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2章 粉饰太平
烛光晃动,将光与影重新排列分割。
烛泪滴落,在烛台上凝结。
一刻钟的时间里,杨晴就这么缩在椅子上,脑子飞速转动,衍生出无数种可能。
林家为什么被追杀多年?答案很简单,为了粉饰太平。
暗害朝廷命官,国之栋梁,便是当今帝王,也承担不起这个罪名。
所以,先帝在时,哪怕已经被逼退位,也要极力遮掩丑事。
而先帝薨逝后,朝中知晓此事的大臣也拼尽全力遮掩,甚至不惜牺牲无辜百姓的性命。
只是她不明白,先帝为何要害牧家,要知道在当时,牧家肩负着景国上下的希望,护的不仅是黎民百姓,亦是邱家的江山社稷。
难道就因为,威王截了求和书,助当时还是太子的景武帝逼宫?
那么,景武帝知晓这件事吗?
如果景武帝知晓此事,如果景武帝也想粉饰太平……
杨晴不敢再往下想,她慌乱爬下椅子,跌跌撞撞地朝屋外行去。
“吱呀!”
房门打开,一抹白出现眼前。
牧锦风立于院中桃树下,眸光幽深地望着书房方向。
二人视线在半空中对上,杨晴眸光闪了闪,扭头就往自己房间行去。
“吱呀!”房门关上,将男子的目光隔绝。
牧锦风定定地盯着门板半响,随后抬头看了眼已经泛起鱼肚白的天空,抬脚朝院外行去。
天光破晓,阳光笼罩大地,透过薄薄的窗户纸照进每一间屋子。
阳光投射在床榻上,亮得扎眼,热得恼人,可偏偏就是这样的极不利于睡觉的环境,却让杨晴悬了一整夜的心落了下来。
她踢开盖在身上的锦被,舒展身子,尽情让自己沐浴在日光下。
很快,倦意袭来,她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半梦半醒间,她瞧见一张纯金打造的龙椅,不比朝堂上的宽大,略小上些许,而龙椅臂托上的龙头也不比朝堂上的端方威严,而是多了几分邪佞之气。
兀地,黑雾自四面八方涌来,将龙椅包围,原本空着的龙椅上忽然多出了一个人。
黑雾笼罩在男子周身,杨晴瞧不清那人的面目,只能瞧见那人身上穿着明黄色的龙袍,龙袍上绣着一条黄金盘龙,只是龙的眼睛是黑的,透着若隐若现的黑气。
杨晴直觉危险,正欲后退,却见那人凭空一抓,扼住了牧小世子的喉咙。
“皇家颜面丢不得。”男人的声音冷若冰霜,不带一丝感情:“锦风,朕对不住你,可谁让你看到了不该看的。”
“不要!”杨晴猛然朝前扑去,整个人坐了起来。
豆大的汗珠顺着额际滚落,里衣被汗水打湿,黏糊糊地贴在身上。
她恍惚地看着盖在身上的锦被,直到听得敲门声,这才从梦境的冲击中回过神来。
“阿晴,你没事吧?”
“……”杨晴张了张口,喉头似为一只无形的手扼住,怎么都发不出声音。
“阿晴!”没有得到回应,宗凡抬高音量,同时拿手去敲房门:“阿晴,你怎么了?”
杨晴抬手抹了把脑门上的汗,方擦干,又有新的汗水流出,怎么都无法遮掩住她心中的恐惧。
“阿晴!”
男子关切的声音第三次传来,杨晴动作一顿,掀起锦被将自己盖住,故作平静道:“没事,就是做噩梦了。”
做噩梦了?宗凡狐疑地拧起眉头,转脸看向身侧的平山。
就在昨天晚上,平山也做噩梦了,一模一样的惊恐呼喊,从隔壁屋子传入他的房间。
昨天夜里,水道尽头,他们到底看到了什么?那里真的只是普通的暗道吗,还是掩藏了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平山叫自家公子盯得发怵,却是硬着头皮扛着,面上一派镇定。
他心里清楚,知晓此事并没有任何好处,牧小世子让他瞒着公子,是为他家公子着想。
宗凡瞧了半天没瞧出所以然,转身唤来丫鬟准备热水,随后便出门办事去了。
杨晴在宗府待了一日,她知晓此时自己已经可以回去了,可她心中不安,就想在此处等着,等牧小世子回来,看一看他。
今早那个梦虚幻而又真实,虽然京都的百姓都赞当今皇上英明,可她到底没接触过那高高在上的帝王,不知其为人到底如何。
便是当今皇上当真英明,当真爱民如子,也难保他不会为了保全皇家颜面做出违心之举。
昨夜一夜没睡,早上又只小憩了一个时辰,杨晴却并不感到困乏。
她呆呆地坐在院中,呆呆地看着院中风景,直到那抹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月洞门那端,她一瞬间清醒过来,下意识奔上前去,一把将人抱住。
牧锦风感觉到怀中人在颤抖,比昨夜撞破秘事之时抖的还要厉害。
“阿……阿晴……”
他呐呐地唤了声,忽觉胸前一湿,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浸透他的衣裳。
“你回来了,真好。”
女子沙哑的声音自胸前传来,牧锦风心口一热,眼底阴郁一点一点化开。
他稍稍躬身,单手将人抱起,轻轻拍击着女子背脊:“乖,快去收拾,你当回家了,否则林叔林婶该担心了。”
杨晴趴在男子肩头,双手搂着男子脖颈,可怜兮兮地哽咽道:“今晚你陪我睡好不好,我明儿个再回去。”
“乖,我已经同林叔林婶说过了,今日就送你回去。”牧锦风将人抱入屋内,轻轻放下,方把手松开,便叫女子八爪鱼似的缠住。
“我不回去。”杨晴手脚并用地缠着男子,任凭对方如何拉扯,就是不肯松手。
她当真是被那个梦境吓到了,亦或者说,她被真相吓到了。
眼看搬出林叔林婶没用,牧锦风只得哄小孩似的为怀中人顺气,低声道:“你莫要紧张,我不会出事。”
声落,他感觉到环在他腰上的腿收紧几分。
“你呀你。”牧锦风无奈摇头,好笑道:“你放心吧,当今圣上是难得的明君,这件事他定然不会掺和其中。”
嘴上这么说着,他脑海中却是浮现出另一个声音:“爷,小的去过陈梅的居所,人不在,屋内干净整洁,但是有还未散去的血腥气,墙缝内嵌有并未完全干涸的血迹,显然屋内昨夜后半夜发生过打斗。”
昨夜后半夜,他们在水道内还没出来之时,如果城门守卫通报了他们出城一举,那么时间上恰好吻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