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有没有落到她左手绽开的皮肤上呢?
她不记得了。
她用力回想,可是其他细节都在逐渐清晰,偏偏左手一片模糊。
祝宁说完,众人沉默着没了声音。
槐岳这时才回过神来,按捺不住取出温度计。
35.9度。
她愣在那里,呆呆看着温度计。
钱溢凑上来:“多少度?”
还未等她看清,“啊!”,秋明和夏平安忽然一声尖叫。
只见一双干瘦惨白的手从越野车底下伸出来,分别握住他们的一只脚踝,瞬间把两人拖进了车底。
祝宁立即反应过来,长腿几步跨到车前,抽出他的长棍,“哐啷”跳上车顶,瞄准那双手的主人狠狠砸了下去。
“砰!”
丧尸趴在地上,歪头躲过一击。长棍砸到泥地上,扬起一片灰尘。
“唔啊!”
“砰!”
槐岳的铁棍明显比祝宁的长棍好用很多,几乎在他失手的同时,槐岳也已经绕到越野车后,一棍子干脆利落贯穿了另一个丧尸的脑袋。钱溢和魏芣的铁锤太短,想要对付趴在地上的丧尸不得不弯腰低头,大大降低了效率。
前方有一个巨大的松软沙堆,里面还在不停地鼓动,浑身沾满黄色砂砾的丧尸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从里面爬出来,像是蚂蚁一般接连不断爬出蚁穴。
它们穿着工地的工服,此时已经遍布从沙堆到越野车的这段空地,每一个都干瘦得像是一副骨架。
抓住秋明和夏平安的丧尸,头向后转过将近一百八十度,脸颊凹陷,浑浊的眼睛里也满是沙子,龇牙朝车顶的祝宁一声怒吼。
随后,不等祝宁再次瞄准动手,它忽然以一种快得异乎寻常的速度将手中的两个猎物拖出去两三米。
松软的泥地上瞬间出现四道长长的划痕,夏平安和秋明手无寸铁,死死扒着地面,却只抓了一手的泥。
与此同时,旁边拦住槐岳等人步伐的丧尸像是得到了指令一般,放弃对抗,齐刷刷抓住她们的脚踝,瞬间把她们撂倒。
“啊!”几声惊呼同时响起。
丧尸们宛如游蛇,拖拽着猎物飞速游回了沙子里,秋明和夏平安瞬间被沙子淹没。钱溢魏芣试图用锤子柄把自己固定在地面上,然而只是徒劳,唯一的区别只不过在于她们留下的划痕更深。
只有槐岳没有防守一直攻击,可惜还不等她把抓住她脚踝的丧尸击溃,就已经同样被沙子吞没。
眼看同伴都被抓走,祝宁跳下车顶飞奔过去,扑倒在沙堆上抓住了槐岳铁棍的最后一截。
可不知为何,因丧尸游回而趋于平静的沙堆忽然开始震动,隐约有轰鸣在底下响起。
地震?
只是短暂的一个猜测,祝宁根本没有时间细想。他的额头青筋暴起,死死抓着最后一截铁棍,自己已经半个身子也陷进沙子里,勉强仰头让口鼻露在空气中维持呼吸。
震动幅度越来越大,地底传来的轰鸣声也被放大。就在他几乎要坚持不住的时候,伴随着一声巨大的闷响,沙堆中部忽然凹陷,困住他们的沙子急速朝中间的漩涡似的凹坑里流散。
丧尸和被困住的夏平安等人在流沙中浮现出了半秒钟的身形,随即迅速被吸进了漩涡里。
沉重的沙子淹没了所有人和丧尸。
几秒钟的失重过后,身体周围是沉重的压迫感。眼睛根本挣不开,甚至还能感受到细碎的沙粒正在拼命挤压进鼻腔和眼缝。
祝宁最庆幸的就是陷落的时候他还在沙堆边缘,此时覆盖在他身上的沙子应该比其他人都要少很多。
他屏住呼吸、奋力挣扎,拼劲全身所有力气,终于撬动了沙层。
身子不停向两边抖落,几秒种后,祝宁从沙子里站了起来。
头顶一个巨大的空洞,阳光蓝天白云在上,往下只是地下空层里把人淹没的沙堆。
祝宁丝毫不敢耽搁,没有管还在沙子里的下半身,弯下身子徒手刨沙。
额头的汗珠把沙子黏在脸上,没过多久,一截铁棍就从沙子里探出头来。他眼睛一亮,更加奋力地沿着铁棍横贯的方向刨沙。
沙层松动,忽然一只手紧握着铁棍伸上来。祝宁握住那只手,用力往后拖拽,槐岳第二个从沙堆里爬了出来。
这些沙子至少有几十吨,人被埋在里面就算不被憋死,骨骼也会被压碎。
两个人都不说话,拼了命地刨沙子,挖到丧尸就爆头,终于在三分钟后,把剩下的四个人都挖了出来。
钱溢和魏芣埋在沙子里一分多钟,被挖出来的时候已经脸色苍白,但好在用力摇了几下便悠悠转醒。
但秋明和夏平安就没有这么幸运了,他们俩最先被拖进沙子里,最多只在流沙陷落的时候有那么半秒钟的呼吸时间。可现在被压在沙子底下三分钟,两人都已经陷入昏迷。
按压心脏和人工呼吸同时进行,醒着的四个人急得满头大汗,终于在他们轮班两次后,秋明和夏平安在前后三秒内咳出一口沙子,慢慢睁开了眼睛。
“卧槽,你们终于醒了!”槐岳感动得差点哭出来,“在废弃工地上被沙子淹死那可太丢人了!”
秋明刚刚苏醒,明显还没有缓过神,她的耳朵里也全是沙子,听槐岳说话根本听不清,只感觉是在水下听见鲸鱼拉长的叫声。
她抬起手,想要把耳朵里的沙子弄出来。可手才抬到半空,槐岳忽然脸色惊变,半抱半拖着她迅速隐没进地下空层深处的黑暗中。
另一个方向的黑暗里,两束光逐渐靠近沙堆。一男一女两个身影暴露在阳光下,他们关闭手电筒,仰头看着头顶巨大的空洞,眼睛半眯着,似乎不是很能适应阳光。
“我们都多久没见过太阳了?”女人的声音很年轻。
“好像从进来之后就没再见过。”男声回答,他似乎年纪也不大。
“可是今天就要走了,顶上却漏了个洞,这可怎么办?我们还走得了吗?”女声很是忧虑。
“又不是我们弄塌的,要怪也只能怪他们自己的豆腐渣工程。”男声语气里有一丝不屑。
“真没事吗?”
“没事,我们就是给他们擦屁股的,只要把他们剩下的东西收拾干净带走就行了,别的不用管。”
男声说着,痞里痞气地踩了脚沙子,转头正要离开,沙子里忽然伸出一只干瘦苍白的手抓住了他的脚踝。
“怎么回事?没处理干净?!”他惨叫。
第105章 分头行动
年轻男人用脚疯狂蹬踹,试图摆脱那只干枯得宛如树枝的手。可是他越用力,枯手不仅丝毫没有松动,反而还越抓越紧,并随着他动作的幅度慢慢往沙子外面移动。
“愣着干嘛?帮我啊!”男人控制不住低喊,急出了一脑门的汗。
他一把抓住女人的胳膊,将其拖拽到自己身边:“踢他!快点!踩断它的手!”
年轻女人也慌了神,上去哐哐踹了三脚,却有两脚都踢到了男人的脚踝。
“看准了再踢!”男人控制不住吃痛叫道。
“你小声点儿,别把它们都吵醒!我记得埋进沙子的试验品有二十几个!”女人也很着急,压低了声音提醒男人。
丧尸的一条胳膊已经完全露出了沙子,枯手的力道也逐渐加重,男人的脚踝骨几乎要被勒断。
然而现在,即使男人咬紧嘴唇忍着剧痛不再大呼小叫,可是女人帮他蹬踹枯手的“哐哐”声却不绝于耳。
巨大的沙堆表层又开始起伏鼓动,躲在暗处的六人心有余悸,捂住了口鼻,小心翼翼往黑暗的更深处躲藏。
也就在他们彻底隐没在黑暗中的时候,一男一女也终于踩断了那根干枯的手臂。
“跑!”男人依然抓着女人的胳膊,脚踝上挂着半截干枯的手臂,直冲来时的方向飞奔逃离。
声音逐渐走远消失,被踩断胳膊的丧尸也终于爬了出来。它抖落身上的沙子,追逐渐渐隐没的两个背影。
没了声音的吸引,沙堆的起伏鼓动幅度渐小。
陆续爬出沙子的丧尸们“唔啊”低吼,看向四周没有猎物踪影的阴暗角落,又抬头透过巨大空洞直勾勾地盯着太阳,然后缩回了沙子里。
另一边,钱溢和魏芣架着秋明,祝宁架着夏平安,槐岳带头打着手电筒,一行人脚步极其轻缓地往深处走。
头顶是钢筋水泥支撑的顶,周围林立着还没有刷漆的承重柱,脚下是凹凸不平的水泥地,每走一步都会扬起轻微的灰尘。四面空空荡荡,只有不知道从哪里吹来的阴冷的风。
这里很明显是没有装修好的地下停车场。
熟悉的感觉又袭上心头,结合刚才那一男一女的对话,槐岳已经差不多能知道这些人干的是什么勾当了。
“宁哥,这顶不会又塌吧?”夏平安还在为刚才的事情心有余悸,“这要是砸下来,肯定命就没了。”
他当时埋得最深,最后一个才被挖出来。祝宁把他身上的沙子刨干净后,只看见他身下都是崩塌的石块。而他刚才醒来后感觉后背剧痛无比,掀起衣服才发现肩胛骨全都是大片的青紫。
槐岳听见他这话,把手电筒转向头顶,说:“这里应该不会塌吧。刚才空洞周围一圈都没有钢筋水泥做的顶,上面又有几十吨沙子,迟到得塌,我们恰好赶了个巧。”
“不会塌就好,我现在背上已经快疼麻了。”夏平安长吁一口气,“对了,你的体温怎么样啊?”
槐岳忽地脚步顿住,回头看向他们。
众人的目光再一次聚焦到了她身上,她咽了口口水,犹豫道:“我记得正常人的体温应该是36到37度对吧?”
众人看着她,没有说话。
“那我现在35.9,这不就等于是36嘛,应该还算正常吧?”她这话说得她自己都有些不太相信,脸上露出一个哭似的笑。
钱溢她们三个都惊了,张着嘴巴说不出话,半晌,钱溢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会不会是温度计不准?35.9跟36太接近了,这个误差很难让人不怀疑是温度计的问题。”
“你看,”夏平安拍了一下祝宁,“大家都是这个反应吧,误差大了也会怀疑是温度计不准,误差小了依然怀疑是温度计不准。”
他转头,想要抬起胳膊,却拉扯到肩胛骨淤青的肌肉,疼得一个咧嘴,但还是忍着疼拍了拍槐岳的肩膀:“你也别太担心,我今天特地问了刚才那个安全区门口测体温的医生,她跟我说,测量体温有一点点的误差也实属正常,一般情况下她们还会安排更加精密的仪器检查。如果仪器检查没问题,那就可以放人进安全区了。”
他收回手,挠了挠鼻子,又看向祝宁:“但你确实是没救了,你前两天还是34.2,今天就已经整34了,比正常人低了两度多,凉透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故意板着个脸,显然是在说气话。
祝宁并不打算理他,只架着他继续往前走,并说:“找有光的地方,有光的地方肯定是出口。”
他们又恢复了安静,没过多久,前方隐隐约约出现一线光亮。槐岳关闭手电筒,朝着光源靠近。
然而,等她逐步接近,才发现光源并非停车场的出口,而是一间关着门的小房间,里面有细碎的声响和人说话的声音。
众人停下了脚步,槐岳示意他们不要动,自己趴在的地上,四肢并用靠近门口。
门是极其普通的不锈钢门,隔音效果不好,槐岳距离门口还有两三米的时候,就已经差不多能听清里面两个人的交谈内容了。
她透过门缝往里面看,只见刚才的一男一女正在里面,一个断手的丧尸趴在屋子角落,脑袋上一个大坑。
男人坐在一个木头板凳上,背靠桌沿,嘴里咬着一块布,仰着头呜呜叫唤,额头上的汗沿着青筋暴起的纹理滚落。他把腿伸着,女人恰好背对门,蹲在他跟前。
“再忍着点,马上就好了。”女人说话轻轻柔软的,但是男人听见这话反而叫唤得更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