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好孩子。”萍姨叹息了声,默默走远了。
只是,季汀不想跟父亲低头。
她勉强喝了点水充饥,直到低血糖晕倒,季明章才带着家庭医生匆忙赶过来。
也许是季明章觉得扔掉金鱼这事做的过分,某天放学后,书桌上多了个精致的小鱼缸,两条小鱼欢乐地穿梭在水草中。季汀高兴坏了,一放学就冲回家看。
那年秋季,季汀被逼着学习钢琴课程。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都是因为路清宜,季汀才会受这么多年折磨。
季汀用力弹奏着,动作逐渐加速,像是要把心中的不快都吐露出来。
路清宜。
她最讨厌的路清宜。
栀子花香扑鼻而来,带着淡淡的皂荚香气。
季汀蓦地睁开眼,忽然激动,手掌用了些力气,砸在琴键上,发出“咚”的闷响。
冰冷的眸光直直射向路清宜:“你在做什么?”
路清宜一怔,顿觉脊背发凉,无端生出紧迫感。
“我、我没做什么,只是想看看你额头的伤怎么样了。”
“哦。”
仅仅是刹那,季汀又恢复了神色,往后一靠,懒懒打了个呵欠:“不弹了,累死了。”
路清宜站定,看了季汀半晌。
细白的指尖搭在琴键上,路清宜咽下疑惑,与季汀保持着安全距离,边弹边说:“江同学,这首曲子,是作曲家看过战争后的悲凉后谱写的,你弹的非常好,只是这里,不需要用很太大力气,也不用高抬指,轻轻的就好。”
风吹动乌黑的长发,几缕发丝遮盖住眼睛。
路清宜抬起手,将那缕头发别到耳后,而后扶住手臂,垂下目光。
忽然间,两人对视。
路清宜望进那双棕眸,它像深邃的星空漩涡,似乎看久了就会深陷进去。
她不明白为什么,江同学的周身总有道厚厚的墙,每当她想要靠近时,都会被冰冷坚硬的外壁挡住。
同时,季汀仰起头,也在打量着她。
清澈见底的杏眸,一眼就能看穿她的无措和困惑。
路清宜先移开视线:“江同学,我刚刚说的清楚吗?”
季汀装作恍然大悟,两眼弯弯,笑得无害:“清楚,不愧是路老师,路老师今年高三了吧,准备考什么学校?”
“爱丽丝皇家音乐学院。”
季汀听到学院名,微愣了下。
路清宜把琴谱叠好收到桌兜里,从中摸出一本书籍。指尖落在书籍的封面上,她垂眸温言道:“我想穿着佩戴国旗徽章的礼服,坐在金色大厅演奏钢琴。这是我从小的梦想,现在也是,我永远也不会放弃它的。”
季汀唇角勾起淡淡的嘲讽:“嗯,很不错。”
几年后,这个女人就会将她所有的梦想踩进泥地。
什么永远,什么不会放弃。
和她漂亮的外表一样,光会说漂亮话,嘴里没一句能听的。
“江同学你呢?”
“我么。”季汀凤眸微眯,轻轻一笑:“我可不喜欢钢琴。唯一的愿望就是让讨厌的人永远消失在世上。”
路清宜没说话,视线落在季汀蜷紧的拳头上。
女孩的手指关节分明,指腹也起了薄薄的茧子,分明就是经常练习造成的。
真的不喜欢钢琴吗?
“你觉得我这个梦想能否实现呢。”
季汀盯着她的眼睛问。
路清宜认真点头:“一定可以实现的。”
季汀鼻音轻轻哼了一声,表示赞同。
抬头看了眼挂着的钟,季汀站起身,说:“好,时间到了,我走了。”
路清宜身体微前倾,问道:“走,去哪儿?”
“回该回的地方。”
季汀丢下一句话,从兜里摸出一叠红色钞票,放在琴盖上,露出一个微笑:“路清宜,谢谢你的早餐。我们再见。”
下次再见,就是十五年后了。
她们仍旧是继母与继女的关系。
江喻来找季汀时,季汀正从小卖部门口出来,手里提着一大袋零食。
江喻问:“汀汀,你这是……”
季汀展露出笑颜:“小姨,喝牛奶吗?草莓味儿的。”
·
六月蝉鸣,鹿洺市暑气渐升。
下课铃正好打响。
路清宜提起单肩包,朝两人说:“你们先去吃饭吧,我晚点吃。”
“哦好。”
方娅还在整理书包,听后,扭过头冲阮至说:“吱吱,你说这是第几次了?”
阮至回答:“第四次。”
方娅:“你说清宜这两天到底干嘛去了?也不跟我们一起吃饭,问她去哪儿她也不说。”
阮至想了一会儿,猜测道:“应该是为了下次考试做准备吧。”
考试,提起考试方娅就头疼。方娅拧拧眉,圆脸皱成一团,嚎叫道:“又是考试!这破学校我是一点也不想上了!”
阮至听见她发牢骚,抿唇笑道:“走,带你去吃好吃的。”
“好耶!吱吱对我最好了!”
路清宜的背影消失在门口,两人相视一眼,无奈地耸耸肩。
经过话剧社活动室时,路清宜放慢脚步,踮脚,趴在窗户前张望,眼神不自觉地寻找那个身影。
那天之后,江同学放下一沓钱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