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过后,就到了蒙恬审理赵高的日子。这件事情因为早就已经有了证据,再加上赵高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也没有任何辩解,所以审理起来也十分顺利。
在审理的过程中,赵高没有为自己辩解什么,一方面是想看看李斯到底是不是能够把他救出去,一方面他实在是没有什么好辩解的,这件事情他本就参与了大部分,更何况现在证据确凿,就算他想辩解,也找不到可以下手的地方。
蒙恬是个武将,做事果决,毫不拖泥带水,再加上赵高这次的做法确实是伤害到了北方将士的利益和安全,甚至还要对扶苏公子不利,所以蒙恬为了将士们着想,也是为了扶苏着想。便更加没有手软,在审理的时候摆事实说证据,不想伤害了扶苏公子也不会冤屈了赵高,一切都按照最公平的来。最后按照大秦律法直接将赵高判了车裂。
听到这个审理结果的时候,赵高的内心不是没有恐惧的。如果几日前李斯没有来监牢里找他,他现在也就安心赴死了,但李斯的那些话让他看到了些许希望,现在心里少不得会有些纠结。
那天李斯在监牢中许诺赵高会帮他求情,后来也打算去找秦皇的,但是现在审理结果出来了,他也开始觉得不太妙了。他思来想去,总是隐隐觉得秦皇似乎已经打算放弃赵高了,不然根本就不可能由着蒙恬将他判了死刑。除此之外,直到现在李斯都没有听到秦皇有意宽宥赵高的任何风声。
那个“处以车裂,五日后执行”的消息一直在李斯的耳边环绕,他思考再三,还是决定放弃为赵高求情的打算。
李斯暗暗觉得对不住赵高,只不过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便是在赵高死后多帮他烧点纸钱了。
自从扶苏一行人从北方回来之后,长城坍塌的事情就自然而然的被朝中百官知晓了。而事情已经水落石出,所以秦皇也就不怕被他们知道了。原本这些人中的大部分人都觉得这次扶苏一党怕是要出事情,也早就猜到了这次的事情大多是胡亥一党的人在暗中作怪。
很多人为了自己未来的仕途着想,都在风口观望消息,好决定亲近哪一边才对自己最有利。但令这些人没有想到的是,这件事情的幕后黑手居然这么快就被找到了。而秦皇对这个人也丝毫没有手软。朝堂上的这些官员见胡亥这边马上就要失势,便开始准备倒向扶苏这边了。
自从胡亥把自己找到的证据交给了商徵之后,人就消失了。接下来的很多天之内,他都没有在咸阳宫里露过面,每天都在宫外和自己的那些酒肉朋友们混在一起,即便如此,他总是对宫中的事情放心不下,处处留意宫中的消息。
得知洛长歌已经从北方安全回来之后,他顿觉欣慰,但听说赵高马上就要被处以极刑的时候,心绪又在拉扯个不停。想找个人说说心里的话,但又不能对宫外那帮朋友露出身份,纯生倒是能开导他两句,但这件事情终究是宫里的,不能轻易向外说,就算说了,纯生也未必懂。
蒙恬将审理结果报给了秦皇后,本以为秦皇会表现的很高兴,毕竟先前秦皇可是对赵高所做之事勃然大怒并且指明要蒙恬来审理的。没想到秦皇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那句“知道了”也听不出任何的情绪。
蒙恬不由得有些疑惑,秦皇的反应,与他素日的脾气并不符合。蒙恬也摸不准秦皇到底是何想法。但不管什么想法,秦皇最后也是什么都没说,蒙恬便只好按照原来的计划,准备五日之后将赵高施以车裂之刑。
赵高的事情出来之后,整个朝堂上可以说是几家欢乐几家愁。若说在这件事情中最为开心的,非乐府莫属了。对他们来说,那个平时最会兴风作浪的对头如今马上就要被正法了,他们如何能不高兴?
这些天里,乐府里几个主事的乐官聚在一起的时候,都会谈论这件事情。只是他们几个对这件事情的看法都不一样,所以各自的心情也都不尽相同。
商徵只是觉得气愤。秦皇有意放了李斯的那件事情他一直都不能理解。胡亥曾经亲口对他说,那卷书简是在李斯的书房里找出来的,如果说李斯没有参与到其中,实在是没法相信,至少商徵不会相信。但因为胡亥的原因,商徵不能在秦皇面前说出这卷书简的来历,再加上秦皇看起来实在是有意要放了李斯,所以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李斯堂而皇之的出了秦皇的书房。
鹿之野和江纳川都觉得蒙恬将军的审理公正的不能再公正了。抛开以前的事情不说,这次的事情,赵高确实是罪有应得。实在是应该为了这件事情去好好的喝一杯。
洛长歌却不像他们几个那样,她的心情不悲不喜,像是开了上帝视角在俯视人间一样。
“依我看,你们还是先别高兴的太早了。”
洛长歌的话音刚落,几个伙伴都纷纷转过头来看着她。江纳川有些不解:“为什么?”
洛长歌可是两千年后穿越过来的人,她当然知道赵高最后是怎么死的,现在赵高的这种情况,明显和历史上对不上号。所以说,即便这次赵高被蒙恬将军判了车裂,最后还是会因为一些原因被赦免。
除了这个之外,他们不仅不应该高兴,还应该为以后发生的事情担忧。就是因为蒙恬审理赵高的这件事情,让两个原本没有什么交集的人就这么结下了梁子,确切的说,是赵高单方面恨上了蒙恬。等过几日赵高从监牢里一出来,肯定要处处找蒙恬的麻烦。
但是洛长歌知道的这些,绝对不能跟这几个伙伴说一个字,若是说了,肯定会暴露自己的来历,就算暴露不了,也会引起大家的怀疑。再说了,就算她真的说了,他们也根本不可能相信。
所以洛长歌只好顺着现在的实际情况分析道:“陛下平时有多宠信赵高,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就算有大秦律法,有确凿的证据,甚至有蒙恬将军的审理结果,但是只要陛下一句赦免的话,赵高立刻就能恢复自由。”
几个人都知道秦皇平日的脾气如何,现在听了洛长歌的解释,便都隐隐有些担忧起来。
鹿之野点了点头,说道:“长歌说得对,以陛下的秉性,这样的事情不是不会发生。”
洛长歌冲他微微一笑报以肯定。但她没说出口的话是:“不是‘有可能发生’,而是一定会这样。”
江纳川不由得有些遗憾,这次如果能够除去赵高,实在是件大快人心的事情。结果现在却得知,这件事情并不是板上钉钉的,是存在变数的,并且变数还很大的样子。
但是江纳川也知道,秦皇的心意任何人都是不能左右的,只要是秦皇决定了的事情,他就会按照自己的意思去办,至于那些其他的客观因素,大秦律法、民心、朝臣建议什么的,全都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江纳川默默叹了口气,端起杯子来喝了一口茶。
商徵本就在为了李斯的事情而气愤,现在听了洛长歌的分析之后,心里更觉得堵了,说道:“依你这么说,陛下不仅仅是要放过李斯,现在连赵高都要放出来。那这次的长城,估计要白塌了。”
商徵平时说话都是比较温和的,现在却满含讽刺,可见他的心情。洛长歌拍了拍他的肩膀,劝慰道:“商大哥,不要这么悲观,我刚才说的只是推测而已,准不准的还不一定。”
鹿之野也说道:“是啊商兄,这次陛下有意要放过李斯,也是有他的道理的。现在朝堂上的可用之人并不多,而现在大秦又处于用人之际,若是这次的事情真的把李斯折进去了,对我们来说自然是十分公平,但对大秦来说,就是折了百官之首。一国的丞相若是没了,朝堂上肯定要陷入混乱。”
听了鹿之野的话,商徵的脸色比刚才好了一些,只是心中仍然有些气闷,一时之间还有些难以接受。
洛长歌看了看商徵,脸上现出一抹疑惑,问道:“不应该啊,若是证据确凿,李斯肯定是难以逃脱的,陛下到底是怎样把事情都推到赵高一个人身上的?”
商徵抬眼看了看三个人,突然压低了声音,说道:“若是真的证据确凿,李斯根本就是逃不掉的。”
三个人纷纷起了疑心,都凑了过来,听着商徵的下文。
洛长歌原本就对“商徵一个人找到了所有的证据”一事有所怀疑,现在见他要说,也就仔细听着了。
“那卷记录着证据的竹简,虽然是赵高亲笔所写,但却是从李斯的书房里找到的。但是我却不能告诉陛下,这卷书简的来历。”
这话显然惊到了另外三个人,江纳川问道:“不是吧商兄,你别告诉我,那卷书简其实是你去李斯的书房里偷来的,所以才不能说。”
“怎么可能。”商徵摇了摇头,便把那天见到胡亥的事情跟他们几个说了。但为了保险起见,省去了胡亥那句“为了此时身在北方的一个人。”
商徵一直都有些怀疑,胡亥口中的这个人到底是谁。既然胡亥已经亲口说过了不是为了扶苏,那么肯定是他们三个人其中的一个。话说完了之后,商徵便开始观察着三个人的反应,想从中发现一些端倪。
听了商徵的话,洛长歌先前的怀疑便都得到了解答。只是胡亥的做法令她有些无力承受。先前胡亥派人暗中保护他们几个到了北方的事情,就已经然让她觉得心有所愧了,这次胡亥更是什么都不管不顾的为了她的安全去寻找证据,洛长歌的心里更加觉得对不住他了。只是她心中虽然难受,但是现在周围的几个伙伴都不知道这件事情,现在也不是告诉他们的最好时机,所以洛长歌只好装傻,端起茶来凑到嘴边挡住半张脸,掩盖自己的情绪。
江纳川和鹿之野只是在感叹胡亥的做法以及他这样做的原因,看起来并无异常。商徵观察着他们几个,没有发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便只好放弃了这个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