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阳总算舍得从云层里冒出来,丝丝缕缕的光晕倾洒而下,为肃穆的冷空气增添一份舒适。
时家人对隐私非常重视,时绰尤甚。
医院是一家私密性极好的私立医院,而病房更是顶楼的vip病房。
走廊空旷,只有马丁靴踩在瓷砖地板上的清脆撞击声。
顾倚风穿了件枫红色大衣,即便没有化妆,过分出彩的五官也让她在第一时间就被几位年轻的小护士注意到。
其中一个人见她手里空空如也,以为不是来探病而是找医生的,主动出声:“不好意思小姐,这层楼都是病房,请问您找哪位医生?”
顾倚风浅笑:“我不找医生,找一位患者,姓时,时光的时。”
小护士恍然大悟,意识到这是位自己得罪不起的,立刻报了个病房号。
数着数字走过去,她试探性地敲敲门。
没有听到“进”或者“请进”,顾倚风驻立几秒,刚想直接推开门,门把手却被里面的人先一步转动。
紧接着,露出一张陌生的面孔。
顾倚风下意识道:“不好意思走错了。”
开门的人露出几分含蓄的笑:“太太好,如果您是来看望时总的话那就没走错。”
顾倚风一愣:“你是?”
江景自我介绍道:“初次见面,您好,我是时总的首席秘书江景,之前家里有事休了年假。”
“你好,”顾倚风回了个和善的笑,视线不受控制地想要越过他探究病房内的景象,准确来说,是想探究他:“请问,我可以进去吗?”
江景无奈道:“很抱歉,时总现在不想见任何人。”
顾倚风挑眉,眼神顿时凉下来:“我也不行?”
江景吞咽一口,有些意外这位老板娘的气势:“是的,时总说您也不行。”
他还落下一句话,但怕说出来会影响小夫妻感情。
因为大老板的原话是——
“尤其不能让太太进来”。
嫌少吃到闭门羹,顾倚风站在原地被气笑了,突然想起他住院的原因,脑袋里又闪过一个惊人的猜测,电光火石间,甚至觉得这就是事实。
表情变得凝重,她捂住嘴,倒吸一口凉气:“时绰不会毁容了吧?他的过敏这么严重吗?”
是的,时绰过敏了。
对酒精过敏、花生过敏、海鲜过敏,甚至对毛桃的毛过敏的时总貌似碰到了新的过敏源。
来之前她也发消息问他到底怎么回事,可某人好像并不想谈论这个问题,只简言意骇地说了最浅显的一层。
比如住院的原因是过敏,以及所在的医院。
面对她的问题,江景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就当纠结到不行时,身后突然传来声音。
低沉缓慢,围了丝丝缕缕的无奈。
“让她进来吧。”
听到这句话,江景迅速让开一条路。
在真正看到那张脸之前,顾倚风设想了无数种可能。最严重的那一种,甚至惨到无法用言语来描述。
而亲眼看见,并且反复确认只有一些红疹后,她长长地舒了口气。
时绰的眼神有些微妙,眼底闪过微不可察地谨慎:“是不是,有些丑?”
他其实不是很在意长相的人,从小到大过敏的次数数不胜数,脸上自然也没少长过红疹,可唯独这次,他紧张到不行。
即使相较以前这次的状况很轻,可当看清镜子里的自己时,他还是难以自控地陷入焦虑。
他怕吓到她。
也怕在她那里,失去“长相”这个加分项。
不知道他心里的百感交集,顾倚风打量着那些不算严重的浅粉色,道:“不会啊,比我想象的好很多。”
时绰好奇地问:“那你想象的我,是什么样?”
堆到嘴边的形容词及时刹车,顾倚风抿唇,想了想还是道:“没什么,你最好不要知道。”
时绰莞尔,唇边的弧度扬起得很自然。
也很漂亮。
不自然地轻咳两声,不想让自己溺毙在他的那双眼睛里,顾倚风直起腰身,主动转移话题:“你这个得多久才能好啊?需要帮你涂药膏吗?”
“当然需要。”男人的语气斩钉截铁。
随即,他用下颌指了指桌边的药膏和医用棉签,还义正言辞道:“身上的我可以自己涂,但脸的话看不到不太方便,我的确很需要帮忙。”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低下去,尾音还微微上扬,颇有几分引诱的意思。
像极了恶魔撒旦面对大天使路西法时的模样。
他勾唇:“所以,漂亮又善良的小顾女士,愿意帮助我吗?”
第39章 告白笺
灯光斜斜打在他肩头, 男人面部线条冷峻流畅,隐约能瞧见不可言说的性感。
顾倚风索性在床沿落座,语气俏皮:“你求求我呀?”
病房内空调开得很足, 哪怕窗外冰天雪地, 房间内也暖和得身上生热气。玻璃窗上凝出一层霜冻气,稍微一碰就能绘出一副不拘一格的画。
机器运作的声音不算大,恰如其分地化为背景音乐。
他们的视线在无言中碰撞、交融。
这次的顾倚风,没有躲避, 反而愈战愈勇。
时绰定定地看着她, 眸光落在因为风吹而泛红的鼻头上,粉粉嫩嫩的, 很是娇气可爱。
狐狸眸盈着潋滟光彩, 笑意滚烫。
他哑然,道:“好。那不知道小顾女士想听什么样的?”
“我真挚地请求你?这样可以吗?”
满足地轻呐了声, 顾倚风笑得合不拢嘴:“时绰, 我第一次觉得你真可爱。”
面对这个形容词, 他不予置否, 依旧看着她, 嘴角噙笑, 目光滚烫。
抬手去拿药膏和棉签, 顾倚风在他一步步的指导下挤出适量的白色膏状物,然后小心翼翼地去触碰那些红疹。
“会疼吗?”她问。
时绰语气淡淡:“不会,没有感觉, 你放心涂。”
随着距离不断减少, 他的面孔倒映在她瞳仁中。
与他的浅色不同, 她的瞳色较深,黑棕颜色, 有点像丛林深处的小动物,这样盯着人看时,透露出星星点点的清纯无辜。
煞是乖巧。
顾倚风忍不住感慨:“时绰,你睫毛好长、好多啊!”
时绰:“……你的也很长、很多。”
被夸得有些飘飘然,顾倚风美滋滋道:“是嘛,我也这样觉得。”
时绰没接话,只不动声色地扬了眉尾。
就在这时,原本站在病房外的江景突然敲响了门:
“时总,您二叔来了。”
房间内的气氛一滞,顾倚风眨了下眼:“你二叔消息这么灵通啊?”
被问的人答道:“今天原本是要去见老爷子的,打电话时他应该是刚巧也在。”
听完,顾倚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道:“你别起来了,我去见他吧。平时见不着人,这个时候倒是端着长辈的架子来,肯定也是来者不善。”
条件反射地去握她的手,时绰犹豫再三,只道:“别让自己吃亏。”
顾倚风乐了:“那我如果吃亏了,你会给我撑腰吗?”
时绰不假思索道:“我会让他和他的人彻底滚出时氏。”
说这句话时,他的眼神多出几分凶狠。
薄唇抿成一条线,语气没多大起伏,但就是能不多不少地品出里面的郑重其事。
顾倚风在心底尖叫一声,由衷觉得这男人的皮囊肯定是被上帝偏爱过,不然怎么这种“劲儿劲儿”的模样都这么好看。
有点凶,又有点让她舍不得不看。
几步走到病房外,果然看到提着果篮的时家二叔。
与时父不同,这位二叔一看就是年轻时没吃过多少苦头,一张脸被养得油光水滑,一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大腹便便的姿态,像存了一肚子坏水。
符合“当代劣质中年人”的每一条要求。
巧得不可思议。
她只身堵在病房门前,笑得温婉,却也将立场站足:“二叔请回吧,时绰他已经睡着了。”
时家二叔笑眯眯道:“作为长辈关心小辈是应该的,我就跟他说几句话。”
顾倚风寸步不让:“既然是长辈,那您应该知道他住院的原因,病人需要静养,您的到来只会打扰到他的病情,还是说,您原本就是这个意思?”
她把话说的直白且坦荡,过于明晃晃的眼神看得时家二叔心慌。
手里的果篮跟着晃了晃,他又赶紧找补道:“瞧你这孩子说的,二叔哪有这个意思,这不是担心小绰的病情吗,毕竟他小时候也在我们家住过一段时间,都有感情了。”
秀气的眉微蹙,顾倚风对这番话有些无语。
有感情了?
真是可笑。