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不相瞒,引实则名为第五扶引,哀太子是家父,早年东宫失火,父母将引与妹妹一同送出,可在逃亡路上不幸失散,多年秘密寻而未果,可否请子元替我多多留意?”
聂照浑身愈发紧绷。
“家妹生于六月初六,按生辰算,今年十五岁半,后颈有一块指甲大小的月牙形胎记……”第五扶引细细讲来,却捕捉到聂照眸中一闪而过的杀意,虽然只有一瞬,他却敢肯定,自己绝没有看错,他笑容微敛,垂眸。
聂照已经如常,笑得吊儿郎当,腿支在桌上:“没想到引竟然是皇亲贵胄,好,我会帮你留意的,阿引大可放心,若有消息即刻通知你。”
作者有话说:
小聂:这个事儿哈,咱说不是不办(打开茶杯,刮茶叶沫),你放心,一定会办的,但是呢(吹茶水),现在还不是时候,这样吧(吸溜一口茶水,呸茶叶梗),你回去等消息哈(再吸溜一口),有消息我一定第一时间通知你好吧。
第55章 第 55 章
◎丑角◎
第五扶引权且当作未曾看见, 依旧和他有说有笑,二人各怀心思,直到宴会散去。
姜月刚知道自己不是姜家亲生孩子的消息, 回来后便恍恍惚惚的,有些事情突然想得通了。因为她不是亲生的孩子,只是为了能和宣平侯府结亲才半路捡回来的,所以他们才不喜欢自己。
母亲看她的眼神中有恨有厌恶, 大抵是每每看到她, 都会想到自己一出生就夭折的女儿吧, 她顶替了母亲亲生女儿的位置,母亲就连怀念女儿都不能正大光明。
所以这么算来, 她也并不是三哥的未婚妻了。
她落坐在床上,摸了摸, 下意识觉得手感和以前不一样, 连忙点了灯。
只见床上铺了崭新的纯棉被褥, 还叠放了一整套新的里衣,抖开一看竟然是自己的尺码。
姜月认得这些布料,就是她受伤时候, 聂照在盆里搓了一个下午的那些。原本以为是他要留给自己的。
她抱着新衣服扑倒在床上,眼眶不由得湿了。
以往对姜家所有的不解埋怨和恨此刻都烟消云散,她甚至还有些感谢, 如果她没有被姜家收养, 或许会有各种各样的人生, 但大概也就遇不到像聂照对她这样好的人了。
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让她选择, 她大概也会主动选择在四四方方的小院子里忍受十一年的孤独, 来换取和聂照的遇见。
大门咯吱发出声响, 不多一会儿小声合上,脚步声传来,有人轻轻敲了她的房门:“还没有回来吗?”
是聂照,姜月连忙应声,去给他开门。
“怎么回来也不出声?”他问。
姜月摇摇头,聂照借着月光瞧见她眼眶发红。她眼皮子薄,稍有点风吹草动,就能教人看出来,他摸了摸她的眼睛,有些发烫,又问:“怎么了?不是说去姜家?姜家谁死了让你这么伤心?”
“我不是姜家的亲生女儿,”姜月把自己从刘应柔那里知道的事情全盘告诉聂照,她问,“三哥,我不是姜家的人了,你不会赶我走对不对?”她搅着手指,眼巴巴望着聂照。
姜月知道自己的身世了,聂照心脏猛地一缩,强颜欢笑:“说什么鬼话,我又不是因为你姓姜才留下你的。”
“是因为我可爱聪明。”
聂照敲她额头:“因为你傻得可怜,离了我,都不知道你能不能活下来,”他想了想,问,“你被捡到时候,可有什么信物?”
姜月想了想:“似乎没有。”
他松了口气,略低下头,看着她的眼睛:“你家中既然扔了你,说明要么人死光了,要么就是不要你了,若改天真有什么人,跑出来说是你的兄弟姊妹,无凭无证,你可千万长点脑子,不能轻信他,说不定是什么骗子要谋财害命。”
姜月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于是重重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聂照不放心,捧住她的脸,无比认真的,一字一句说:“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你,我会对你很好很好,你千万不要随随便便跟别人跑了。”
她不懂其中含义,以为他生怕自己吃亏,所以连忙承诺,说自己不会随随便便上当受骗,让他宽心。
聂照紧锁的眉头还是没有展开,似乎还有什么令他放心不下的事情:“最近有些乱,勒然的那些野人说不定狗急跳墙会做出反扑,最近你少些出眷所,薛夫人他们还需要你保护。”
若聂照只是叫她少出眷所,那姜月必然不会放在心上,可他说让自己保护薛夫人等女眷,姜月立马拍着胸脯保证:“我一定会保护好她们的,你们不要担心。”
他笑了笑,摸摸她的头:“早些睡。”
就算有了姜月的保证,聂照也无法宽心,第五扶引的存在,就是个永远不确定的潜在危险,他一但知道姜月的身份,必然会不顾一切把人从自己身边夺走,还有赫连玉,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聂照按了按发胀的眉心,深吸一口气。
第五扶引喝了些酒,微醺躺在床上,闭着眸子,轻声道:“烛龙,聂照想杀了我。”
未见烛龙其人,只听一道冰凉的男声幽幽传来,不带一丝感情:“你什么意思?那我先杀了他?”
躺在床上的人轻笑:“你还是这么直来直去,杀了他抚西可要乱了。你说他为什么对我有杀意?”
烛龙当然不能理解,于是选择沉默。
“在我提到小瑾的时候,说小瑾后颈有一块月牙的胎记,我敢肯定那个时候他想杀了我,而后我们一直说话,他始终是笑的,虽然他常常把笑挂在脸上,但这么多天接触下来,他可没有一直微笑倾听别人说话的习惯,太虚假了。”第五扶引知道烛龙不会回他,于是自己慢慢说着,一边说一边分析。
他的指尖轻轻在床边有规律地敲击,嗒,嗒嗒,嗒嗒嗒……
“或许,他是不是认识小瑾,”第五扶引的动作猛然顿住,“要么是他杀了小瑾,不想事情败露令我寻仇,所以对我产生了杀意;要么就是小瑾就在他身边,是他很重要的人吗,所以不愿意还给我……”
他猛地坐起身,越想越觉得这个猜测可行。
“烛龙,你去将聂照所有接触过的年轻女子调查一遍,明晚之前,我就要她们所有人的画像。”
烛龙:……他早该知道,但凡第五滋源在叩扣群八六一七七三三零四欢迎加入扶引遇到和他妹妹相关的事情就会发疯,但没想到会这么疯,明天晚上之前?
但他签了十年卖身契,第五扶引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他应了一声,默默告退,出门去调查。
聂照在京中的消息不好查,但自流放以后,他的活动范围都在逐城境内,他又甚少与人交往,所以当天中午,经过烛龙筛查再筛查,只剩姜月一个人的画像被呈到了第五扶引的面前。
“我觉得不是,画像中的人和你长得并不相像。”烛龙提前给他做好预防,以免他过于失望,才慢慢展开那张画纸,画中少女的精致恬静的面容便出现在第五扶引面前。
他见到画像冷静的过分了,甚至还点评道:“你说得对,的确与我生得不像。”
烛龙不以为意,这么多年,凡是年龄相仿的都被排查了个遍,第五扶引早就习惯了失望,欣喜反倒是一种难得的情绪。
“但是,你不觉得她的眉眼,与父亲相似吗?”第五扶引淡淡吐出话来,烛龙心中一揪。
“找到了?”
“不一定,”他修长的手指有些轻微发颤,把画像卷起,“我要亲自试探一番。”
如果没有错的话,是她。
逐城是聂照的地界,第五扶引要做什么,自然瞒不过他的耳目,但人多口杂,便是他有心封口,也不能保证他们什么都打探不出来,烛龙取了姜月画像回去后,聂照搓着棋子,在棋盘中落下,吩咐小瓦:“勒然人临走之前留下了许多陷阱机关,告诉第五扶引,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他应当和我一起把这些东西清理干净才是。”
刘方志瞥他一眼:“你心有旁骛,输了。”
聂照握紧棋子,不言。
小瓦不明就里,但还是依命传话。
到第五扶引这边,他竟然想都没想便点头同意了,待送走小瓦,烛龙才问:“你疯了?聂照想杀你,这件事必然不怀好意。”
“他虽然对我有杀意,却不敢真的杀了我,最多是警告,小瑾在他心里的分量重到足以让他失去的冷静,竟然被我有所察觉,一但事情败露,他不敢面对小瑾”第五扶引浑不在意,“他要警告我,那我正好也要警告他,是谁的就是谁的,一个没有血缘的人即便想插足,也不过是丑角一个。”
他话里话外虽说要试探,但其实心里早就认定,姜月就是他的妹妹。
当天夜里,第五扶引一身是血的被从前方抬回来,聂照在他掉入蒺藜的时候第一时间不顾危险将他拉了出来,因此他身上也伤的不轻,不过还能动,便自己去上药。
第五扶引躺在床上,烛龙撩起帐子,李宝音引着一道纤细的人影走进来:“就是这儿了,他们说这儿人手不够。”
姜月皱眉,下意识握紧了药箱:“既然是苍南的贵客,我们逐城的待客还没有差到如此程度,不会没有一位医师,引公子为何要我前来。”
第五扶引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她,连身上的疼痛都尽数忘却了,良久垂眸,眼眶发红道:“医师确是不足的,但手下的兵卒也是父母至爱,我等一等又何妨。久仰月娘大名,如今一见,倒是……”他说不出话了。
聂照将她养得很好,聪明,漂亮,果决,那夜他在城前救下的人应当就是她,只是太黑了,她穿戴严实,他并未瞧清她的脸,第五扶引一时后怕又欣慰。
姜月听到他的话,觉得是自己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如此宽仁博爱之人,怎么会算计她呢,她连忙走上前道歉,帮他处理伤口,她弯下腰的时候,后颈的胎记在领口中若隐若现。
“很疼吗?都流泪了。”姜月见他的眼泪,连忙动作更轻些,然后询问他的意见。
第五扶引摇摇头,未说什么,门前又匆匆跨进来一人,正是聂照,二人的目光在空中一刹交汇,一切尽在不言中。
聂照拳头紧握,垂在身侧,努力放平了声音道:“斤斤,你去别处忙吧,这里由我来。”
姜月乖巧地站起身,还不忘对第五扶引说:“我哥比我经验多,他换药一点都不疼,那我先出去了,你好好休息。”
第五扶引颔首,向他微微点头。
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不言而喻,两人心照不宣地决定吵架不能当着孩子的面儿。
人一走,他们的笑脸果然垮下来。
作者有话说: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太忙了,今天去了医院,然后给新租的房子收拾卫生,现在还没收拾出来,等我搬完家就能稳定了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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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第 56 章
◎解决矛盾◎
第五扶引躺在床上, 聂照也不管他,任由他的伤口暴露在空气中,冷声说:“你疯了?眼睁睁看着陷阱向下跳?”
“哈, 那你也疯了,敢跟着我跳下来,为什么?因为怕我死了,未来我妹妹知道, 你没法和她交代是不是?”第五扶引轻笑, “何况你在前面不是给我准备了别的惊喜, 我向来不喜欢任人摆布,还是自己选择的好。”
聂照立即矢口否认, 并顺带出言嘲讽:“什么妹妹?你掉下去的时候难不成把脑子也伤到了?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我是不是血口喷人你自己心里清楚,你我都心知肚明, 何必跟我装糊涂, 有胆子霸占别人妹妹, 没胆子承认是吗?宵小鼠辈。我分明瞧见她身上的胎记。”第五扶引也不甘示弱。
二人终于撕开了那层浮于表面的友爱伪装,越说声音越大,越说语气越冲, 第五扶引额上的那一点鲜红的痣几乎要滴出血似的。
他都已经将事情如此挑明,撕破了脸,聂照也知道再不承认也是无用的, 指着帐外道:“好啊, 那你去叫她, 你看她应你吗?我教她读书识字的时候你在哪儿?我为她洗手羹汤的时候你在哪儿?我为她生病不眠不休守护身侧的时候你又在哪儿?现如今巴巴跑来了,你猜她是信你还是信我?”
第五扶引被他挑衅得呼吸急促脸色发白, 浑身一个劲儿地抖, 他还从未见过像聂照这样霸占人家亲人霸占的如此理直气壮之人, 一口气险些没上来:“你教养小瑾,对她有养育之恩,她即便在我身侧,我也不会断了你们二人的情分,日常书信我不会过问。何况你若是真有这种自信,为何不敢告诉她实情。
我会补偿你,不会让你白白抚养一场,你想要什么,我都会满足,借兵、借粮……”
这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了,他苦寻妹妹十余年,世上只有这么一个至亲血脉,不是为了与他人共享的。
聂照随意坐在他床侧,目光在他身上扫视一圈,发出一声轻嘲:“我如今与她朝夕相对,难道不比看你脸色写信要好得多?你说的这些,我也可以给你,如果没有她,那么权力富贵,我要来又有何用?”
“你永远也不会懂得血脉至亲胜过一切!”
“什么一切?”姜月忽然从帐子外露出头来,问。
她的出现令二人不约而同猛地一颤,忙都堆起笑,手牵着手亲亲热热:“没,没什么一切,他刚刚说身体健康胜过一切,”聂照找补,旋即转移话题,“你怎么又回来了?”
姜月哦了一声,把一瓶药粉递进来:“刚刚走得急,发现留错药了,这个才是金疮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