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绝大多数民众而言,比武大会就是选拔精锐勇猛的战士。幸运儿将以诺森格兰德方面军一员身份参加‘圣战’,去往遥远的东方,铲除‘盘踞在东方的罪恶’同时净化自己的罪孽,并顺便收缴些‘罪人的不义之财’。
所以他们会为每一场比赛呐喊,为每一位胜利者欢呼,为每一次厮杀热血沸腾。至于失败者……
你会关注每一位高考落榜者吗?
因此即便卡多克的战斗只持续了很短时间,甚至‘演’的痕迹过于明显,台上依旧是喝彩鼓掌不绝,欢呼加油不断。神情轻松挥手回应,青年在确认自己的胜利后缓慢离场,向队伍专属的休息区走去。
但某人的心情,可算不上愉悦,尤其是在听到某段交谈后。
“密斯特拉在上,那家伙是把我们当傻瓜吗?”体型微胖的男子抹着额角的汗水,掏出水壶连灌好几口才继续道:“打了不到两分钟,只不过被一剑削去衣裳下摆就投降了?他们瓦斯托家族是怎么打到半决赛的,靠女神庇佑?”
“行啦,愿赌服输~”尽管是在讥讽,但语气却表明发言者同样带着些情绪。“不过一枚金币,至于这么耿耿于怀吗?现在当个小丑,总好过到时孤立无援被推上前线当炮灰吧。”
“话是这么说啦...”胖子法师忿忿不平掏出钱袋,正欲开口却被身边人顶了下侧腹。两眼一瞪刚想说些什么,顺着同伴视线注意到迎面走来的卡多克,胖子以不符身形的敏捷在瞬间完成了收钱、侧身、弯腰致意在内一系列动作。“愿魔法女神庇佑您,范绍尔先生。”
“也愿圣光保佑你。”见二人恭敬行礼,不便发作的某人唯有挤出笑容加以回应。与之擦肩而过继续前行,听着身后又开始的窃窃私语,卡多克心底的焦躁如春日笋芽般愈发生长。
之前费了不少功夫拉拢、已经十拿九稳的许多家族,突然又选择了观望或其他阵营,只有少数坚定地站在自己这边;预先埋在某些关键位置的‘棋子’,也像是断线风筝般失去了联络;当初信誓旦旦的几个教会人士,此刻也一副明哲保身的模样开始装死。
可恶,难道要提前拿出最后的底牌吗?但那本该是得到克里斯蒂娜后才使用的‘保险’,提早激活稍有不慎就是个身死族灭的下场。纠结不已的青年在卫兵敬礼下推开门,刚走进休息区就眯起了双眼,面露不悦之色冷哼一声。
“你为什么在这?”
“别紧张,‘救世主先生’~~”停止用冰激凌调戏坐在椅子上的白毛萝莉,相貌平凡的中年人站起身,从怀里取出一封信递向对方。“找你的不是我,是‘那一位’。”
心中蕴含着不满,并非单纯表面的‘有别的男人玩弄我女人’那种不满,而是类似于‘渴望之物得不到’的那种不满。受限于实力只得压下负面情绪的青年深吸几口气,接过信封粗鲁撕开,站在原地就这么阅读起来;被冷落的冒险者见状也不懊恼,回头继续用手里的冰激凌勾引起穿着连衣裙的小女孩,后者尽管一言不发冷着脸,却努力地想从前者手里抢到‘他’不知从哪搞到的甜食。
本就因对方在场而郁闷的心情,在读完来自大陆另一头的信件后愈发低落,并迅速化作愤怒。“欺人太甚,那家伙以为她是什么东西!?”抓起旁边桌子上的酒瓶,他一个抛掷将其丢向观景玻璃。目视二者相互撞击,酒浆与玻璃洒落一地,他咬牙切齿回头怒喝道:“那个杂种,区区一个支那母狗有什么---”
泛着寒光的匕首被稳稳握住,锋利前端顶着青年白皙的脖颈,再往前刺几毫米就会戳破他清晰可见的血管。上下打量着不敢动弹的对方,格林目光中透着玩味,微分的双唇间吐出与外貌极具反差的娇媚女声。“‘救世主’先生,有意见麻烦和‘那位’亲自谈,我就是个送信的~~”
“即便退一步,‘她’也早就讲过,‘联盟的事朕没兴趣’。”抬高嗓音模仿少女音调,男子见卡多克无言以对,这才微笑着手腕一翻收回武器。“自己的问题自己解决,很公平吧。”
去tm的自己解决,我都答应那么多事了,你到底想怎么样,真就袖手旁观?这边厢还在琢磨对策,范绍尔家的家主耳畔却响起某人有些戏谑的道别。
“再见咯,帅哥,努力活下来吧。”
“哎等等!!”连冷汗都顾不得擦,卡多克赶紧出声却为时已晚,房间里只剩下自己与角落的白毛萝莉。看着对方不断舀起冰激凌塞进口中,脸上浮现起幸福的笑容,怒火中烧的青年气得一把抢过甜品倒在地上,并重重甩了她一巴掌。
“混蛋,你的主人是我,我就是卡多克!”
脸上带着清晰的掌印,萝莉慢慢抬起头,目光冰冷注视着正居高临下望着自己的青年。
“不,你不是卡多克,你这个骗子——”
更重的巴掌声响起,将女孩的抗辩扼杀于半途。毫无怜香惜玉之心的青年盛怒之下一击把对方扇倒,接着跨坐于女孩娇小的身躯后,面目狰狞地对其饱以老拳,激动之下甚至连旁边的花瓶和木架都抄起来当工具使。足足暴揍了白毛萝莉近十分钟,心情舒缓的他这才收手起身,不去理会躺倒在地一动不动的系小姐。擦拭着指节处的血渍,看着场上打扮清凉的兽皮少女把对面整个举起扔出场外,他双眸微闭思索片刻,最终转身走到了休息区入口处。
“にほんまんさい。”听见晦涩难懂的语言刹那,原本还一脸迷惑的两名卫兵立即前额隆起,目光空洞挺直腰杆敬了个礼。“万岁!!”
满意地点点头,似乎下定决心的卡多克从怀里取出一块黑色水晶,稍加思索后交给二人中看起来更强壮的那位。“你去银须的休息区,想办法接近陈昊,然后说‘私に忠誠を尽くす’。”
目送对方消失于走廊尽头,他取出又一块黑水晶,咬牙切齿递给了另一人。“去,激活‘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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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且不论赛场上的战斗是否激烈,哪怕竞技场内再呼声震天,黑岩城某些区域依旧笼罩在安宁祥和的氛围内。
比方说,贵族宅邸扎堆的上城区。
风格各异、但基本遵循富丽堂皇特色的建筑见缝插针,占据了王宫与不远处大教堂周围的每一寸土地。屹立其上的它们仿佛巨大的路牌,向每位途径者诉说着拥有着的往事与逸闻;而徘徊附近手持兵刃的士兵,则是其武力与实力的最佳体现---
每一位不告而擅闯者,都会享受到弩箭战斧乃至魔法的‘亲切问候’。
托他们的福,尽管上城区的商铺同样不少,但节日的热闹气氛却不强烈。少数衣冠楚楚之人或结伴或孤身一人,出入布置精美的商店选择货品,偶有熟识之人相遇还会聊上几句。
一切看起来都还正常,但只要足够细心,便会发现某栋建筑附近有显著不同:家族的卫兵把岗哨设到了墙外,甚至越俎代庖挤占了路口城卫军的执勤点;每个可供地势险要的位置都配备了弩炮,并且弩矢也装填完毕;甚少出现的法师与其他人共同行动,却未看到对外交涉者的身姿---按规矩,家族护卫会配几个谈吐优雅受过教育之人,一旦与其他贵族爆发矛盾,他们负责沟通与消弭误会。
但凡有点阅历的人都能看出,他们不是在‘警戒’,而是在‘隔离’。
不是没人感到疑惑,但城卫军却表现得无所谓,设卡者们也翻来覆去表示‘有人得了烈性传染病,要严查人员进出’,加上贵族们多多少少有点‘各家自扫门前雪’的习惯,因此即便封锁持续了数日,依旧没引起警觉乃至追查。
“为什么呀!?”掀开布帘探出脑袋,风韵犹存的中年女性瞅了眼依旧横在车前的木栏,面露不悦拿起折扇对准了距离最近冒险者打扮的男性。“我是克瓦斯拖家族的瓦伦蒂娜,前面就是我们家族的别墅,凭什么我得去旅馆投宿!”
显然不是个善解人意的主,见对方默不作声女性更加得意,甚至拉开折扇遮掩口鼻傲慢道:“怎么,答不出来了?我才不管你们是石锤还是范绍尔、亦或哪个不长眼的新贵,克瓦斯托是能追溯到诺森格兰德建国的古老家系,昔日克里德的附庸!就凭你们这些脏兮兮丑哈---”
魔法弩上弦时清脆的金属齿轮咬合声,像见血封喉的毒药瞬间让女子闭上嘴。目睹两边掩体后的男子弯弓搭箭锁定了自己,而交涉者背后之人正不紧不慢给魔法弩上弹,仅是一介女流之辈的她很快汗如雨下,像被掐住脖子般再也吐不出一个字。
见状纷纷拔出武器,为首之人见弩炮正调转方向,心中不由暗暗叫苦。深谙‘留得青山在’原则,不想在这与对方同归于尽的他想找个理由借坡下驴,却尴尬地发现对面连个看上去能交涉的正主都没有。真该死,最近黑岩城气氛这么紧张吗,到底什么家族在搞事!心底将拦路者们祖上全都‘问候’了一遍,骑虎难下的他刚想硬着头皮下令后撤,却看到左手边的路口处正急匆匆跑来一个城卫军的小队长。
“抱歉抱歉,您是...克瓦斯拖家族的瓦伦蒂娜女士吧,好久不见!”毕恭毕敬冲面色苍白的中年妇人躬身致意,工作岗位都被占据的男人满脸赔笑解释了半天,总算将对方劝离此地。回首看着已经收起武器、连招呼都不和自己打的阻挠者们,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伫立原地片刻,最后唯有懊恼地叹了口气。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钱都拿了,酒也喝了,这么多天都熬过来了,似乎再多熬一天也不算很困难。兜里还揣着没花完的外快,想到妻子与孩子收到礼物时那副兴高采烈的表情,决定忍气吞声的小队长转身正欲离去,却看见一伙人走出墙角,左摇右晃朝自己的方向而来。
是其他家族的护卫...不对,应该是冒险者。从对方胸口的徽章认出其身份,察觉到身后之人一言不发又开始给魔法弩上弹,某人赶紧冲上前阻止他们的行为。“你们别擅自攻击啊,他们说不定只是路过的。昨天那个魔仆的教训还没学到吗?这里是黑岩城,哪来那么多敌人!”
眼眶周围泛着淡淡红光,男人们不约而同注视着小队长,直到后者感到毛骨悚然才有人开口道:“命令,禁止,出入,杀无赦。”
光明女神在上,这些家伙是刚从北方前线回来的吗,这么大杀气。蛋疼地翻了个白眼,不想再搞出人命的男子张开双臂急切道:“我去劝他们离开,你们先别开火,就这样!”
既不肯定也不否定,身材高大的男性们只是松开了握在扳机上的手指。见劝说奏效,担心夜长梦多的小队长连歪掉的头盔都没来得及摆正,转身小跑向走路七歪八扭、怎么看都像喝醉的冒险者们。
“停下,快停下!”抬高嗓音一脸急切,当事者费了好些功夫才将闯入者最前头的领队阻拦住。“天哪,你是野蛮人吗?这么高~~”稍稍吐槽了对方一句,嗅着那浓郁到令人作呕的酒气,他不禁用力给了壮汉腹部一拳。“快醒醒,这里禁止通行!”
“啊~~那美丽的姑娘~~~她漂亮的脸~~”唱着可以用‘悲剧’形容的歌曲,与身边人勾肩搭背的男子睡眼稀松低下头,看清对方装束后敬了个潦草的礼。“你好,长官。我交过...入城税...呕!”
“噫!”赶紧往侧面一跳,总算没被秽物浇头的队长回头发现拦路者们再度举起武器,也顾不得训斥开始推搡擅入之人,可惜后者强健的体魄让他收效甚微。“我不是税务官...总之你们快离开,银臂家已经戒严了。如果再前进,那些疯子会杀人的,不想死就赶紧走。”
“银臂家吗?那我们没走错。”眼中射出一道精光,汉克一把抓住小队长的脖子,像孩童丢玩具般轻松将他往旁边一掷。“看在你愿意劝我们的份上,姑且留你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