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有次阴天,村民们担心第二天下雨,成熟的水稻被雨淋湿,继而发霉,晚饭后下地抢收,发现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孩子们跟老僧入定般,坐在那儿看电视,顿时气得扬起巴掌就要揍他们。
周建军吓得不轻,以为自己好心办坏事,拦住怒火冲天的家长才知道,孩子们没说实话。好气又好笑之余,同他们解释孩子们在看《新闻联播》,也就是外面的世界。还邀请他们有空一起看。
村小图书馆的电由村里出,周建军的电费由他自己出。
周建军不心疼电费,还这么客气,瞬间抚平众人的怒火。
清河村迎来第一场大雪,天气太冷,不能再坐在院里看电视,心细的村民惊奇的发现,左右邻居相熟的伙伴变了。
这种变化他们说不上来,但老村长知道,觉悟高了。
以往村里人挤在一起,不是聊东家长就是说西家短,经常说着说着骂起来。
过几天和好了,又挤在一起继续说别人长道别人短,一言不合,又大打出手。
现在聚到一起就聊国家大事,国际争端,为祖国的繁荣与发展,为了世界和平与稳定操碎了心。
有时聊得太过分,恨不得把联合国秘书长拉下马他们上,老村长又不好制止,干脆牵着他的马,去食品厂放马。
有家食品厂的院子很大,除了近几年用不到的地儿,都被林和平种上各种果树。但果树早晚要挖掉,林和平就没种太多。以至于除了门卫收拾出来种菜的地儿,其他地方全是荒草。
老村长把马系树上啃周围的干草,就去找门卫唠嗑。
发现林和平也在,老村长顺嘴问道:“今天不忙?”
林和平指着对面的定做车间,“刚接到一个明天过生日的,我在这儿盯着和乐练习。”
老村长顺着她的手看过去,见林和乐一人在里面忙活,“这都多久了,还没学会?”
“学会了。”林和平道,“他的字太难看,生日蛋糕四个字写的跟鸡挠的一样,还得再练。”
老村长道:“你是厂长,又不是他娘,爱练就练,不爱练就再招——”
“老村长,说啥呢。”林和乐连忙打断他的话。
老村长不怕毛头小子,“让厂长再招个人,咋了?食品厂又不是你家开的。”
林和乐顿时急了,“大姐,我——”
“我是打算再招一个。”林和平开口道。
老村长慌忙说:“和平,我故意——”
“您听我说,林和乐,你也闭嘴。”林和平道,“有家食品厂的目的是做大做强,东西卖遍全国,不是盯着青州市的一亩三分地。
“过两年丰收忙不过来,你去市里现烤现卖,不用每天跑一两趟,不用担心颠坏了,成本降低,房租和工资都涨上去,也不用担心东西涨价卖不出去。”
林和乐觉得心慌,“我一个人?”
“还有桂花嫂子和槐花婶子。”林和平道,“楼上有两间房,回头收拾出来一间你住。跟房东说一声,咱们在后院盖两间当厨房。”
林和乐道:“我的意思,只有我一个人做?”
林和平点头。
林和乐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又不敢说。
“说!”林和平板起脸道。
林和乐忙说:“我一个人,可能不行。”
“那就让自己变行。否则就给我去车间当装卸工。”林和平转向老村长,“您回头帮我找一个,年满十八,还未说亲,上过几年学,不论是咱们村,还是外村的都行,让他元月四号,周一过来报道,工资按整月算。”
老村长很是吃惊,“说找就找?”
林和平瞥一眼林和乐,“我本打算明年开春再找。可他连市里都不敢去,我必须得提前。不然新车间动起来,丰收没空往市里去,再找个司机专门送货,不如把市里的店关了。”
这话到林和乐耳朵里瞬间变成杨槐花和金桂花要失业,届时逮住他胖揍一顿。
林和乐心中一凛,忙说:“大姐,我回去就练字!”
“我只看结果。”林和平提醒他。
虽说改革开放快十年了,因百分之八十的技术人员都在国营单位,私企招不到人才,勉强开起来,也是小打小闹,其中能买得起新机器的食品厂就更少了。
厂家担心机器做出来卖不出去,都是接了定金再做。
明年夏天能做好,但林和平没尾款。尾款得等到九月份。可她不能跟没有压力的林和乐说实话。
林和平道:“最迟明年夏天,机器就会送过来。今天回去好好想想,实在不行早点跟我说,我再招个人。”
林和乐慌忙说:“行,一定行!不行,就让我娘揍我。”
“我没必要当那个坏人。”林和平道,“直接换人省事,也省得你以后恨我。”
林和乐忍不住跑出来。
老村长故意问,“还不抓紧时间好好学,出来干啥?”
林和乐脚步一顿,看看林和平,又回头看看定做车间,犹豫片刻,回去继续练字。
老村长见状,用极小的声音对林和平道,“早该这样吓唬他。”
“厂房没盖起来,机器买回来也没地儿放,说了他也不信。”林和平压低声音说,“次数多了,说实话也吓唬不住他。”
老村长仔细想想,林和平说得很有道理,“机器明年夏天运过来,你打算啥时候招工?”
“现在还说不准。”林和平打算过些日子再联系厂家,让他们寄些方便面面块。
经老村长这么一说,突然想到这世上除了她,只有周建业吃过各种口味的方便面,能帮她配调料的只有周建业一人。
进了腊月,林和平就联系生产厂家。
周建军和段芬芳明年夏天回去,林和平打算和周建业跟他们一起回去一趟,干脆让周建业先请十天假。
腊月二十五这天上午,周建业让战友送他到清河村,把给孙氏和林老汉准备的年礼送过去,周建业就去食品厂。
正值寒假,林平安、林安宁和林宁宁都回来了,做饭洗衣服不需要林和平,林和平就把账册搬去卧室,坐在床上拢账。
周建业悄悄推开门,看到林和平在揉脖子,蹑手蹑脚过去,冰凉的手指放在她脖颈处,林和平惊得浑身哆嗦,被子上的账册哗啦啦掉一地。
林和平看清楚是他,抓起枕头就砸。
周建业连枕头和人以及被子抱住,低头在林和平脸上亲一下。
林和平的身体僵硬,脸和耳朵瞬间变得通红通红。
饶是周建业习惯了她动不动脸红,看到这一幕还是想笑,“真该让人看看你现在什么样。”
“松手。”林和平抽出手,突然停下,“怎么有股腥味儿?”
周建业起身脱掉外套,翻出包里的大衣,道:“你的鼻子真灵,不愧是食品厂厂长。”
“你买鱼了?”林和平问。
周建业:“给岳父岳母买的。两条带鱼两条鲈鱼,还有一块羊肉。”
“怪不得你——”林和平猛地瞪大眼,“你身上那么脏还敢——”
周建业忙说:“不脏,不脏。”随即又补一句,“过几天我帮你洗床单被罩。”
“这还差不多。”林和平掀起一角,周建业脱掉裤子坐进去。
林和平朝他脚上踹一下。
周建业揽住她的腰,靠在床头上,“来之前换的袜子,不臭。还得看多久?”朝被子上努一下嘴。
“我在算方便面的成本。”林和平道。
周建业身体前倾,下巴抵在她肩上,“不是还早吗?”
“到时候再算就来不及了。”林和平拨开他的脑袋,“坐直!”
周建业道:“媳妇儿在怀还能坐直,你就不担心?”
林和平下意识问:“担心什么?”
“担心这个。”周建业拉住她的手下移。
林和平的身体顿时僵住。
“噗!”周建业笑喷。
林和平回过神,使劲掐一下,周建业痛得牙齿颤抖:“谋杀亲夫?!”
“自找的!”林和平扭头瞪他一眼。
周建业深深吸一口气,压下那股钻心的痛,道,“你是我媳妇儿!”
“正因为知道自己的身份,才只是掐你一下。换成别人,你流氓罪进去了。”林和平没好气说道。
周建业道,“换成别人我也没那个兴致。”不待林和平开口,抽走她手里的账本,“媳妇儿,天还早,不如——”
“不如你自己玩儿去?”林和平打断他的话,“那你去吧。不知道去哪儿玩儿,让宁宁跟你一块。”
周建业老老实实把账本还给她,手上用力,把人抱腿上,“媳妇儿,半个月不见,你就不想我?”
“天太冷,已把我的脑袋冻僵了。”林和平其实有想,晚上睡觉的时候,一个温水袋捂脚心捂不热脚背的时候最想周建业。但她不能让周建业知道,否则此后几天,每天都得早上九点起,晚上六点睡。
不论真话假话,周建业都有些失望,“我看看你的心是不是石头做的。”
林和平朝他手背上一巴掌,“往哪儿摸?再不老实就出去。”
周建业立即把手移到被子上,“我帮你拿着账册。”
林和平忍不住叹了口气,收起账册。
周建业心中大喜,“媳妇儿,是不是困了?”
“不困!”林和平掀开被子,“既然你不想让我工作,那就不做。”
周建业不禁说:“是我亲媳妇。”
林和平瞥他一眼,嗤一声,不待周建业有所反应,套上裤子,就拿围巾。
周建业心慌,“和平,我——”
“起来,买菜去!”林和平打断他的话。
周建业顿时觉得他又活过来,也不敢再贫。
昨夜刚下一场大雪,甚少行人的路上雪还没化,脚踩在雪上发出的“嘎吱嘎吱”声,林和平正想说点什么,眼前多出一只手。
林和平疑惑不解。
“天寒地冻路上滑,我拉着你。”周建业说的一本正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