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年沛山捉了他的二当家,他便是来救人的。

苏宓姿认真地看着他,倾听他的伤心事,不时点头:“谁说不是呢?都是苦命的人啊……这乱世上,有谁是容易的呢?有谁愿意做土匪呢?”

这易地而处的一番话,可真是让土匪打心眼里感动,他那么大一个人抹眼泪:“所以,拼了我这条烂命,我也要救了二当家。”

汉子的刀松了许多,苏宓姿点着剑锋,微微退远一些。

“可你这样进了年沛山的宅邸,还伤了他的下人。年沛山怕是不会善罢甘休,而我在他心中本就……只是个女人罢了,”苏宓姿掩面哭起来,“他就算是愿意放了你二当家,你也难逃一劫。我们都不容易,我曾想着逃跑,偷偷攒了些银钱,不若给你做盘缠?”

汉子吸一吸鼻涕,看着苏宓姿,似乎有些动摇,随即又紧了刀口:“不行,我不能背叛二当家。我的命是他救的……就委屈你陪我演戏,到时候给你个机会,杀了年沛山,跟我回到山上,自由自在,如何?”

苏宓姿两眼亮晶晶,感动得几乎哽咽:“好,谢谢哥哥。不过,到时候我能带上林哥一起吗?”

演戏就该演全套。

“那必须的。”汉子答应得很干脆。

这时候,年沛山从外头回来,带了很多人,人人举着火把,将庭院照得如同白日一般亮敞。

年沛山说:“汪青山,你给我出来!”

春黛一路跑来报信,说是有不轨之徒闯进院子里。一想到苏宓姿怀着身子在家里,年沛山马不停蹄地赶回来。

他最怕的是,她已经遇害。院子里一片静悄悄的。

汪青山押着苏宓姿慢慢出去,大刀搁在她雪白的脖颈上。

苏宓姿咬着唇,忍住向年沛山呼救的急切。

年沛山提着的一口气终于放下来,冷静地说:“你不是要救人么?”

“是,放了我哥哥们!”汪青山敞着嗓子喊。

反正他这次也跑不脱,能救几个是几个。

苏宓姿有些傻眼,不是说只有二当家吗?现在怎么是哥哥“们”?

若是放一个人还好说,放许多土匪……以年沛山的权利也很难吧。

正在这时候,徐州的知县衣衫不整地跑过来,明显是半夜从床上爬起来的。徐州知县的意思是,这次剿匪的对象十分顽固,好不容易抓到二当家这样的角色,怎能轻易放过?

若是被皇上知道,事情可大可小。

年沛山毫不犹豫:“所有的问题我来担。”

说着,年沛山挥手,叫人带过来几个囚犯,蓬头垢面,手上脚上脖子上都有枷锁。

“哥哥,小弟我来救你了!”汪青山的喊声十分粗犷。

对面的一个男人摇开头上的碎发,欣喜地应了一声:“多谢弟弟!”

“放了。”说放就放,年沛山十分爽快。

他不想听这些人废话。

一个个烧杀抢掠,手上人命无数的土匪头子,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捉住的,这一下解开枷锁放虎归山,以后再想捉住可就难了,徐州知县直叹气。

汪青山歪头,看了看刀下的小娘子,这娇嫩可爱模样,骗人可是极有优势的:“你这夫君真爱你。”

本来,他出来一趟,没想着全身而退,但手上握着如此好的棋子。拿捏着她,和保命仙丹一个道理。

苏宓姿觉得,自己还可以再挣扎一下:“他是还没玩够……”

汪青山露出下流的笑容:“那正好,你随哥哥去山上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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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这时, 几个土匪都放光了。

隔着两丈的院子,年沛山对汪青山说:“该你了,放人。”

他的目光冷冽。

汪青山狡黠一笑:“不过一个小娘子, 待我逃命之后, 给你送回来。”

苏宓姿心惊,被土匪掳走的女人,还“回得来”么?

拼死也要留在这院子里。

年沛山冷冷给他一句话:“若想活命, 将人留下, 赶紧滚蛋。”

否则……年沛山朝暗处使个眼色。

汪青山浑不在意, 他得意地努嘴, 想要亲怀里的女人。

这样高级的女人, 身上的香粉也是顶级的,没想到他汪青山也有享用的一天。

苏宓姿被他口中的臭气, 恶心得闭上了眼。

“嗖”一声, 利箭穿空,从汪青山的眼眶里进,从他枕骨后头出, 他嘴巴还努着,手里的刀哐当一声掉了。

苏宓姿仍吓得闭紧眼睛。

年沛山快步跑过去,一把将她搂紧怀里。

苏宓姿睁眼看是他, “哇”地哭出来:“你怎么才来?”

她哭得肝肠寸断, 刚刚吓得很结实。

年沛山只能柔声哄她, 是他照顾不周。今日去剿匪,部署天罗地网,汪青山这条泥鳅跑掉了。这种亡命之徒必然是只顾自己,早就桃之夭夭了,年沛山习惯性这样以为, 没料到汪青山调转枪头,杀到自己院子里来。

要不是春黛传信及时,若真发生了什么,年沛山简直不敢想象。

他只要她安好无恙。

苏宓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忽而想起来:“春笺还被绑着。”

她指着房里。

窦智正从外头进来,系着投头巾,手上捏着一把长弓,质地坚实,脸绷得很紧,脚步慌乱,听到苏宓姿的话,直奔正房里去。

年沛山低头,汪青山正躺在地上,脑袋上串着一根锐利的箭,双目圆睁。

他抬脚,将汪青山踢到一旁,对身边的人吩咐:“罪当五马分尸。”

他的女人,也是这样的人渣可以肖想玷污的么?

经过方才的惊心动魄,苏宓姿两腿虚软。

有年沛山搀扶去房里,她大半个身子都倚靠着他,头搁在他肩上,逼着眼睛。

听到年沛山的吩咐,要将汪青山“五马分尸”,她吓得一个机灵睁开眼。

“怎么了?”年沛山问。

苏宓姿摇头,她伸手轻轻按揉太阳穴,没有抬头看他,说:“有些头晕。”

·

外头仍旧一片漆黑,可年沛山这院子里却灯火通明,秋雨霏霏,也掩不住劫后余生的温馨。

春黛烧了热汤端到房里:“夫人用重写吧。”

苏宓姿端起来,几乎送到嘴边时,又问:“春笺怎么样了?”

“她现在房里躺着,没什么大事,身上挨了两棍子,窦智正陪着她。”春黛低着头回答。

苏宓姿点头:“今晚上你也有功,及时将爷叫回来。你们两人也喝些热汤,另外杀两只鸡,给春笺补补身子。“

春黛一路跑回来时,气喘吁吁,一身衣裳淋得透透湿,就连脸上也都是湿的。

苏宓姿知道,她这是受了惊吓,怕是哭的。

被主子这样怜惜,春黛再也忍不住,她跪在地上:“夫人,春黛无功不受禄。”

春黛娓娓道来,入夜的时候,春黛听到院子里有轻微的响声,便披了外衣起床看情况。

毕竟是年将军的府上,春黛没想到穷凶极恶之徒翻进院墙,放松了警惕。

汪青山翻进来差点发现春黛时,春笺将她拉回了自己房里,叫她去找年沛山报信。而她自己则留下来陪小姐,拖住坏人。春黛得以从后门跑出去搬救兵。

“这主意是春笺自己提的,但她本可以不用这样做。”春黛说着,抬起满是泪痕的脸看着苏宓姿。

留下来的人,遇险的可能性更大。春笺还是选择留下来了。

在春黛看来,自己更加年长,却在生死关头,选择了更容易的道路。她良心不安。

苏宓姿低头叹一口气:“大家都没事,你也不用太自责,做好自己的本分。”

春黛哽咽着,在地上磕了个头。

年沛山洗完澡,从净室出来时,苏宓姿的脸色很低沉。

他问:“怎么了?”

苏宓姿放下手中的汤碗,仰头看着他说:“我想去看看春笺那丫头。”

可真是实心眼儿。

年沛山便又披上外衣。

苏宓姿过去,给他系带子,挽着他的胳膊出去。

院子里头一片静悄悄,走到春笺那丫头的房门口,从半押着的门口,苏宓姿听到春笺娇娇俏俏,好不做作的声音:“窦智哥哥,你帮我上药吧,我上不了啦。”

苏宓姿瞪大眼睛:……???

这声音,这套路怎么这么的似曾相识?

她一脸疑惑地转头,望着年沛山。

年沛山面无表情,但苏宓姿仍旧能清晰看出他微微翘起的嘴角。

房里头传来窦智的别扭结巴的声音:“你……你不是伤在……背上了么?我……我□□黛来给你擦药。”

看来有人在强撩汉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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