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军民鱼水情
知道主治医生谭潇还没下班,夏乐去了办公室。
两人这是第二次见面,互相之间都还有印象,夏乐是因为经过特殊训练,谭潇则是因为被她揪过领子,在他说孩子只有三成希望活下来的时候。
谭潇拿出小宝的CT片就要说他的病情,夏乐却没打算听,“专业术语我听不懂,林姐说要动手术。”
“对,小宝的这种情况满六个月再做手术是最合适的,对他的身体负担也会相应减小,可现在他的情况等不了了,必须立刻手术。”
夏乐想也不想就点头,“那就手术。”
谭潇摇摇头,“我建议你往上一级医院去。”
这就已经是委婉的拒绝了,夏乐抿了抿唇,拳头紧了又松开,“我知道了,请谭医生办手续吧,我们立刻转院。”
“好,没问题。”谭潇应得爽快,上一次他就知道了这是个当兵的,横得很,他还真怕孩子在这里出点什么事,自己担不起那个责任,而且他们医院也确实能力有限。
“怎么样小乐?医生说什么时候手术?”
对上林欣期待的眼神,夏乐心往下沉了沉,“收拾东西,我们去省医院。”
在医院磨了几个月,林欣听得懂话,她什么都不多问,看了小宝一眼抹了眼泪就去收拾了,为母则刚,哪怕她天生胆小这会也要给自己撑大了,去给小宝争那点活下来的机会。
夏乐从包里拿出手机,连着手机一起的还有充电宝,是了,忘了把这个还给郑先生。
把通讯录从上翻到下,她不知道该打电话给谁才合适,她并非对这个人情社会一无所知,也清楚有熟人好办事的道理,可她构建社会关系最重要的那几年全在部队,她认识的只有部队的战友,就算她愿意求人这会也不知道该求谁,翻来翻去只有一个宁医生还擦点边,也不知道他认不认识这方面的专家……
专家?
夏乐突的想起来一人,虽然和他不熟,可为了小宝她没有多做考虑就从拨号那里找到那个还没来得及存的号码拨了过去,电话响了一声就接通了,“夏乐?”
“郑先生,我是夏乐。”夏乐透过玻璃看着小宝,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局促,“你之前说在这里有熟人……”
人精一样的郑子靖笑了,方向盘一打在路口左转往来路开去,他坏心的不接茬,就像忘了之前自己说过什么一样,“是认识几个人,怎么了?”
“小宝的情况不太好,医生让转院。”玻璃窗上照出自己的模样,夏乐低下头去看着自己的脚尖,声音依旧四平八稳,手心却已经湿了,“我想请郑先生帮忙找专家给小宝看看……”
听着那微颤的尾音,郑子靖突然就觉得自己挺混蛋的,他打断了夏乐后面的话,“这边的医院不能做手术?”
“他们建议往上一级医院去。”
这就是不愿意做了,郑子靖又问,“你怎么打算?”
“我准备转去省儿童医院。”
“正确的决定,马上就转吗?”
“对,已经在办手续了。”
“知道了,我来找人。”
夏乐抬起头来,局促感因为郑子靖这大包大揽的态度渐渐褪去,她郑重道谢。
郑子靖目不转睛的看着前方的红灯,“军民鱼水情嘛,应该的。”
夏乐想说自己已经不是军人了,就听得那头的人又道:“前军人也是军人,你们部队的人不都爱说一天是军人一辈子都是。”
“……”夏乐搜索了下大脑,没有找到可以回的话。
“后面的事有我,不用担心,去做准备吧。”
夏乐已经记不起多久没人对她说过这种把她当弱者护在身后的话了,平时这话都是她对别人说的,突然被这么对待了她有点不习惯,一身铜筋铁骨也有一瞬的柔软。
“小乐,我收拾好了。”
夏乐瞬间收拾好自己的情绪转身面对林欣,“就在这里等着吧,办手续要点时间。”
“好。”林欣把散乱的头发扎了扎,瘦削的样子一点也不像是个宝宝才三四个月的妈妈,“小乐,去省里的医院小宝的医药费是不是报不了那么多了?”
“小宝的情况特殊,你放心,我会和政委联系,而且小宝的这个病国家本来就有政策,就算仍然需要自己承担一部分也有我,有吴中的战友,我们不会让小宝因为这个原因断了治疗。”
林欣捂住眼睛不让眼泪流得太急,小宝的病耗去了她所有的精力,还要安慰失去儿子的公公婆婆,每天精疲力竭的醒着睡去,最近她已经连吴中都很少想起了。
“你说最后一刻吴中有想到我们母子吗?”
“肯定有。”夏乐睁着眼睛说瞎话,被一枪爆头的人瞬间就失去所有意识了,不会再有任何思维,可林欣不会知道,她收到的只有一盒骨灰。
“我和他是相亲认识的。”林欣抹去泪,红着眼睛笑,“他回家探亲,他爸妈给他安排了四五个相亲的姑娘,我是第一个,他见了我后就说其他人不见了,就我了,后来我问他看中我什么,他说他喜欢我未语先笑的样子,说我笑的时候那股高兴劲眼睛里好像都要装不下了,我当时就想啊,这明明是个傻当兵的,说起话来怎么那么好听。”
眼泪又滑了下来,林欣索性也不擦了,曲起双腿伏在膝盖上继续道:“我其实到现在都不知道他当的什么兵,结婚之前他就告诉我他的工作有一定的危险,只能哪个时间点通电话,如果哪天电话打不通就是出任务了,我哪里想得了那么多,只以为他和电视里那些哪里需要就往哪里去的军人一样,吃苦受累是肯定的,送命是完全没想过,我那么喜欢他,只是想着他穿军装的样子心里就跟吃了蜜糖一样,哪里能想到有朝一日他就这么没了。”
“他是英雄。”
“他是国家的英雄,可我没了丈夫,小宝没了爸爸。”夏欣抬头,“我怨的,小乐,受伤也好啊,怎么就命都没了呢?”
夏乐看向从楼梯口走出来的郑子靖,嘴拙的不知如何回话,如何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