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舍不得这样温暖的时光。
像小时候一样,祖孙俩的影子被夕阳拉长,一长一短,一个宽一窄,只是爷爷的腰有些佝偻了。
“胡说什么呢,你才多大啊,小屁孩一个,这辈子早着呢,说什么老了,要老也是爷爷老了,老了老了就快不行了!”
没走多长时间,爷爷就有些气喘了。
“要不然我们坐下歇下?”谢安凉看到两人所在的地方有个亭台水榭。
“不了,我们再走几步就到安凉湖了。你还记得吧,你小时候经常和我一起在这里钓鱼,简直就和小猫钓鱼一样一样的,见一个蝴蝶飞过来你就去捉蝴蝶了,最后一条鱼都没有钓到过。为这事,有次你还生气了,好几天都不理我!臭丫头!”
爷爷笑着看着谢安凉,而她脚下渐渐就放慢了脚步。
她好想这条路可以长一点,再长一点,他们走的能慢一点,再慢一点,他们彼此陪伴的时间能多一点,再多一点。
正在她这样想着的时候,安凉湖就近在眼前了。
她和爷爷沿湖而行,湖面波光粼粼,夕阳映照在湖水里,金灿灿的微波荡漾着。
爷爷缓缓的说:“安凉啊,我这一辈子活到现在,唯一放不下的就是你啊!我没什么大的希望与期盼,就是想要你能够幸福,快快乐乐的,健健康康的,我就放心了!你母亲没的早,当时你年纪还小,我知道你可能没什么印象,但你不是没人爱的孩子。你母亲很爱你,我也很爱你,现在你又遇见林深了,我相信他也爱你,可以把你照顾的很好,所以时机到了的时候,就放过自己吧!”
“爷爷!我……”听着爷爷一席话,她顿时有些哽咽,强忍着泪水没有流下来。
她是外表有时候很强势的样子,但她也恰恰抵挡不住这种温情的感动。
爷爷拍了拍她的肩膀,说:“我的小安凉很聪明,爷爷知道你一定知道我在说什么。哭什么啊,爷爷就是好久没见你想你了,和你说说知心话……走,我们去你最喜欢的蝴蝶兰海去看看!”
谢安凉擦了两把眼泪,就和爷爷往蝴蝶兰海散着步走去。
她知道爷爷说的是什么意思,刚刚自己一直在顶撞谢正桓,丝毫没有给他这个父亲留下一点面子,可见她心里还是怀有着对父亲的不满与愤恨。爷爷不想让那份愤恨伤害到她自己,所以才这样对她说的。
她又何尝不懂。
只是如果懂就能做到的话,那人生真是会变得简单的多了。
和爷爷一起散步,她突然觉得自己很幸福。
上一世爷爷去世以后,她不止一次的想过,如果有机会能让她再看一眼爷爷该有多少,哪怕爷爷不说话,只是让她看一眼,陪伴一秒。
而今,重活一世,竟然有机会能够再次和爷爷这样牵手散步,陪在爷爷身边,她真的觉得自己很幸运,很幸福。
“爷爷,我爱你!”
上一世她一直不好意思说出口的话,而今脱口而出。
她怕她会像上一世一样,等到没有机会的时候再说,就什么都晚了。
“我的小安凉怎么想起来现在跟爷爷表白了啊,说的爷爷都不好意思了!快看爷爷的老脸是不是红了?”
爷爷故意打趣着他的小安凉。
“爷爷的脸皮厚才不会红,看我的脸才红呢!”
“没大没小!哪有这样说爷爷脸皮厚的?”
“嘿嘿!我就是没大没小,没老没少,谁让爷爷最宠我呢!”
谢安凉在爷爷面前撒娇,爷爷觉得她的小安凉真可爱,也像一个老顽童一样跟着扮可爱笑了起来。
天色渐渐晚了,两人从蝴蝶兰海就开始往回走了。
谢安凉有点担心爷爷会体力不支,毕竟来时已经走了一段路了。
正在担心的时候,薄野权烈和丁叔就已经开着丁叔的园丁车行驶了过来,谢安凉伸出手招了招手,喊到:“嗨!我和爷爷在这里呢!我们在这!”
她的声音在空旷的庄园里回荡,格外的惬意,谢安凉的心情也是舒服到了极点。
丁叔看到后也回应着招了招手,开着园丁车载着薄野权烈朝着他们驶来。
薄野权烈下车,和谢安凉一起搀扶着爷爷上了车。丁叔载着三人往别墅方向回程。
夜凉如水,薄野权烈给她和爷爷一人拿了一个毛毯,披在了身上。
她看着薄野权烈的深情发光的眸子,宛若灿烂星辰。再看看爷爷一脸幸福陶醉的样子,谢安凉忽然觉得她这一生别无所求,想要的大概就是这样美好幸福的时光吧。
等谢安凉和薄野权烈陪着爷爷吃过晚饭以后,时间已经很晚了,于是爷爷就让两人留下来过夜。
正好第二天谢安凉去试镜的地点离谢家庄园挺近的,于是谢安凉也就欣然同意了。
只是当薄野权烈跟着她进了自己闺房以后,她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起来。
“你不如去睡客房吧?”
让他和自己睡自己从小睡到大的闺床,简直不要怪怪的!
“睡客房?哪能啊?咱爷爷还等着抱小外孙呢!”
薄野权烈手肘一碰身后的门,门响了一声,但是没有关上。
“**一刻值千金,我们抓紧?”
薄野权烈说着便饿狼扑食似的朝着她扑了过来,她慌忙一躲,反倒把两人都躲到了床上。
他压在她的身上,姿势极其暧昧。
丁叔正好端着茶水走到门口,刚要敲门,门就被敲开了。
然后他就看到了前面那姿势无比暧昧的一幕,老脸一红,慌忙退了回去。
“丁叔,丁叔,您误会了,不是您想的那样!您别走啊,真的不是……”
真的不是什么?他眼难道瞎了不成……
就算是两个小年轻,**,情有可原,但也太等不及了吧,刚进房间就……
——
顾森夏逃出骆乾北的别墅以后,就像一个无头苍蝇一样乱撞。
身上没有钱,别说打车了,连公交车都坐不起啊。
只好徒步走在路上。
但大病初愈,又经过刚才那没头没脑的跳楼,身上更是没剩多少力气了。不过只要想到自己要马上逃离骆禽兽的魔爪,就像打了鸡血一样元气满满,朝着前面飞奔而去。
刚跑的满头大汗,就见一辆豪车停在了自己面前。她开过这车,所以她认得,是骆禽兽的法拉利利。
于是,加快了脚下的步子。
法拉利利优哉游哉地紧跟着顾森夏不放。
车窗摇了下来,车上坐的是骆乾北的那个脖子上有疤痕的保镖。
顾森夏看清以后,吓的用更加飞快的速度慌忙逃窜。却只见那个保镖下了车来,三下五除二没两下就捉住了她。
“你干什么啊?!你快放开我,不放开我,我可要喊啦!”
“骆先生让我送你回去,顾小姐,请上车!”保镖一板一眼的说着。
“信你个大头鬼!”话音未落,顾森夏还没跑出去一步,就被保镖提溜上了法拉利利,连挣扎一下的机会都没有。
坐在车上的顾森夏,只好祈求这个保镖说的是真的,那个骆禽兽真的是良心发现了要送她回家。
法拉利利里,因为保镖太严肃,加上保镖脖子里的那道疤痕狰狞在顾森夏的眼前,导致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她突然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个,一直往车外四处张望着。生怕一不小心得罪了这个保镖大哥,把她给卖到哪个山沟沟里去了。
还好,二十分钟的陌生路程后,顾森夏终于认出来了车窗外熟悉的道路与风景。
又十分钟以后,顾森夏在父亲顾泰安的花店门前下车。
法拉利利载着那个让人生怕的疤痕保镖消失在顾森夏的视野范围。
她这才松了一口气,做回了平常那个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顾森夏。
花店的名字叫“森之夏”,正是父亲顾泰安取自顾森夏的名字。
在现在看来,森之夏可以说是一家老花店了。
十八年前,顾森夏出生的那一年,顾森夏母亲温月晴因为照养顾森夏失去了工作,又因为温月晴爱花,所以顾泰安和温月晴拿出了结婚后积攒的所有积蓄,一起开了这家花店。
森之夏在街角的位置,生意一直很好,后来温月晴又想出了把花店与书店结合起来的主意,于是森之夏一直都很受文艺青年的喜爱。
在温月晴还没生病的时候,森之夏一直都是由温月晴搭理,顾泰安在外面打一份送快递的零工,这样也可以随时帮温月晴一起照看店里面。
当然,顾森夏在去上大学之前,也经常待在花店里卖花,经常来花店的文艺青年们都喜欢称呼顾森夏为“小花妹妹”。
后来温月晴生病以后,顾森夏父亲顾泰安就不再去送快递了,开始花店医院两头跑。
顾森夏也开始和父亲顾泰安一起为买让温月晴续命的营养针奋斗在打工赚钱的路上。
可这看病续命的钱终究是个深不见底的大窟窿,他们父女俩赚来的钱简直是杯水车薪,远远不够。因为挪用森之夏花店的投入支出费用,就连森之夏也渐渐开始入不敷出。
顾森夏站在森之夏花店门前,看着以前热热闹闹的花店变的冷清,心里免不了也有些失落。
但是看到父亲顾泰安正在专心地修剪包装着康乃馨花束,就瞬间收拾好了自己的心情,脸上洋溢起她惯有的顾森夏氏甜甜的微笑。
顾泰安在医院病床前安顿好妻子温月晴以后,就匆忙赶来了森之夏。自从妻子生病以后,他的生活就变成了两点一线,医院和森之夏。
虽然生活已经糟糕成这个样子,但顾泰安的脸上依旧没有太大的愁容。
见女儿顾森夏进来,笑了笑,像平常一样递过去了几束花和剪刀,说了句:“这几天都跑哪儿去了,整天连人影都没见到,你妈可有点想你了啊!”
“没乱跑,就是又去打了几份零工,但也没赚着多少,我以为您在医院呢,所以就想着先过来森之夏照看着。妈那里,我等晚上有时间就过去看看她。她还好吧?”
顾森夏接过来花束和剪刀,在小板凳上坐了下来,陪着父亲顾泰安一起修剪了起来。
她承认,她很想念自己的母亲,但是她却很少过去看她,即使没有兼职闲下来的时候,她也不去。
不是不想,是不敢。
她不敢看到一向温婉美丽的母亲,被病魔摧毁成那个样子。她害怕见到母亲那个样子。
她害怕失去母亲。以为不去看就不会失去。
“你妈还那个样子,最近几天都挺平静的,病情没有再反复,只是昨晚好像有点不舒服。等下下我来看店,你有时间去看下她吧!”
“嗯嗯,好,我也有些想她了。对了,爸,我很少去医院看妈,妈没有怪我吧?”
顾森夏装作不在意的样子问自己的父亲顾泰安。
顾泰安脸上还是以往的和善,不凶不霸,对顾森夏笑了笑:“傻孩子,天下哪里有妈妈会怪女儿的。而且她一直也知道你很忙,还在为她的医药费四处奔波,所以你妈有时候还有点自责……说对不起你,把你生下来,没有让你过上幸福的生活,现在还连累你,大学都没有上完就……她悄悄给我说的,她不敢直接给你说,怕你想多……”
“爸,你是不是也是这么想的?”天下父母心都一样,顾森夏忽然觉得这也是父亲的心里话。
一直保持着安详笑容的顾泰安一时间有些失神,良久才对自己的女儿说出了心里话:
“森夏,我和你妈想的一样,你还年轻,我们不能这样拖累你。而且,我们都知道,你妈是好不了了,除非做那个医生建议的大手术才有一线希望,可是我们又没有那么多钱,这你也知道。所以,森夏,放弃吧,作为我们的女儿,你已经做的够多的。你妈的事就交给我吧,放心大胆去追求你自己的幸福吧,不要让你妈更加自责,这也是我和你妈都希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