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饮冰不出现了,忙于吏治处理各自情况的有心人,自然也不会将太多的心思放在一个没有了声响的人身上。
然而,如此并不代表腾出了几月时间的阮弗,什么事情也没有做。
至少,此时此刻的主动揽下了吏治的事情的宣王玉无临就头疼不已。
整饬吏治,重在处理贪墨,之所以主动揽下这件事,除了在元昌帝面前挣得一个成绩之外,玉无临最大的私心,就是想要保住对自己重要的人。
辰国的地方官制度分为府州县三级,随着诸位皇子羽翼渐成,在地方安排自己人去入职,或者地方官与朝中某党派的重臣之间有连带关系师生关系已经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但是,如此一来,只要发生了一些什么事儿,这关系网一拉,便能拉出几个人出来。
比如,前几日一大早,因为办事着有成效的宣王刚刚在早朝的时候被元昌帝夸了一句,刚刚回到府中,便已经有人焦急等待,告诉了玉无临一个足以将他所有喜悦浇灭的消息,津州知府徐万达贪污河道款项,被发现了!
而这徐万达,乃是吏部侍郎冯吉的学生,而吏部侍郎冯吉的一个女儿是玉无临的侧妃,另一个女儿就是徐万达的妻子。关系一层连着一层,由不得玉无临不头疼,更为重要的是,津州乃是鱼米之乡,每年地方私底下进贡给宣王府的东西就不知道多少,这其中的收入,也让玉无临能够挥金如土,可谓是玉无临的钱袋子。
吏部侍郎自然也是其中得到进贡的一人,所以,一听说徐万达出事了,便匆匆赶来宣王府,现下,已经不知是第多少次了。
“王爷,徐万达不能出事啊,徐万达要是出事了,我们的人定能被拉出一大把,这……殿下每年的经费……”冯侍郎语气焦急。
玉无临脸色黑沉,已经烦躁不已,“你以为本王想让他出事,津州的钱还不够让他收敛么,河道治理他竟然也敢贪!河道是什么,你们是不是都忘记了一年前津州治水的时候父皇的火气有多么大了?”
“这……王爷……”
“徐万达是保不住了!”玉无临闭了闭眼睛,“为今之计,就是尽快把我们的其他人摘出来,免得其他人也因为这件事,再次被陷了进去!”
冯侍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双眼怔忪,“王爷……你不能如此无情啊……”
“五哥……”玉无衍也是皱眉道,看了看冯侍郎,“真的没有回环的余地了么?”
玉无临皱眉,看着冯侍郎生无可恋的模样,最后忍了忍还是好言道,“本王会尽快想办法,保不住也减轻徐万达的刑法,倒是你,别光想着徐万达,你自己每年从徐万达那里拿了多少银子,你自己心中有数。”
冯侍郎心中一惊,面上更是惊慌,“殿下,你要救救老臣。”
玉无临烦躁地甩甩手,“本王不仅要救你们,更要救自己!”说罢,咬咬牙,“徐万达这些年的账单,可是对本王最大的威胁!”
玉无衍甩甩手,示意惊慌中的冯侍郎先下去,厅堂之中瞬间只剩下了兄弟两人,玉无衍皱眉,“好端端的,这些年徐万达一直相安无事,怎么如今突然被发现了,而且来的如此迅猛,猝不及防?”
玉无临眼中闪过一抹阴鸷,“河道河道,按照徐万达做事之严密,就算是被发现,也不可能如此快!”
“当年治理河道是三哥在负责,会不会?”
玉无临却是摇了摇头,“老三那人的性子,要是早发现了,绝对不会留到现在,何况你忘记老六是什么性子了,徐万达如今栽了,我就是有三头六臂都救不了他,救了他就是惹一身骚!”
“可是,底下的人不会心寒么?重要的是,日后的资金来源,定会减少至少一半。”玉无衍有些担心。
玉无临烦躁不已,就是因为知道这一层,所以他这些天才如此头疼,更头疼的是,这些年,徐万达给了他多少东西,他自己都算不清!
良久的烦躁之后,玉无临方才咬牙道,“真是个一石多鸟的好手段,拉了一个徐万达出来,牵动了本王如此多命脉,本王倒是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人有此手段!”
而另一边,肃王府之中,玉无镜正满脸喜悦地与玉无央说这件事情,不过玉无央显然没有那么乐观,“老八,这件事,不是我们做的,到底是谁?”
玉无镜摆摆手笑道,“不是我们,自然就是四哥那边的人。”
玉无央瞟了一眼自己这个弟弟,摇了摇头,“不会是四哥那边的人。”
玉无镜一直都很相信自己的这位哥哥,此时听到他这么说,自然也就信了,“那又如何,五哥他们陷落了,不是好事,你看今日父皇生了多大地气。”
“你不懂,若不是我们,也不是老四那边的人,那么,是谁?”
“管他是谁,那边受损,就是我们得了好处!”
玉无央抿唇不语,并没有表现得到如此轻松。
或许别人不清楚,可他心中有一把尺子,这一次整顿吏治,不管是别的还是玉无临经济命脉突然受损,似乎,总有一股力量,在将这些隐藏在深处不能见光的人,慢慢地拉出来,而那双手,到底在哪里?
玉无临的头疼,并不能维持多久,因为,不到七日的时间,徐万达的案子就落定了,跟随而来的,自然就是不断弹劾的奏折,这样一来,玉无临就不止是头疼了,不过拔出了一个徐万达,最受益的还是津州的百姓,于是,因为这件事引发的反应,元昌帝更是怒气冲天,对于京外重要州府的监察更是严厉了不少,如此一来,某些除了贪河道的,贪军饷的官员也相继出现,如此引发的大换血,隐隐之间,竟然有一种让人觉得神清气爽的感觉。
大换血的举动背后,当然就是打散了因为嫡位争夺而形成了各种联盟,这么一来,头疼的就不仅仅是玉无临了,还有“后来居上”的玉无央。
淸王府的一座亭子之中,玉无寒对面坐着一个青衣少年,“饮冰,你真的只是南北行走,偶然路过永嘉?”
“津州知府徐万达贪污河道,导致一年前津州水利修治迟迟难以完成,数万百姓田园被毁,灾民无数,流离失所,直到这一季才有所收成,徐万达,早该落马!”言毕,随着一声“啪”的白棋落下,阮弗抬起头来看着玉无寒道。
玉无寒摇了摇头,“你说得对,但是,由一个徐万达的出现,引发了吏治整饬的变化,就不知,是不是也是偶然了。”
阮弗挑眉,“否则,殿下以为呢?”
“本王不知,不过如此倒也符合父皇的心意。”
阮弗点头不语,如此自然符合元昌帝的心意,多子夺嫡,在皇室之中成长出来的元昌帝又怎么会不明白,整饬吏治固然是为了肃清当前的朝局风尚,但未必没有借机打散自己的这些儿子建立起来的关系网,否则,这些为了尚还健在的元昌帝的皇位争夺得你死我活的人,指不定忘记了,他们的父皇,还好好地至少能再坐二十年的皇位,忘记了,辰国还没有成为中原强国,忘记了太宗皇帝一统中原的志向,还没有实现!
或者,他们都要忘记了,风雨中拼杀过来的元昌帝,早就看清了他们已经成长起来的野心,这些私底下的动作,难道都以为自己天衣无缝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