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6章 借刀杀人

“决战?”崇祯摇头。

“恐怕是不会有决战了。”

“建奴只来了八旗满洲,八旗汉军、八旗蒙古还有绿营都没来,多铎不会傻到与我们决战,不过大规模进攻肯定会有一到两次。”

“不狠狠栽个跟斗,多铎不会死心。”

“你们骑兵营务必要为此做好准备。”

“是。”胡国柱肃然道,“臣会认真准备。”

崇祯的目光又投向东北方向,幽幽说道:“也不知道大沽口和盖州卫现在怎么样了?算算时间应该已经遭到建奴的攻击。”

……

“皕亨?皕亨!”

正在熟眼的阎应元被人摇醒。

急睁开眼睛看,却是陈明遇。

“拱辰,何事?”阎应元打个呵欠问道。

陈明遇有些无奈的说:“已经是丑初时分,该你值夜了。”

“哦,你瞧我这记性,把值夜都给忘记掉。”阎应元当即穿衣起身,又披上棉甲,挎上腰刀来到大沽口镇外巡视。

大沽口镇已被修成一座铳台。

不过北侧以及东侧因为靠海,所以没有办法挖掘壕沟,更没有护坡,好在原本就有一道夯土护墙,新军进驻之后又用木栅栏进行加固。

阎应元巡视一圈后回到原地,发现陈明遇正靠在护墙下在抽澹巴孤。

澹巴孤大约在隆庆开关后从南洋传入福建,可以醒脑提神还能解乏,所以很快就在民间流行开来,大约天启年间,南直隶也开始有人种植澹巴孤,不过并不多。

但是到了崇祯十九年,也就是去年,南直隶开始大量的种植澹巴孤。

甚至还出现了专门加工澹巴孤的手工作坊,就是将澹巴孤切成细丝,然后用上等的宣纸将烟丝卷制成细长的一根,每二十根装为一包。

包装好的澹巴孤很快就在士子营中流行开来。

士子营的流行,很快又引起了江南缙绅的效彷。

到现在,江南的缙绅商贾几乎是人人都抽澹巴孤。

甚至就连旧院的风尘女子也开始抽,因为可以解压。

顺便再说一句,制售澹巴孤的手工作坊不是股分制,而是内务府全资控股,而且还跟内阁联合下了道禁令,禁止民间任何商贾私自制售澹巴孤。

看到阎应元走过来,陈明遇便从硬纸盒里抽出一支:“来一支澹巴孤?”

“我抽不惯这玩意。”阎应元摆了摆手,没好气的说,“味道实在太冲。”

“我这个是新推出来的,里边加了薄荷。”陈明遇道,“没有之前那么冲。”

“加了薄荷也不抽,我就不喜欢这调调。”阎应元道,“有这钱不如买酒喝。”

陈明遇却摇摇头说:“澹巴孤可以醒脑提神,喝酒却容易醉酒误事,皕亨你的这个习惯真的应该改一改了……”

“我这习惯怕是改不掉了。”

阎应元坐到陈明遇的身边:“你怎么不睡觉?”

“睡不着。”陈明遇摇头说,“也不是不困,就是睡不着。”

两人正说话间,前方漆黑一片的冰面上突然响起连续不断的惨叫声。

“有建奴夜袭!”负责守哨的一个新军队长立刻喝道,“快准备火箭!”

一个哨兵迅速拿起准备好的油罐,咣的一下摔在地上,火油溅落在地,另一个哨兵则迅速打着火石,火星落在地面的火油上,腾的就燃烧了起来。

另一个健壮哨兵手持一张大稍弓,又将箭头裹有麻布团并浸过火油的重箭放到火团上一撩,箭头便也腾的燃烧起来,再然后,凭着记忆向着预定的方向射出一箭。

燃烧的火箭在夜空中划出一道耀眼的轨迹,落在了百步开外的冰面上。

紧接着,冰面上也腾的燃烧起来,敢情明军早就在那里准备好一堆干草。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另外几个哨卡的哨兵也向着冰面射出火箭,点燃了事先准备好的草堆,大沽口外的冰面顷刻间就被照亮。

火光中,只见冰面上铺满了黑压压的绿营。

看到这,阎应元嘴角便立刻绽起一抹狞笑:“真来了。”

下一刻,行踪暴露的绿营兵便立刻嗷叫着掩杀了过来。

“点火!”陈明遇便立刻大吼起来,“快点火,炸塌冰层!”

“等等。”阎应元却一伸手阻拦说,“不着急,等他们全部入穀也是不迟。”

阎应元拉着陈明遇撤退到护墙后面,片刻后,绿营兵就冲到了冰层边缘,距离护墙已经不到二十步,火光中几乎可以看到绿营兵的嘴脸。

“点火!”阎应元等待的就是这一刻,“放铳!”

负责引爆地雷的两个士子便打着火石,点燃引线。

早就聚集到护墙后面的新军则更番迭进,轮流放铳。

冲在最前面的绿营立刻一排排倒下,哀嚎声响成一片。

片刻之后,冰面上响起连续的爆炸,却是事先埋藏在冰层中的几百颗地雷炸开,原本就因为天气转暖而变脆许多的冰层便立刻崩塌。

踏冰攻击的一营两千绿营兵便纷纷落水。

好在这里的海水也没多深,不致于淹死。

落水的绿营兵便再也顾不上进攻,踩着齐腰深的海水从两侧溃逃,然而海水对他们的行动造成了阻碍,这下直接成了新军的活靶子。

铳声一排接着一排的响起,绿营兵一排接着一排倒下。

好家伙,这根本不是打仗,是屠杀,毫无悬念的屠杀。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海面逐渐平静下来,只剩下靠近护墙的几十个绿营伤兵仍还在发出凄惨的哀嚎,泡在海水中的伤兵已经没声息。

阎应元这才派人打扫战场顺便收治伤兵。

……

十里外,高耸的井阑车上。

看到海面上逐渐恢复平静,火光也熄灭,多尔衮轻轻叹了一口气。

尽管早猜到会是这个结果,可是当这个结果真的出现,多尔衮却还是难掩失望,阎应元是吧?这家伙还真是难缠得紧。

大沽口原本根本无险可守。

可是在阎应元此人的经营之下,

却愣是给了多尔衮一等天险的错觉。

下了井阑回到中军大帐内,就看到济尔哈朗在屯齐和另外一个固山额真的搀扶下灰头土脸的走过来,战袍都已经湿透。

很显然,济尔哈朗刚才也是落水了。

不一会,天津提督骆养性就把伤亡报上来。

济尔哈朗的这次进攻,动用的是天津绿营。

“主子,阵亡了八百余人,重伤九十余人。”

“郑亲王你说,朕现在应该怎么处罚你呀?”

“就按老汗定下来的规矩,该怎么罚就怎么罚。”

“好,够爽快,那就夺去叔父摄政王封号,夺镶蓝旗五个牛录给正蓝旗,再罚俸半年加罚银五百,诸王贝勒以为妥否?”

“妥!”固尔玛珲大声附和,“如此处罚最公道。”

代善、济尔哈朗等人虽然不满,却也是无可奈何。

因为多尔衮现在遵循的恰恰就是他们维护的制度。

如果他们反对,就是打自己脸,就是挖自己根基。

但济尔哈朗还是心有不甘,怒道:“那么此前睿亲王你攻击大沽口失利,损兵折将也没比本王强到哪儿去,又当如何?”

“那就也按老汗定的规矩。”多尔衮哂然一笑说道。

“将朕的睿亲王封号降为多罗郡王,夺正白旗五个牛录给镶白旗,再罚俸半年加罚黄金一百两,银一千两,诸王贝勒以为妥否?”

“妥。”还是固尔玛珲第一个支持多尔衮。

济尔哈朗怒道:“你凭什么只夺亲王爵号?凭什么不夺皇父摄政王封号?再不济也要将皇父摄政王降格为叔父摄政王。”

“皇父摄政王乃是皇上所上,朕无权褫夺。”

多尔衮这句话一出,济尔哈朗顿时哑口无言。

但是在内心里,济尔哈朗却已经恨极布木布泰。

福临年幼,哪里有什么主见?给多尔衮皇父摄政王的封号,允许他称朕,这肯定都是布木布泰的主意,这个淫妇真是把大清的体面都丢尽。

冷哼一声,多尔衮又接着说:“郑亲王,念在你也曾为大清立下过大功,朕可以给你将功赎罪的机会,只要你整顿绿营,在明天傍晚之前夺回大沽口,就功过相抵,但如果傍晚前夺不回大沽口,那就得两罪并罚。”

“你!”济尔哈朗勃然大怒道,“多尔衮,你休要欺人太甚。”

“郑亲王,朕可没有仗势欺人。”多尔衮冷然道,“朕只是遵守老汗定下的规矩,而这也是你们想要的,不是吗?”

“可你也不能专逮着我一人哪!”济宁哈朗怒道。

“怎么着?”多尔衮反唇相讥道,“你的意思是,难啃的骨头不能找你,只有好捏的软柿子才能找你?老叔就是这么教你的?”

多尔衮口的老叔就是老奴的弟弟,济尔哈郎的父亲舒尔哈齐。

这下连代善也听不下去,作色道:“郑亲王,不就是区区一个大沽口么?我大清兵有红夷大炮还有数万绿营及汉军,就不相信拿不下来。”

“到底是二哥,明事理。”多尔衮笑了笑又说,

“郑亲王你还是回去好好想想怎么打大沽口吧。”

济尔哈朗垂头丧气的走了,代善等人也是先后离开。

大帐里边便只剩下多尔衮和洪承畴等几个心腹幕僚。

再就是侯方域这个狗奴才,也被多尔衮特意留下来。

洪承畴冲着侯方域竖起了大拇指:“侯小友的这一手运用了三十六计中的请君入瓮计以及借刀杀人计,着实令人佩服,佩服。”

范文程也笑着说道:“郑亲王这下可真是有苦说不出。”

宁完我也是称赞侯方域道:“这可真的是后生可畏哪。”

“不敢当。”侯方域闻言连忙说道,“晚辈不过是侥幸。”

多尔衮也笑了笑说:“朕现在倒反而希望那个阎应元能在大沽口多撑几天,好让朕借他这把刀将郑亲王和代善一家伙都收拾了。”

“现在敢站出来挑事的也就济尔哈朗路老代善两个人。”

“只要收拾了这两个老东西,剩下的罗洛浑、勒克德浑、瓦克达、博洛、硕塞还有固尔玛珲他们,就再也掀不起什么浪。”

……

在另一边,济尔哈朗、代善、阿济格还有罗洛浑、勒克德浑他们已经聚集在一起商讨如何拿下大沽口。

建奴从老奴起兵以来,五十年来还是积累了不少将才。

像罗洛浑、勒克德浑虽然还很年轻,但都已经堪称是身经百战的沙场宿将,阿济格那就更加不用多说,曾经率领几十万满汉大军大举征讨过伪顺,虽然最后无功而返,但这并不能证明他没能力,因为他的对手可是李岩。

所以几个人稍一合计,便有了对策。

“郑亲王,强攻肯定是不能强攻的。”

阿济格道:“如果有八旗满洲在这里,强攻或可以一试,但是仅凭绿营兵或者八旗汉军肯定是不行的,所以只能采用壕沟进攻法。”

“对,只能挖壕沟。”代善也是深以为然。

“好在大沽口都是平原,泥土松软容易挖掘。”

“咱们动用四个营的绿营兵,从四个方向同时掘进。”

“只要将壕沟挖到明军的栅栏工事外,接下来也就简单了。”

“不,挖到栅栏工事外还不够。”阿济格却说,“得直接挖到明军的铳台底下,然后埋火药于坑道,直接将明军的铳台炸塌!”

罗洛浑道:“这样的话,时间怕是不够。”

代善说道:“时间足够,在子时之前拿下即可。”

阿济格道:“为了确保万无一失,郑亲王你最好动用大同镇绿营,尤其是姜瓖部将王辅臣,此人实堪称是一员悍将,麾下绿营也是颇敢战。”

阿济格曾经在大同驻扎相当长的时间,对大同镇的降军颇为了解。

“王辅臣?”济尔哈朗若有所思的道,“是不是绰号活吕布的那个?”

“原来郑亲王也听说过此人的大名呀。”阿济格一拍大腿笑着说道,“没错,此人绰号便是活吕布,又叫马鹞子,骑射端的是了得,我正白旗的巴牙喇纛章京额图珲够了得吧?结果在此人枪下走不到十合!若真是两军交战,额图珲坟头青草都三尺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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