只说月底吉日,锦瑞王府登门萧府,且来的还是锦瑞王的继妃,林氏。

这锦瑞王妃出身晋安林氏旁支,门第虽不显贵,却生的很有几分颜色,且保养得当,瞧着也不过是三十左右,白皙瓜子脸上嵌着一双柔和的美目,模样很是秀美和气,穿着亦是得体,着了一件绛紫色绯罗长尾鸾袍,金丝滚边,衣料上绣着精巧遒劲的松枝,简雅的倭堕髻上一支碧玉兰花簪斜插,发鬓处缀着鎏金凤尾花钿,既端庄又雅致。

萧太夫人对于锦瑞王妃的登门是诧异,待得知了她的来意后,心里很有几分不是滋味,倒也不知是该羡慕萧嬛的命好能嫁入高门,还是该暗笑她得了这样一桩不省心的亲事。

萧三夫人来了东院与锦瑞王妃互相见了礼,虽说锦瑞王妃乃是一品诰命,然,萧三夫人也是二品郡主之身,且出身尊贵,比起晋安林氏旁支出身的锦瑞王妃倒也不至相差哪去。

锦瑞王妃与萧三夫人谈笑了一阵后,从袖摆里掏出一张正红色的描金的庚帖,递给萧三夫人后,笑着道:“我这是厚着脸皮来替我家熠哥讨贵府九小姐为妻,若三夫人不嫌,可愿与我锦瑞王府合两姓之好,定家室之道?”锦瑞王妃由始至终完全忽略了一旁的萧太夫人。

萧三夫人接过庚帖,打开一目三行,上面用朱红的墨迹写着楚熠的籍贯、生辰八字以及上三代姓名,萧三夫人的目光在生辰八字上定了定,随即把庚帖一合,笑道:“王妃说笑了不是,谁不知贵府五公子是个好的,只是,我家小九尚未及笄……”萧三夫人拿捏着架子。

锦瑞王妃笑的柔和,说的真诚:“我原也是想着贵府的九小姐年龄且小,准备等及笄后再来讨这门亲事,可我家熠哥直说九小姐是个好的,生怕晚了一步半步让别人抢了先,我这才厚着脸皮前来,若是三夫人瞧着我家熠哥还入得眼,不妨先把亲事定下,待九小姐及笄后我锦瑞王府定当红毯相铺,金玉相佐,来迎九小姐过门。”

萧三夫人弯了唇角,手指不经意的抚过描金的庚帖,笑道:“既王妃这般说,我还有什么可挑的,等合婚问卜后挑个黄道吉日二家再来商议可好?”

“在好不过了。”锦瑞王妃笑盈盈说道,眸光一闪,朝萧三夫人用略带亲昵的口吻道:“说来这些年我只在宫宴那日瞧了九小姐一面,还没有看清模样,这些年赴宴不知几何,偏生你把女儿藏着掖着的,舍不得放出来见人。”

萧三夫人欣然而笑:“哪里什么舍不得,不过是这孩子淘气的很,一直拘在家里罢了。”说着,萧三夫人这才使了人去唤萧嬛见客。

萧嬛大抵猜出了锦瑞王妃的来意,拒了周妈妈让她换了新衫上了脂粉的提议,却仅着家常的衣衫便去了东院,虽说是家常的衣衫,可萧三夫人一贯娇宠与她,便是日常的裙衫都是极好的料子与时新的款式,便是穿出去做客也是使得的。

经了丫鬟的通报,萧嬛莲步轻移,锦绣双色的芙蓉缎鞋落地无声,凤眸不着痕迹的环视着屋内,见母亲对面坐着的锦服妇人,心知这便是锦瑞王妃林氏了。

与萧太夫人与萧三夫人见了礼,萧三夫人目光极柔的看着萧嬛,笑道:“这是锦瑞王妃,还不去拜见。”

萧嬛盈盈一笑,随云髻上斜插的攒珠玉蝶步摇轻轻摇动,朝着锦瑞王府屈身一福,脆声道:“萧嬛见过锦瑞王妃。”

锦瑞王妃眼底闪过一道惊艳之色,面上含着柔和的笑意,抬手招萧嬛上前,又见她步伐轻盈,姿态翩然,举手投足见很有几分行云流水般的味道,不免赞道:“好俊俏的孩子,难为你生养得出来,这样颜色,真真是在好不过了。”说着,锦瑞王妃把萧嬛拉到身边,细细的打量,心里不免又是一阵赞叹,她自认见过的美人已是无数,可这般香娇玉嫩的小姑娘却硬是让她开了眼,就这么静静的站在这里,嘴角含笑,梨涡浅现,真真是可入画可入景,再是清艳娇美不过了,也难怪乎她那继子会动了心思,竟等不及她及笄便火急火燎的让王爷找她来求娶。

☆、第41章

若是早先京中传锦瑞王府有意与萧家联姻不过是几句笑言,毕竟东平王府与西宁王府先后也表明过一些态度,可在锦瑞王府真的透出风声,且锦瑞王妃含笑默认后,这桩亲事却是让不少人讶然,心里掂量起了锦瑞王府是否也准备加入这场夺嫡纷争,一时间不少的权贵大臣纷纷观望起了梁炀帝的态度,梁炀帝倒也不负众人所望,在早朝时表明了喜而乐见的态度,且对萧翦道,此姻缘乃是天赐良缘。

萧翦作为在官场混迹多年的‘人精’当即请皇上赐婚,言曰既是天赐良缘自是要由天子赐婚。

梁炀帝对于萧翦的‘上道’表示满意,当即就应了下来,并笑言,一个是朕的侄子,一个是朕的外甥女,这桩亲事若是不由他做主他尚且不依,并再三的表示锦瑞王府与萧府联姻乃是天作之合,必当是美满姻缘。

“既万岁爷金口玉言此乃天作之合,你就准备让小九备嫁吧!也让她收收性子,女子过于娇纵总是不讨人欢喜的。”萧老太爷至今仍对三房越过自己行事存有不悦,在他看来,小九的婚事仍然该在观望一二,不该草率的作出这样的决定,萧老太爷至今仍记得当年夺嫡之争,风声鹤唳,尤其是在新帝继位后,被抄家、入狱的勋贵朝臣不知几何,眼下的境况可是堪比当年更甚,所以萧府嫡女才不能轻易许人。

没等萧三夫人开口相应,萧六夫人已是一脸不郁的开了口:“父亲,不是儿媳挑理,只是小八仍未定亲,小九怎可越了她去,如此一来,且不是让外人嘲笑我六房。”萧六夫人也是急了,如今萧妡已经有十六,若是在不寻人家,待明年过后,怕是更难挑到可心的人家。

“那你是何意?”萧老太爷脸上依旧一派淡漠,却问的萧六夫人哑口无言,皇上亲口说的天赐良缘,又应允了赐婚,难不成萧家还有胆子反悔?跟皇上说因为还有八姑娘没寻到人家,所以九姑娘也不能先定了亲事。

“这……”萧六夫人显然也是想到了此处,张了张嘴,半响后脸带忧色的道:“父亲,您总得为小八考虑考虑,若是小九先出了阁留下小八一个,外人指不定要如何宣排,到时候让小八如何抬得起头做人。”

萧三夫人听萧六夫人的话竟隐隐指向自己的女儿,当即勾起了一抹冷笑,手中的茶盏一撂,发出了不高不低的脆响,似笑非笑的开口道:“六弟妹这话是如何说的?难不成小八一日不嫁,萧家的女儿就要等她一日?照那样下去,萧家的女儿且不是都成了老姑娘。”

“三嫂,你知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府里的嫡女除了小八便是小九了,眼下小九来为及笄,你何苦这般着急就为她定了亲事?便是缓上一年又能如何。”萧六夫人语带不悦,话里话外已是透着指责三房的意思。

萧三夫人冷笑一声,也不见如何动怒,只是挑起了妩媚的眉梢,声音沉了下来:“便是缓上一年又能如何?难不成就能如了你的意?”说着,萧三夫人嘴角一勾,一字一句道:“六弟妹,且听我一句,有些富贵可是攀不得的。”

此话一出,萧六夫人瞬间气白了脸,也顾不得往日里对三房的忌惮,尖着嗓音叫道:“三嫂何意?难不成就许你高门嫁女,我的女儿就得随意嫁个破落户了不成?”

“破落户?六弟妹还是慎言吧!你口中的破落户指的是木家、周家、司家还是吕家?这话若是传扬出去,丢的可不是你自己的一个人的脸面。”萧三夫人嘴角一挑,冷笑着道。

萧六夫人先是一愣,随即一股火涌上心头,手掌用力拍在红木雕花的茶几上,起身喝道:“你胡言乱语什么,我敬你为长,可你也莫要欺人太甚。”说完,萧六夫人也不等萧三夫人开口,只对萧老太爷屈身一福道:“父亲,儿媳也没有旁的意思,既是万岁爷开了金口,我便是有委屈也得受着,如今我不过是想为女儿讨一个前程,难不成也碍了三嫂的眼?”

萧三夫人真的是懒得搭理萧六夫人了,这么颠倒黑白的话也亏得她说得出口,再不济也是一个大家闺秀,好的没学到,如今倒是跟着她那个破落户婆婆学了一身上不得台面的毛病。

“你想给小八讨个怎样的前程?”萧老太爷不理会萧六夫人话里旁的意思,直接点出了要点。

萧六夫人一愣,没想到萧老太爷会这么痛快,待反应过来后,忙道:“不过是想寻个门当户对的。”萧六夫人说着,露出了讨好的笑容,她不比三房,便是没了老太爷也能为女儿选一门好亲事。

萧老太爷挑起花白的长眉,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木家、周家、司家,对了,还有吕家,与我萧府都算得上是门当户对。”

萧六夫人脸色有些难堪,若是这些人家,她还用得着请老太爷帮忙,牙龈一咬,萧六夫人为了女儿舍了脸皮,对萧老太爷道:“父亲,您瞧西宁王世子如何?”萧六夫人终是心有不甘,她自己比不上三房也就算了,可她的女儿总不能也如她一般处处低了三房一头,她自问她的女儿不管是容貌还是才情并不比萧嬛相差到哪里去,三房既然敢出手一博,她又有何不敢。

“你说西宁王世子?”萧老太爷简直不敢相信六房还打得这个主意,愚笨,愚蠢,愚昧,简直是蠢笨之极,她便是瞧上东平王府他尚且还赞她一声有野心,有胆量,可瞧瞧,这几年下来,竟还巴巴的想着攀附西宁王府,也不瞧瞧人家若是有意,还会拖到如今?早如锦瑞王府一般,由王妃亲自上门提亲,以示爱重。

萧六夫人点着头,小心翼翼的瞧着萧老太爷瞬间阴沉的脸色,犹豫了半响,低声道:“父亲,都是萧家嫡女,小八也不差小九哪里,难不成小九嫁得王府,小八就嫁不得了?”

萧老太爷听了这话险些气了个倒仰,怒极反笑道:“先不论西宁王府是否瞧得上小八,我只问你,你凭的什么拿小八与小九相比?”

“自古姻亲结的便是二姓之好,既早前西宁王府有意与萧家联姻,那这人选是谁又有什么关系呢!都是萧家嫡女,难不成还分出个高低贵贱来?”萧六夫人见萧老太爷贬低自己的女儿,心里震怒,倒也生出一股子的硬起来。

萧老太爷冷笑一声:“你这话还说对了,我且告诉你,便是龙孙凤女尚且还有高低贵贱之分,更何况是我等传世之家,你只瞧见西宁王府有心与萧家结亲,可也不想想人家王府要的是哪个?我今日便你说个分明,免得你这愚妇给我萧府惹出笑柄。”说罢,萧老太爷伸手指向低首不语的萧六爷,高声道:“萧翳,为父今日便问你一问,西宁王府的亲事你可高攀得上?”

萧六爷素来没有那个攀附权贵的心思,他爱的是花鸟鱼虫,想过的写意风流的生活,在他看来,这萧府谁想当家作主便让他们争去,左右几位兄长也不会太过亏待了他。

“父亲,我绝无攀龙附凤的心思。”萧六爷见老父这般问慌了神,忙摆手说道,又见老父一脸盛怒的模样,不由冲萧六夫人高声骂道:“你个愚妇,西宁王府也是你能妄想的?我往日里只当你眼皮子浅些,却不想你竟生出这般心思,萧妡是能与九侄女相比的吗?”

萧六夫人见萧六爷不帮自己说话便算了,反过头来竟还张口责骂自己,当即也是怒火中烧,张口便回道:“如何就不能相比了?都是萧府嫡女,你的女儿是缺了胳膊还是断了腿脚?枉你还是她的生父,竟这般折辱自己女儿不成。”

萧六爷见萧六夫人竟敢当着众人的面驳自己的颜面,不由冷笑道:“是,都是萧府嫡女,可也要瞧瞧九侄女是从谁的肚子里出来的,三哥如今是什么官职,三嫂是什么身份,更不用说五侄女且是宫中贵妃,你倒是与我说说,你让女儿拿什么与九侄女比?”

“这……二府结亲,不过是合二姓之好,与那些又有什么关系。”萧六夫人至今仍是看不清现实,只瞧着三房的嫡女皆是嫁得富贵,凭什么她的女儿就入不得高门。

萧六爷指向萧六夫人的手直抖,狠狠的跺了二下脚,斥道:“简直是愚笨无知,我懒得你与分说,你若是再敢生出这样的心思教坏了女儿,勿要怪我不念旧情,一纸休书与你去也。”说完,萧六爷懒得再看丑态百出的萧六夫人一眼,只冲萧老太爷一鞠身:“儿子累父亲劳心了。”之后又冲萧三爷与萧三夫人的方向行了一礼,眼含愧色的道:“还请三哥与三嫂莫要与这愚妇一般见识。”

萧三爷上前扶起萧六爷,笑的一派风光霁月:“六弟说这话可不是外道了,六弟妹也是一片慈母心肠,为兄自是理解。”

萧六爷见兄长这般姿态,心里更是愧疚难当,一时竟红了眼眶,要说为人父者,哪个不希望自家儿女好,只是,人终究是争不过命去,任你心比天高又有何用,须知自来与心比天高联系在一起的便是命比纸薄,他不盼儿女如何富贵荣华,只望一生康顺长安。

☆、第42章

自打出了这场闹剧后,六房一时倒是安生了不少,连着八姑娘萧妡亦是甚少出门,更不用说来钟灵阁捻酸吃醋,直到五房出嫁的七姑娘萧奾传来了喜讯,萧府这才如解禁一般,有了欢笑声。

说起这七姑娘萧奾,府里的上下不无不赞者,便是性子一向刻薄的萧太夫人对这个孙女也颇有几分疼爱之心,下人提起这位七小姐也是赞上又赞,都说她性子恬静温雅,待人也是极和气的,说起话来细声细气,是再好不过的一位主子了,可就这么一个人,偏生子嗣福薄,自四年前出嫁后肚子就没有过消息,如今好不容有了身子,倒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对于这一喜讯,莫说是萧五夫人便是与其几位夫人也很为萧奾高兴,当即就命人收拾了燕窝、灵芝一类补品,又从私库里取了喻意极好的玉器一并送到了五房,让萧五夫人带去武平侯府。

萧五夫人想着旁人出嫁女儿怀了身孕,娘家免不得要去上几个姐妹热闹热闹,可她只有这么一个嫡出的女儿,至于那些庶出的,萧五夫人想都不曾想过,生怕在闹出当年那样的丑事,思来想去,只能与三嫂和六弟妹知会一声,带了萧妡与萧嬛同往。

萧五夫人去时已是下午,又听武平侯府的下人说出嫁的姑奶奶们也都回了门,萧五夫人想这是武平侯府对于女儿这一胎的看重,心里不免感到贴慰,却不想进了门险些气了个倒仰,竟瞧见她怀了身子的女儿站在一旁服侍着武平侯夫人用茶,这般便是算了,伺候长辈也是应该的,可连那回门的姑奶奶竟也使唤着女儿,萧五夫人原欢喜的心情瞬间沉了下来。

“母亲。”萧奾看见萧五夫人便是红了眼睛,难掩激动之色。

萧五夫人忙扶住萧奾,先是上下打量一番,见她脸色有些憔悴,不免蹙起了眉宇,柔声道:“都怀了身子的人了,也不注意着点,你眼下什么也不用操心,只管养好这一胎,为侯府开枝散叶才是根本。”说完,萧五夫人上前与武平侯夫人见了礼,又回头对身后的萧妡与萧嬛道:“来,见过武平侯夫人。”

萧妡与萧嬛上前对着武平侯夫人敛衽行礼,嘴角含着浅笑,姿态悠然,一派大家之气。

武平侯夫人见了萧五夫人不见多少热情,只是不冷不淡的应酬着,倒是对她带来的萧妡与萧嬛颇感兴趣,细细的打量一番后,武平侯夫人笑了起来,指着萧嬛道:“这就是府里的九小姐吧!出落的颜色真好,咱家奾娘在她面前可真真是见不得人了,前个听说定了亲事,皇上金口玉言的天作之合,我原还想着让奾娘回去道喜了,谁晓得又碰上奾娘有喜,一时倒是耽搁了下来。”

萧嬛抿出二个梨涡,笑吟吟的道:“夫人客气了不是,七姐姐有喜乃是大事,又岂能劳累到她,到时候莫说是我自己过意不去,便是母亲也是要说的,夫人怕是不晓得,七姐姐素来是极受我几位伯母婶婶的疼爱的,出门前还嘱咐我跟七姐姐说来着,有什么想吃的,要用的只管打发人回来说,委屈了哪个也莫要委屈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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